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穿着或是旁的什么?”
“那人的穿着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仆人,那说话一下子便听出来是京城的。模样,模样草民也还记得一些。”那男子回忆着说。
玄烨收回眸子,随后说道:“宣宫廷画师来。”
“是。”梁九功颔首道。随后便起步吩咐小太监去了。
而此时,温僖贵妃的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若不是一旁的贴身宫女沛雅扶着,怕就要倒下去。
想来,那人说的京城口音的人便是她家的家丁吧!
下一刻,玄烨又将目光搁在了温僖贵妃的身上,冷冷道:“温僖贵妃若是不想离开,那便进来站着吧。”
温僖贵妃此时已经有些被惊着了,一听这话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身子一颤。
一边的沛雅用力扶住,“娘娘。”
温僖贵妃这才像是从惊讶中抽离似的,转身往厅内走去。那一步一步显得极是无力。
最后,又来至了方才跪着的地方,跪了下去!
此时,谁都知道,这事情是冲着温僖贵妃去的。
宫廷画师还未来,问话也无需再进行下去,于是这屋内便沉寂了下来。
青天白日,屋内站了这么样多人,此时却显得极为寂静。那寂静就犹如同此时是黑夜一般。
而这样的时候自然也是极难捱的,可是无论如何难捱,这时间还是过去了。
梁九功屋内回禀道:“皇上,宫廷画师来了。”
“让他进来。”玄烨依旧冷冷的声音。
如此,宫廷画师便走了进来,来至屋内,给玄烨行礼过罢,便开始在那男子的叙述之中开始画……
那人说:“那人,个子很高,大概比我高一掌,也不算太胖,大概也和我差不多。大眼睛,鼻子也很大,鼻子一边有颗痣,嘴唇很厚……”
而这话温僖贵妃每听一句,心上便更是紧!他说的为何那样像他们府中的阿福呢!
终于那人说完了,而没过多久,画师也将画像给画了出来。
那人看着点了点头。
于是之后画师便将画给了梁九功,梁九功拿至了玄烨的身边。玄烨看了一眼,看了一眼温僖贵妃,“将这画给这屋子中的众人都看一看。”
梁九功颔首!接着便拿着那画给一个挨着一个给妃嫔看过!每一个妃嫔看了都连忙垂下了眸子。
终于来至了温僖贵妃眼前,温僖贵妃看了一眼,虽然心中早已猜到应该是阿福,但是当看到时,心中还是不禁重重一震!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身子也是一软,一旁跪着的沛雅连忙扶着。
玄烨一直盯着温僖贵妃。而温僖贵妃的这一反应,任谁都是看的出来的。
接下来的屋子里似乎更是寂静了,而较刚才的寂静似乎又多了一分冷意。
温僖贵妃瘫软在那,等着玄烨说话,众人都垂头在那,等着玄烨说话。可是玄烨却是看着温僖贵妃许久,都没吭声。
时间悄然而过。终于,就在玄烨刚张口要说时,突然,温僖贵妃一下子倒在了一边。
玄烨皱眉!随后看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颔首,赶忙让太医上前把脉。
这太医便是方才说那玉碗之上有伤胎之物的太医。只是他这一回却不似方才利落,把了半天竟是也没有回话。
“如何?”玄烨问。
那太医行礼道:“皇上且等微臣再细细把来。”
待又过了一会儿,那太医终于松开了温僖贵妃的手腕,随后跪地回禀道:“启禀皇上,温僖贵妃娘娘她,有孕了!”
这话一出,落宁有些愣住!
而裳儿亦是!
有孕了!若是今日无法彻底除掉温僖贵妃!那日后……落宁皱眉!
温僖贵妃的母家也是显赫的,一旦让她有了翻身的机会,日后势必会对她一再打压。可是此时,也实在是无有他法!
玄烨又坐在那许久,终于又道:“先让温僖贵妃抬回去吧!”说罢,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臣妾等恭送皇上。”众人齐齐说道。
待玄烨走的远些,众人也都起了身。看着小太监用软轿将温僖贵妃抬了出去。
之后也都相继回去了。
走在回永和宫的路上,落宁的面色一直都是很凝重。文琪看着,劝道:“娘娘,事已至此,便不必多想了。”
“文琪,你说我是不是行事太过狠毒了。也是连老天爷都不帮着我了。”
“娘娘……”文琪想劝,可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其实娘娘心中都懂。
落宁并未想置温僖贵妃于死地,只是想打压,却不想还是闹出了人命,而最后竟也没有打压成,更造成了以后的艰难。这一回,当真是可谓大败!
还有那个白痕,她总觉得那个白痕似乎并不简单,他的态度……
又过了会儿,落宁终是不再想了!她摸向了自己的肚子,想着这里头有个小生命,要她来保护,那心中的许多,也就被丢在一边了!于是落宁的眼神又平静下来!这该来的总会来,惧怕也是无用。
转眼便到了夜里,
昏过去的温僖贵妃终于醒了过来。
“娘娘!”沛雅惊喜地看着睁开了双眸的温僖贵妃。
温僖贵妃看着眼前的沛雅,又看了看这周围,“这是怎么了?皇上不曾……”
“娘娘,您有了身孕了!”沛雅高兴道。
“什么?”温僖贵妃皱眉。
“娘娘您又身孕了!”沛雅又重复道。
下一刻,温僖贵妃的眼眸中便都是泪水!那个满是油彩的脸庞也悄然爬进了脑海……白痕,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你放心,我今日没被她们害死,便注定了他日会狠狠地替你报仇!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五位有孕
昔日那些事情也随之爬进了脑海!
她第一次去看白痕唱戏!那戏台之上的翩翩身姿,柔美唱腔让她一下子便迷住了!
于是她去找白痕学唱戏!那时她还小,白痕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永远记得当他卸下油彩,她见他的第一面,那是一张极清瘦的面庞,面庞之上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有两片薄薄的唇,着实一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之后她便时常去看他唱戏,然后跟他学唱戏!可是渐渐地,她长大了。阿妈额娘也再不让她出去,更不让她学习唱戏,于是她便见不到白痕了!
她再次见到白痕是在两年后!白痕来府中唱戏,而那时他的眸子中似乎再无有两年前的清澈,目光总是沉沉。
他寻了机会,来至隐秘处,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可是那时她甚是惊慌!一把推开了他,然后跑掉了!而那便是她们在宫外的最后一次见面。
她如何都不曾想到佟皇贵妃选进宫来唱戏的人竟是他!宫中人多眼杂,事情不好进行,她唯有求助于宫外!她书信一封,而他竟是不应!于是便有了之后的用他娘亲要挟之事!于是便有了宫中的再一次见面!
因为油彩,她看不清他如今真实的模样,可却也是不太在乎的!她心中那样挣扎才求助于他,而他竟是不应。
他再也不是过去的白痕了!她无需看清!
可是到最后为什么他竟是宁肯死也说不出一个字!
此时,温僖贵妃泪横流,满心的难过,愧疚,深刻的痛楚,可是她还是不懂白痕!
她不知白痕为何不应!她不知白痕是抱着如何的决心进宫的,她不知当白痕看着她如今的模样之时心中是何感受!
他不应是因为他不想看着心爱的人变成如今的模样!他此次带进宫的哪里只有那伤胎之物,还有利器。一个戏子,纵然如何,那伤胎之物是能亲近得了的佟皇贵妃的?
她信哥哥的话,信白痕,以为他们有什么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孩子打掉,却不知,她的哥哥便是让白痕去送死的!
而白痕,却是未有出手,便丢了一条命。
断头台前,他想着戏台下她那看似表面温婉内里都是冷漠的眼神,想着她虽然微笑,可只觉得都是阴狠的笑容!泪滑落!
昔日第一回见到她的情景浮现在脑海……
她一双大眼睛明亮地看着他说:“白痕哥哥,你教蓉儿唱戏好不好?”
被按在断头台上的那一刻,他在想:爱了这样许久的人,她竟是从不知他叫什么!白痕?白白爱了一场,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蓉儿,你可知我叫白无泽?白无泽!
大刀抬起,那一刻泪落的同时,他喊出了他教过她的第一个甩腔……
那时,她说:“白痕哥哥,那个啊啊啊啊,很是好听,你便先教蓉儿那个吧!”
那是甩腔!是最需要底子,她初学,哪里学的了那个。可是看着那样大的一双大眼睛,那样单纯清澈的双眸,他还是答应了!
昔日那声“啊……啊……啊……”还响在耳边,她有些可笑的甩腔也响在耳边。终于,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再次将那甩腔完美地唱了出来:“啊……啊……啊……”
凄美的声音盘旋在断头台的上空,悠悠婉婉,凄凄然然,终于,戛然而止!
一个满脸油彩的人头掉落在地上,鲜血滚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