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若不是朝宗先生和大师兄傅凌天及时赶去那瑶卿宫,她一个瞎子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恐怕都是死路一条。
由于席昱若腹内怀的是龙凤胎,生产过程自是十分艰难和惊险,最绝望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都离死亡不远了。在那期间她心里还一直盼着陌晟尧能够过来,可她自始至终也没有等来陌晟尧,仿佛等来的只有死亡。在最难熬的那一刻,席昱若想哭,可奈何她已筋疲力尽,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哭声了,浑身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她只能喊,扯着沙哑破败的嗓子奋力地喊,尽管那声音低哑得像是从沙石上一遍一遍地磨过。最后,那一晚她所流下的涕、泪、血,涟涟滴落,掺杂,混合,都凝结成了她对陌晟尧刻骨铭心、无以复加的怨!
她还梦见朝宗先生为了带她走便在瑶卿宫放了火,烧焦的气味搀杂着火油的味道从外面袭来,不知几时,火光已经包围了破庙,可是席昱若的世界却全然看不见,她只能靠着鼻子闻着气味感觉到外面的浓烟开始在四处弥漫。那场大火,烧了瑶卿宫,也烧了她对陌晟尧的所有念想。
她还梦见了朝宗先生告诉她两个孩子她只能带走聿儿的时候,她怔然许久,良久,颤着手想要去抱,或者只是想要轻轻地触碰一下不远处的女儿。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勇气,她没有那份毅力,没有那么坚强,指尖快要碰到女儿的一瞬间,猛地顿住,她弯腰伏地,失声恸哭。
梦到这里,席昱若猛得惊醒过来,她的额头上冷汗淋漓,贴身寝衣也有微微浸湿的迹象,可见五年前的往事始终是她的噩梦。她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坐在床上喘息了许久,才稍稍缓和了一点情绪。
良久后,席昱若才抬眸打量了下四周,只见她的寝殿内,零星几盏橙红色的烛火摇曳,将极尽奢华的内殿照得晦暗不明,心道自己这一觉睡的真是久,竟一下睡到了掌灯时分。
她下榻走到窗前想去透透气,却发现窗外下起了雨,透过窗向外望去,乌云连成一片,像巨大的黑布遮住了天空,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
细细的柔柔地雨丝织成了一张大网,从云层里一直垂挂到地面上。雨落在对面的屋顶的瓦片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像一层薄烟笼罩在屋顶上。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席昱若不自觉的吟出了这句诗,这雨,下得甚是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守在门外的寻儿察觉到席昱若在里面的动静,便进来侍奉她理了妆容,用了晚膳。
晚膳结束后,席昱若才像是突然想起还有个璇玑在廊下等着,终于徐徐出了内殿。
璇玑到底还是个弱女子,跪了几个时辰多少有点撑不住。纵是有点功夫底子,她的腿也僵硬的很,早已不复白日里那般美丽的姿态。
席昱若冷眼看着那样的璇玑,缓缓走到主位坐下。打量璇玑良久,席昱若眸色沉沉,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一名陌晟尧宫里的人端着一碗赤枣乌鸡汤走了进来,恭敬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奴才奉陛下之命给娘娘送来一盎赤枣乌鸡汤,陛下说下雨天寒,娘娘身子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全好,受不得这寒气,此汤膳最是暖胃,要让奴才看着娘娘趁热喝下再回去复命。”
席昱若看着眼前的汤,眸光明明灭灭,心绪翻涌,万分复杂。
而跪着的璇玑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
片晌,席昱若才收了心思,接过那汤用了广袖遮面一饮而尽,“烦劳公公回去给本宫向陛下带句话,就说本宫谢过陛下的关心。”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既然娘娘已经服用,那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那宫人拱手应道。
“去吧。”席昱若一边挥了挥手令那宫人退下,一边又给身后的敛秋使了个眼色,敛秋立马心领神会的跑回内殿拿了两锭金子朝那宫人追去了。
案情2
待敛秋下去后,席昱若才正儿八经的看向下首跪着的璇玑,“璇玑嬷嬷,你可知本宫今日要你在这跪了许久是为何?”
“回禀娘娘,奴婢不知。”璇玑摇摇头道。
“不知吗?”席昱若笑了,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嬷嬷可知有青翠这号人?”
“奴婢不识。”璇玑还是摇头,垂着眼睛不去直视席昱若,看起来十分的恭敬有礼。
“哦?当真不识?”席昱若一边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副手牌,一边笑问,只是这笑容更加的意味不明。
“奴婢……当真不识。”璇玑很清楚,青翠本就是一颗注定败露的棋子,她们再用她之时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眼下席昱若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单凭青翠的片面之词,是治不了她的罪的。
“那可就说不过去了,青翠可是说和璇玑嬷嬷的关系好得很呢。”席昱柔用手指搓着和田玉雕貔恘的手牌,缓缓说道,无形的压迫之感浓烈起来,这是对璇玑的质疑表现。
“娘娘……”感受到对方的威压,从璇玑脸上看不出任何害怕的神色,她的眼睑微微抬起来一些,视线刚好落在席昱若注视她的眼睛的下面一点,错开与她视线直接对接上。
“既然不知,那嬷嬷就这样继续跪着吧,直至等到明早上苏先生来了为止。”席昱若话锋一转,她也不再问了,很随意的就决定了璇玑今晚的命运。
青翠已经将这件事的参与人员悉数交代,苏沉央也已经找到了证据,席昱若早就对这件事心中有数。幕后主使黎妃既然不能动,这个锅自然就只能是由璇玑来背,如今的席昱若也并不需要璇玑的任何说辞,不管璇玑认不认,她需要的就是把璇玑交给大理寺卿,好尽早了结此案。
其实席昱若大可不必和璇玑做出这些周旋的,一开始她就打算好了从御书房回去后直接让苏沉央把人带到大理寺,可奈何今个晌午她被那顿膳食给扰乱了心思,一回关雎宫看到璇玑那副清高的模样又心烦意乱得很,索性就暂且缓了缓这回事,在璇玑身上使了小女儿性子寻个痛快,也当是在为五年前的自己出口恶气。
“娘娘……这恐怕不妥吧。”璇玑今晚终于抬头第一次对上了席昱若的眼睛,这才看清她那双棕瞳,清亮冷静的惊人,长长的睫如同黑凤翎,在烛光之中为粉玉色的脸颊投去阴影,更显出眸中如同深潭般的清澈,仿佛随时能渗出彻骨的寒意来。
“有何不妥?”席昱若清凌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奴婢虽是个奴才,但却不是戴罪之身,娘娘就这样惩罚奴婢怕是有失公允。”这璇玑的容貌没变,性子也没变,此人确实是有几分城府,但是太过清高自傲,席昱若让她跪了许久已经令她有些许不满,如今不分青红皂白的又下令让她跪一晚上,自是更加激起了她心中的不忿。
“哦?是吗?”席昱若高高在上的睨着璇玑,似乎能把她的心思看个通透,“可本宫并不觉得有失公允,暂且不论嬷嬷是不是个戴罪之身,单凭嬷嬷现在这般顶撞本宫,本宫大可以治你在皇后面前失仪之罪。”
“奴婢……奴婢并没有顶撞娘娘的意思。”自打见面开始,席昱若都没有按照套路出牌过,这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让璇玑心下更添几分恼意。
“没有?呵!”席昱若冷笑,“可是听在本宫耳朵里就是这个意思,没办法,谁让本宫是皇后而嬷嬷你却只是一个奴婢呢,也只能暂且委屈嬷嬷一下在这跪一晚上了。”
说罢,席昱若就放下了一直摆弄着的手牌,正打算起身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补充道:“嬷嬷现在能够这么理直气壮的告诉本宫你不是戴罪之身,可这世间万事哪里存在定数,说不准明天早上就是了呢。若是到了那时,让本宫知晓企图污蔑本宫名誉的人是嬷嬷,那本宫可就不会是只让嬷嬷像现在这般简单的跪着了。”
席昱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是无尽的冷意,在这淫雨霏霏的夜晚,更是让人不由打了个颤儿。
终于说罢,席昱若不再与璇玑废话,利落的起身离开。
只留璇玑一人跪在原地怏怏不服,面如重枣。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我会努力码,今晚上凌晨三点前预计还有一章~
另外,近日来课程太多写上得码字我整个人忙到飞起,完全没有精力撸前面的文,如果小天使们在看文的过程中觉得哪个人设或者情节不妥,欢迎评论!
☆、罚跪
罚跪
漪澜殿里, 黎妃正在摆弄着床帐旁边的角落边上的一只米许漆金驾庐。
那只驾庐旁边有一个三角板凳, 三角板凳上摆放这黄、红、绿三个一模一样, 颜色不一的盒子。
黎妃的手在三个盒子上来回动了动后,微微在红色的盒子上顿了顿后,便是手一转的拿过那个绿色的盒子, 打开那绿色的盒子后,里边有一些绿色粉末,黎妃用一只银色的勺子勺了一勺的放入玛法金炉之中。
那只碗口大小的玛法金炉架在驾庐上, 发出妙妙青烟,青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馥郁扑鼻。
待一切都拾掇完毕后,黎妃正坐在妆台前卸着头饰准备入寝, 便见那清罗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娘娘,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