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未有人说过这样关怀备至的话,絮儿忍不住感动,声音里头也带上了浓浓的鼻音:“絮儿晓得了,谢谢小姐。”
“傻瓜,哭什么呢?”绿衣看不得她这脆弱的模样,揶揄道:“咱们小姐从来就是这样心善之人,这样便让你哭鼻子了,以后可不是要感动得日日落泪?”
絮儿的泪还未出来,就被她弄得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伸出袖子用力的擦了擦眼睛:“我哪儿就有哭了,才没那样浅眼呢。”
“还说没有,眼眶都红了。”绿衣拧了一把她的鼻子,换来她低低的轻呼声。
霍天心在前头慢慢的走着,嘴角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
身边有两个这样可爱又忠心的丫头,好像也很不错呢。
顾及着絮儿的腿伤,主仆三人动作并不快。到了沈慕秋院子的时候,霍天羽和红梅红珊已经在候着了。除她们三人外,还有个穿着驼色布衫的中年女子,霍天心细细打量,却是认不得此人。
身为将军府的千金,没事不可能跑去大厨房,是以对于厨房里的人一无所知。不过看她那畏缩不安的样子,约莫就是昨晚刁难絮儿的那个英婶了。
霍守成难得休沐在家,自是一直陪在妻子身边的。内宅之事用不着男人去管,听一听倒是无妨。
面对着下头一群人,他与妻子坐在上首,悠哉悠哉的品着茶,顺带好奇的看自家夫人处理内宅事物的方式。
霍天心上前几步,福了一福,“心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坐吧。”沈慕秋温和一笑,再转向众人的时候,笑意略微收敛了些,神情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温和,偏那完美无瑕的笑意中又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疏离。
“既然人都来齐了,咱们便开始吧。”目光扫过红梅,第一个点了她的名:“红梅,你可知道今日,为何唤你们过来?”
平淡无波的声音,却是带着说不出的严肃。红梅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婢子知错,请夫人责罚。”
霍天羽不满第一炮就开到了自己头上,身子一动,就要起来。红珊见状不好,连忙在后头悄悄扯了她一把,低声耳语:“大小姐稍安勿躁。”
如今还什么都没说了,红梅也承认了自己有错,贸贸然冲上去,岂不是显得焦躁吗?
倒不如静观其变,总归这件事,自己这方不占理儿,就更不能表现得咄咄逼人了。
这个道理,霍天羽也懂,不过是横行霸道惯了,早就习惯目中无人,才差点儿没按耐住。
如今被红珊这么一提醒,顿时清醒过来。不愿在丫头面前显得自己无知,回头瞪了她一眼:“要你多嘴!”
好心没好报,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红珊无奈的苦笑,规规矩矩的站在她身后,低头垂眸,不再吭声。
这两个人的小动作,沈慕秋懒得去理会,只把目光放在红梅身上,“能自己认识错误,倒也不算太糟。红梅,你便说说看,你错在哪儿了?”
红梅咽了口唾沫,悄悄抬头,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心中一抖,连忙低头,“回夫人的话,婢子昨晚送食盒回大厨房的时候,不应匆匆不看路,不慎将絮儿撞倒,致使小姐的餐具全部摔碎,婢子有错。”
她承认得倒是痛快,这也说明了,她是个十分懂得拿捏轻重之人。
这样的人留在霍天羽身边,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啊。
沈慕秋微微眯眼,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淡然问道:“还有么?”
红梅用力的咬了咬下唇,眼珠子快速转了几个圈,哀声道:“婢子缺乏担当的勇气,直到今日午时,才将餐具的钱赔付给大厨房。这是婢子的错,不仅累得絮儿受伤,还差点儿让她背了这个黑锅。”
卷一: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过河拆桥
与其说是在认错,倒不如说她是借着认错的机会,撇清关系。
霍天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借着喝茶的动作,垂眸遮挡眼中的愤怒。
如今只是她个人的一面之辞,不能做数,也不必着急。
主事的人是母亲,也轮不到自己说话。
不过心里已是隐隐有了感觉,想趁着这次机会收拾红梅,只怕没那么容易。
原来只觉得她和霍天羽一样,狐假虎威,自大又无脑。如今看来,她却是比想象中聪明得多。
满室的静谧,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红梅身上,唯有各种或压抑或均匀的呼吸声浅浅环绕,平添一种压力。
沈慕秋定定的看了梅红好一会,缓声道:“这是昨日的事儿,那今日呢?你为何对绿衣动手?”
红梅肩膀一抖,不由得懊恼。
在她想来,事情最大的重点,就在于她故意撞絮儿,导致她受伤,以及餐具的摔碎,所以时候的补救,完全就是冲着这两方面去的,却是把与绿衣起冲突一事给忘了。
事先少了思虑,便有些慌了,支支吾吾道:“今儿在大厨房门口,婢子确实与绿衣口角了几句,并非什么大事,婢子也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婢子无心伤人,那样的力道,本应只是后退半步,却不想她会摔倒,把原本就破裂的餐具摔得更碎了。”
言下之意,隐隐指向绿衣这么做,是为了把餐具破碎一事嫁祸给她。
沈慕秋自是听得出来,意味深长道:“你觉得,绿衣摔跤,是故意的?”
红梅低着头:“婢子不敢妄断。”
话都说得这样明显了,还说不敢妄断,无非就是刻意引导大家如此怀疑罢了。
霍守成原只是在一旁听着,并不当一回事。听到她这么说后,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面上浮现出不喜之色。
以他的经历,根本不需要了解内情,就轻易察觉出红梅的不诚实。
他与沈慕秋立场不同,对沈慕秋来说,霍天北和霍天心,才是自己的孩儿,霍天羽,不过是想害自己的人的女儿罢了。其秉性不好,维持着表面过得去,也就是了。
但是对霍守成来说,不管是谁肚子里出来的孩子,都是他的血肉。哪怕偏爱这个多些,对那个关注少些,也无法改变血浓于水的关系。
女儿身边有个这样心眼儿甚多的丫头,可不是一件好事。霍守成暗自思衬着,是不是要把霍天羽身边的丫头换掉,以免好好的女儿被带坏。
他却是不知,霍天羽的恶毒,早就刻进了血骨里,又怎会是换个丫头就能改变的?
沈慕秋并未注意到他的变化,转头看向绿衣:“绿衣,对红梅的话,你可有什么说法?”
若说絮儿,还有几分要担心她的软弱,可是绿衣却是能言善道,自有一张伶俐嘴儿,半点儿也不用担心。
尽管脏水已经泼到身上,她依然从容淡定上前两步,跪下道:“回夫人的话,对红梅所说,绿衣异议甚大。”
这会儿霍守成出声了:“哦?说说看。”
“是。”绿衣只是惊讶片刻,便恢复了平静,朗声道:“照红梅话里的意思,婢子故意摔跤,是为了帮絮儿掩饰,好把餐具摔碎的责任推脱到她身上。可头天晚上,絮儿分明是被她碰撞,才导致餐具跌碎的,红梅自个儿也承认了,并将钱赔给了大厨房。既然错在她身上,婢子又何须多次一举的挨疼呢?”
毫不客气的指出她居心叵测,红梅不由得慌乱,脱口道:“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赔钱,大家都不知道絮儿是被我撞的,你这么做无可厚非。”
“是啊,从你撞到絮儿开始,到撞上我的这段时间,你共去了三趟大厨房。那么多的时间,你没有赔钱,也没有跟厨房说明原因,把餐具登记入册。”绿衣看着她,“照着你的意思,若没有我摔那一跤,若不是素萝姐姐恰好看到,你就打算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了吗?”
红梅还真的就是这样的想的,被她说中,不由得脸色一白,狡辩道:“绿衣,你不必混淆视听,不管你怎么说,该赔的我已经赔了,给认错的我也认错了。反倒是你,我推你的力道才多大,你心里清楚。若不是故意算计我,你为何要提着一篮子的碎片去取膳?”
扯了好半天,终于扯到了这个问题上。
绿衣一笑,以为深长道:“这就要问问做晚看守大厨房的英婶,为何不肯收取餐具登记了。”
在一旁听到红梅不停撇清自己关系的时候,英婶就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在她们不断扯皮的时候,她也不停的动着脑子,想尽力把自己摘出这场闹剧中去。
可是想了半天,却发现根本摘不出来。
若不是为了讨好红梅,她跟絮儿无冤无仇的,怎么也不至于欺负成这个样子。
一边鼓动她与人为敌,一边又想置身事外,世界上那有那么好的事儿?她英婶虽然地位卑贱,却也不能无端端的成为别人手中的杀人刀,用完就丢。
既然红梅这样害她,大不了两人都别好过就是了。
想到此处,索性也豁出去了,走前两步端端正正的跪在老爷夫人面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不等人问,便主动交代:“老爷,夫人,昨儿晚膳过后,是婆子在大厨房当值。红梅姑娘过来的时候,婆子恰好靠在灶火前打盹,被她抓了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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