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掌控着全局,而她,明明已经接近了,却还是想不出答案。白岸汀合衣躺在床榻,远在高空的那轮月魄也在嘲笑她的愚钝,白岸汀盯着那处朦胧的月晕,烦躁的想。
一夜无眠。翌日,白岸汀早早的梳妆打扮了,打算去看看白扶雨的情况。还未推开丰苑的门,倒是起床梳洗的动静把翠儿从睡梦中惊醒。“姑娘,我看您昨夜似有心事,不再休息下了吗,便是请安,也不急这一刻的。”翠儿揉揉惺忪的睡眼,赶忙从侧室出来慰问。
傻丫头,白岸汀在心里暗叫了声,“我看今天甚好,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你不用跟着了。”在白岸汀前世的记忆里,翠儿跟她就是极好的,而除了母亲弟妹,她最信任最爱护的,也是眼前这个丫头了。自然,虽重生已有一年,但她对父亲白敬业的情感仍然复杂的很。白岸汀在心底叫翠儿是丫头,其实,她自己也不过及笄之年,当然,以她现在的身份年龄来说。
翠儿道了声“是”,便也没再说什么。这一年来,她摸清了姑娘的所有习惯。正因为摸清,她总觉得,姑娘自从落水痊愈后,变了很多。虽然生活习性依旧如初,但却比以往成熟了很多,是很多。姑娘以往是极爱笑的,而现在呢,每天都有忧心的事,愁眉不展。或许是近来府上的事太多了吧,等这一阵过去,姑娘的笑容应该会重现的。翠儿揣测,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白岸汀凝视着天边缓缓升起的朝阳,今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但是,对于饱受恶病折磨的四弟来说,他不过是重复昨日的痛苦。作为长姐,作为立誓要改变命运的白岸汀,她对自己很失望。凭什么,有些人可以活的潇洒,而他的四弟,白扶雨,他的生命明明应该像初升的朝阳那般灿烂,却在这不知所谓的争斗中,渐渐变成了夕阳残照。不,她绝不能,也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白岸汀紧握手掌,她亲身经历过人间地狱,她不想再让最爱的家人重复地狱的生活。既然命运给她选择的机会,那么她绝不会放弃。她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因为她是白家嫡长女——白岸汀。
白岸汀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她既然重生了,就不能再覆前尘。如果连面对困境的勇气都没有,何谈改变她和自己所在意的人的命运呢?况且,她觉得这是一个高明人所布的局。布局人,会是他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二哥白扶风吗?这一切,由不得她假设,必须有确凿的证据,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知不觉,已到了慧苑。白岸汀敲敲门,“直接进吧。”白岸汀听见了江氏沙哑的嗓音,仿佛大哭过一场。她顾不得礼数,赶紧推开门,令她惊讶的是,屋里一个丫鬟仆役都没有,只有江氏一人,报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弟啼哭。
“人多了……心烦,我让贴身丫鬟去……去煎药了,其他人先回去侯着。”江氏一面哭,一面解释完。白岸汀从进屋的那刻起就觉得不对劲,快步上前抱过白扶雨。
白扶雨小脸因呼吸不畅而通红,鼻息时轻时重,白岸汀更加小心翼翼的抱紧他,仿佛一撒手,这个微弱的生命将会离她远去。
白扶雨这几天生病,故而一直与生母江氏居住在一起。这天,或许是母子连心,江氏寅时为噩梦惊醒,那噩梦,正是她刚刚一岁的儿子不幸夭折。江氏自寅时初起,就一直抱着白扶风,她吩咐贴身丫鬟去煎药,药还未送来,就碰见了元娘恰来看扶雨。
“元娘,你相信命吗?”江氏突然盯着白岸汀,想听听她的答案。白岸汀抱着白扶雨的手暗暗颤抖,她还未反应过来母亲的问题。“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命,扶雨命里没这个福气,你相信吗?”江氏此时就像一个执着的孩子,等待白岸汀的一句宽慰,或许,也是她自己的自我安慰。
白岸汀总算明白了江氏想表达的意思,她该怎么说,如果她信命,那她是不是就注定了前世的命运?她在心里苦笑。“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好了母亲,你是不是又听了其他人的那些闲言碎语?你不要多想了,扶雨就是个小病,一定会好的,你放心,有我在,弟弟一定会好起来的。”尽管她自己都不确定,但她知道,她是母亲的支柱。再者,纵使天命她都不惧,何况人为呢?她一定会令害她弟弟的柳姨娘和背后的主谋,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夫人,药煎好了。”是贴身丫鬟的嗓音。白岸汀和江氏二人这才发觉,她们已经聊了半个时辰有余。江氏唤得几个丫鬟出来服侍小少爷用药,这个时候,药石也不过是个安慰罢了。但有个寄托,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白岸汀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清楚的记得那日柳姨娘与她道歉时目光中的恨意。那事是柳媛买布所引起的,柳姨娘为了给侄女讨回公道含情脉脉的去找白敬业诉苦,却不料被白岸汀抢先一步,将她一军。而后在父亲书房里,柳姨娘向白岸汀道歉并且被白岸汀强调尊卑的那一瞬,想想柳姨娘的脸色,着实大快人心。但如果因为这个原因,柳姨娘借记报复她的话,也太可怕了。
白岸汀不敢继续想下去,她究竟是隐忍了多久才找到这么一个时机,而且她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不动声色的下毒,致使弟弟重病,她究竟是多么恶毒,才忍心对一个不喑世事的幼儿下手?
白扶雨勉强把药喝了,但因着众人毛手毛脚,药流了很多,白扶雨喝的不过是微末罢了。对于这一点,白岸汀没有时间关心,只要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毒,没有解毒的方法,再多的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时间不多了啊。她对自己说。再看江氏,她仍在对着白扶雨落泪。白岸汀刚刚的劝慰随着白扶雨病情的反复而被江氏抛在了脑后。看见整个慧苑一副戚哀的氛围,看见幼弟病情愈加严重,她也想大哭一场啊!只是,她哭了,还有谁能对付柳氏那个贱人?在场的人,谁都能哭,只有她不能。
“母亲,扶雨就是个小病,这生病是人之常情嘛。你看,母亲你是主母,可要拿出点主母的威严来,不能被人小瞧了去。再哭,妆容可就花了。”白岸汀只能尽量安慰着,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江氏闻言,也扯出一个极度惨淡的笑容。她们两个心知肚明,江氏今天一直没有画妆容。江氏也明白女儿的劝慰,不想让女儿担心,故而一撇嘴角,牵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母亲,若没有其他的要事,元娘先告退了。”白岸汀微躬身姿,做出告退的姿势。她知道,没有什么要事比白扶雨更重要了。她需要回去好好想想,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了。只有想明白这一切,才有可能找到证据,抓住幕后人,挽救扶雨的生命。但是,她明明准备好了一切,饮食、起居、甚至丫鬟仆役,她都一一检查过,从弟弟出生到现在,没有什么不是她躬身力为的。怎么,还会给他人可乘之机?
处于极度痛苦中的江氏没有答话,只是轻点峨眉,表示知道了。
白岸汀缓缓退出,多说无益,她还是细细寻找些蛛丝马迹,也比这样干等下去的好。只是,她寻了几天都没有结果,想要救治幼弟性命,谈何容易?
白岸汀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实在太过突然,简直是让她猝不及防。“好巧,元娘想是从母亲那儿出来吧,不知扶雨好些了否?”白扶风与白岸汀在池边偶遇。说是偶遇,白岸汀正在回丰苑的路上,而这小池,是必经之路。白扶风仿佛像在这儿特意等她一般。
如果是前世的白岸汀,定会被白扶风的这番关心所感动,但她不是。尤其是她知道白扶风的算计后,更是对他提高了警惕。对于这番关心,白岸汀只是简单的应了句就匆匆离开了。
白扶风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绿色萝裙有如一抹瑰丽的风景。看了良久,白扶风嘴角上翘,浮起一抹意味深明的笑。
自然,那抹笑随着白扶风的离去,隐没在天地间。
第二十章 柳暗花明
白岸汀回到丰苑,她突然觉得头晕,大概是昨夜失眠所致吧。她揉揉太阳穴,晕眩感好像有些减弱。她进入闺房,只有此刻,她才觉得,她属于自己。不是为了亲人而活,更不是为了报仇而活。
咦?她余光瞥见一个神色慌张的女子。她从未见过这女子,不过看她的装束,应该是府中的婢女无疑。当然,一个普通的婢女并不能引起白岸汀的注意,但是,看那婢女的目光,紧张不安,又仿佛在急切寻求什么。她直觉这婢女一定在找她,但似乎又有所顾忌,因而一直徘徊在门口,不敢进去但也不想接这么放弃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白岸汀不是那种趾高气扬的女子,前世不是,重生后也不会是。既然那个婢女不敢与她说话,那她就主动问,只是,她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可怕到令人退避三舍的地步?白岸汀苦笑。
“回姑娘,奴婢惠儿。”惠儿第一次对传闻中雷厉风行,聪明伶俐的大姑娘答话,自然是端的小心翼翼,不敢出丝毫纰漏。她低眉顺耳的严肃模样倒也有几分可爱,严肃而紧张不安,惹得白岸汀噗嗤一笑。白岸汀想遍了丰苑的所有丫鬟,都不记得有惠儿这个面孔的,想必是母亲江氏房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