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画清跪着往前挪了挪,拉住了佟妃此时搁在床榻边上的腿:“娘娘不要赶画清,画清也是……”说着,便哭了起来。
佟妃看着更为心烦,一脚踢开了画清,随后吼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
只是此时咸福宫的宫人都被吓跑了,哪里有人进来。七贵人起步来至画清身边,朝她摇了摇头,画清无奈,止了哭声出去了。
之后七贵人便和贴身宫女璇儿伺候佟妃起身,又随便选了些素淡的衣裳让佟妃穿上,发髻之上不曾装饰任何饰物。走时,竟连斗篷也不让佟妃披。
佟妃此时视七贵人为救命之人,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打开门,屋外的凉风瞬间便穿透了单薄的衣衫,佟妃不禁打了个哆嗦,迈出门槛。
乾清宫大门口是有人值夜的,佟妃费了好大的周折才进去跪在了宫门口。
不知是老天可怜佟妃还是如何,就在佟妃跪了没多久之后天空竟飘起了雪,且越下越大,鹅毛大雪飘扬在空中,缓缓落在乾清宫的地上,落在了佟妃的身上,慢慢地沁湿了佟妃的衣裳,又覆盖上新的。
而待玄烨听了兰妃一早的禀告,出了乾清宫的屋门之后看到的便是一个犹如雪人一般的人儿跪在那风雪之中,有些瑟瑟发抖的样子。
只是玄烨看了许久,终究是没让佟妃起身。梁九功给玄烨披上了斗篷,玄烨扭头,往乾清门走去。这后宫之事总是不及前朝之事要紧。
佟妃看着远去的玄烨,不禁滑落了两行泪。看来皇上真是生气了!这可如何是好!不会连累佟家吧……
又跪了许久,终究是等来了上朝回来的玄烨。
只是玄烨依旧不曾搭理佟妃,径直进了弘德殿。之后兰妃又来了,梁九功进去通报,之后也进去了。
佟妃看着,这时候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落泪。心里难过,身上也难受。她的衣裳已经湿完了,此时只觉得身体犹如在冰窖之中,甚至已经有了些麻木。
终于,玄烨召佟妃进去。
佟妃这时已经完全站不起身了,梁九功努力扶住才将她扶进了屋内。来至屋内,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玄烨,又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眼眶有些红的兰妃,挣脱开梁九功,却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玄烨看了一眼,眉头一皱。
之后佟妃又挣扎着跪好,“臣妾有罪,还请皇上降罪。”说罢,便磕了一个头。
玄烨看着,半晌才道:“说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佟妃直起身子,一抬头泪水便从眼眶中滑了出来,很是委屈的声音,“臣妾不是故意要害墨贵人小产的,只是无心之失罢了。也不知为什么,那日头饰之上的一颗珠子突然便掉在了地上,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有在意,却不想竟滑到了兰妃的脚下,如此才有墨贵人的小产之事……”说到这里,又磕头道:“臣妾有罪,皇上责罚臣妾吧。臣妾不该犯错后怕皇上责罚而不敢说出口,还掩盖了证据。”说到最后,俨然已经有了哭腔。
听着佟妃这样的解释,玄烨并不怀疑。墨贵人小产一事看起来的确像是意外,至于佟妃说什么头饰之上的珠子突然掉了下来,他却也不全信。佟妃爱耍小性子,许是想害兰妃摔倒失仪也是有的。而这回之事,心中也大致明白是如何一回事。许是兰妃知道是佟妃的过错,却是没有证据,却也不想吃这闷亏,这才有了今日鬼神一事。
兰妃看着玄烨的表情,大致猜出了皇上是相信了。她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若是再揪着不放,便是不识大体了,如今只做一做样子便罢,于是又道:“那你是如何掩盖证据的?”
佟妃抬头看兰妃,眼神很是和善,一副有愧的样子,“我之后害怕查出来,便捡起来,随便找了个地方给扔了。想来如今也是找不到的了。”
兰妃起身,随后也跪在了那,“既然事情已然清楚,佟妃妹妹的确是无心之失,也还了臣妾的清白。便只求皇上莫要重罚妹妹,终究是无心之失。”说罢,也磕了一个头。
玄烨看着兰妃,又扭头看了一眼佟妃,只见佟妃满眸子都是泪水,脸色泛紫,嘴唇早已是黑紫色,如今他也实在不忍再罚,可是若是不罚,便是赏罚不明,兰妃虽然表面不说什么,可终究难服六宫,半晌,终于道:“罚佟妃佟氏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一年,为未出生的皇嗣抄录经文摆卷,至于抄录什么,便去问太皇太后。”
“是,谢皇上。”佟妃连忙磕头道。
兰妃也磕了一个头。
玄烨又道:“都起来吧。”
兰妃起了身。这时佟妃的腿哪里站得起来,兰妃便连忙上前扶住了佟妃,目光中满是不忍。
佟妃的泪珠子又滑落了一串,脸上全是全是悔过。
玄烨看着,终是扭过了头。就算为示德行,也着实过了些。下一刻,道:“都回去吧,朕还有公事要处理。”
如此,兰妃便扶着佟妃出了屋门。一出门,两人的脸色便是大变,却都没说话。
直到来至西一长街,佟妃才开口道:“兰妃娘娘不曾想到吧……哼!”这个‘哼’很是得意。
☆、第一百二十六章 裳儿进宫
“是啊!真是羡慕佟妃娘娘的好运气。虽然愚笨,可总是能够因为皇上表妹的身份占尽便宜。”这话语还是温和的语气。
听到愚笨二字,佟妃自然想到了自己因为一只猫和一条狗给折腾成了如今这般,心中顿时更气,说话自然更加不客气,“是啊,可总也比有些聪明人却有个糊涂的阿玛强。我虽然愚笨,可是却有个好阿玛,有个好姑姑。”说罢,扭头看着兰妃得意一笑,“兰妃娘娘,您说是不是啊?”
这一句话果真是说到了兰妃的痛处,看着兰妃甚是难看的脸色,佟妃心中喜悦,却不打算放过,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当年遏必隆伯父是如何想的,竟想着让姐姐认了鳌拜做义父?想来,若不是因为这个义女的身份,还有遏必隆伯父的自作聪明,恐怕姐姐早已当上皇后了。又何苦现在这样苦心积虑地筹谋?”说罢,看着兰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垂眸很是温柔地推开了兰妃扶着她的胳膊,“姐姐还是放开妹妹吧,都走了这样远了,难不成皇上还会盯着咱们看,做一做戏也便罢了。姐姐此时肯定恨不得掐死我吧!”说罢,又是得意一笑,“不过,你敢吗?”这句话佟妃是瞪着兰妃说的,最后几个字说的很重,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说罢便继续往前走去,因为跪得久了,此时身上又冷,所以佟妃的走姿很是难看,隐隐还有些好笑。但是兰妃看着却是半丝笑意都无,脸上如寒冰一般冷到了极致。方才佟妃的话句句都像一把把兵刃直插进了她的心。佟妃说的没错,若不是因为鳌拜,那皇后之位如何会是赫舍里氏凝箬的?恐怕早便是她的了吧!不过如今说这些都是无用的!她要让她看看,就算没有阿玛的帮助,她钮祜禄氏兰微也定会凭着自己坐上皇后之位。如何也比她们这些只有依靠家世的要好生许多。
雪依旧飘扬,兰妃披着一个水蓝色的斗篷站在那,甚是显眼,而她眸子中泛着的光芒,便更是显眼。
落宁堂
“什么?佟妃娘娘被罚思过三个月?因为墨贵人小产之事?”文琪看着蕊儿有些惊讶道。
“是,听说昨夜咸福宫可热闹了。”蕊儿此时的样子完全就是宫中那些闲来无事以主子私事为乐的小宫女的样子。
“如何热闹?”落宁看着她皱眉问,但是与蕊儿的样子却是很不相似。
“听说闹鬼!可是最后不知道怎么的,佟妃娘娘又去了乾清宫请罪,在雪中跪了许久。之后便是被罚思过三个月,罚俸一年之事,还听说是因为佟妃娘娘主动承认那一次无意之间害兰妃娘娘摔倒,导致墨贵人小产才遭来这样的责罚。”蕊儿将打听来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而说完半晌后,文琪才若有所思道:“这哪里是佟妃主动承认?想来定然是被逼无奈吧!”
而落宁也有些若有所思。回想前日在咸福宫请安之时发生的事情,再联系上蕊儿所说,似乎并不难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此时,落宁担心的是,若是两宫之中兰妃独大,那之后兰妃会不会来对付她?
这时候文琪又道:“还好佟妃被罚的不重,皇上到底是顾念着佟家的。”
此话颇有些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意思。文琪说得对,还好佟妃被罚的不重,只有佟妃不倒,那兰妃便无暇顾及于她!
只是想到这里,不禁又有些伤感!她何时成了这精于算计之人了!
转眼便到了玄烨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了。过年!而后宫似乎也只是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之中,着实有一种安静祥和之气。当然,众人都不过是收其锋芒,安静待动罢了。都是假象而已。
腊月的后半个月,玄烨每日总是行色匆匆,眼下泛着青色,却看不出一丝疲态。
每每看到这样的玄烨,便是落宁最心疼的时候。她可以想象他拖着怎样沉重的身子却又非得伪装成毫无疲态的辛苦。一如看到此时玄烨才刚来落宁堂一会儿便睡得这样沉的事实。一样都是那种心疼。她看他总是那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