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去天山,想要积善德攒仙缘,那就得凭自己的决心,用凡力前往。这是方氏二人一路都在对苏澈进行洗脑的主要内容。
所以当青玄认为不过是一条江水,自己背两个,将离提一个,随意飞身而过便是时,苏澈皱眉正色道:“师兄,这不够虔诚。”
青玄:“……”谁是你师兄?
青玄站在江边,裹着貂裘大氅仍被迎面吹来的江风冻得瑟瑟发抖。
至少半个月……
真行啊!这里最讨厌了!他不要在这鬼地方住下好不好!
西淮江东镇是个东西南北相交的大镇,江边大小客栈无数,但青玄却用随身带着的小玉牌领他们住进了镇中一处深宅大院。
这座大宅院临江,占地极广,里外不知有多少个独门独院。宅中人口众多,无论厨师还是花圃里的园丁,亦或是拿着扫把扫院子的仆人,看起来各个都是年轻精壮的男子。
唯有一个管家,看起来岁数颇大,花白胡子一把。见着青玄的玉牌便跪拜行礼,将他们几人往宅中引去。
苏澈什么都没看见,就看见进门之时,头顶一块十分夺目的横匾,其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苏府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管家的态度从始至终都谦卑有礼,话极少,只将他们五人安顿进一个独门独院中,一切准备就绪,他才躬身倒退着出了院门。
青玄将手中的玉牌随意朝苏澈一丢,“拿着吧,给你了。”
苏澈接过玉牌,见玉牌一面的正中镶了金,浮着一个清晰的“辙”字……
“璟辙的宅子?还苏府?”苏澈将那玉牌的丝绳绕在指上。
“这玉牌是兵符,哦,还有一个。”青玄自怀中又掏出来一只还没半个拳头大小的玉猫来,也扔给苏澈,“喏,虽然都是兵符,但这个才能调兵,都给你了,拿着玩吧。”
苏澈摊开手掌,看着白玉精致雕琢下的一只可爱的小猫,无奈道:“用这个做兵符?什么兵?猫兵?”毛病?
青玄:“这宅子里的人都是殿下的私兵,我们此前停留过的千虹城,还有我们几人短暂停留过的城镇中都有这样大小不一的宅子。大门一侧镶嵌着狗头,横匾写着苏府,那就一定是了。”
方氏二人对视一瞬又各自转开,他们早已对宣璟辙的身份猜测出了一二,听闻此事也并不惊讶。
“猫符?”苏澈挑眉,不解问道:“狗头?”
青玄点头,“这还不懂?你奸懒馋滑是野猫,二百五时又是疯狗。”
苏澈:“……”
将离冷笑道:“宣璟辙脑子里除了苏澈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了?真是小孩子气。”
苏澈偏头,勾着一边的唇角得意地笑道:“除了我就没别的了,你能怎样?他就只疼我一个,你能怎样?”
“都是野猫疯狗了你也真好意思。”将离嫌弃地别开脸去,“脸皮厚,不害臊。”
苏澈:“……”
府中厨子手艺极好,很难相信他们都是潜伏下来的军中精锐。
青玄说,这些人都是皇上给的,没地方用,就索性分散出来,还能传个消息应个急什么的,再不济,哪里有天灾人祸,他们都能派的上用场。
苏澈疑道:“这么多人,养活他们的钱呢?”
青玄:“自己挣啊,你以为他们就整日闲着?都有大买卖,月月都还给殿下上缴不少银钱呢。我跑的腿,我知道。”
苏澈捏着兵符,咬牙切齿道:“都姓苏了,老子的份呢?”
东镇与西镇主要做码头生意,这里一条水线商机很多,更有许多穷苦之人来到这里出卖体力,在码头做搬运工。日复一日,十分辛苦。
但江面上冻之后,这些人便闲了下来。攒了些钱,喝酒赌博,作乐一冬。
也正因如此,青玄不喜欢这里,人多而杂乱。那些人喝多了酒,上了赌桌就下不来,输钱赢钱的再打骂闹事便成了常态。
所以青玄才如此不嫌麻烦,带着他们住进了“苏府”。客栈这地方,能躲则躲。
但方氏二人听了这镇上闹事者甚多,心情大好。等天一黑,二人便跑得没了影。
这时,老管家才又来敲门。说近日东镇是真不太平,嘱咐他们天黑就不要再出去了。
苏澈从斜脊上滑了下来,落在院中,问道:“如何不太平?”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管家眼神微闪,沉默下来考虑了片刻,才道:“最近镇里似来了两拨势力,夜深时能隐约听见他们打斗的声音,次日一早江边便会横尸一片。那尸体……”
青玄:“尸体如何?”
老管家:“不像常人。”
将离听了也走近问道:“不像常人又像什么?那些尸体现在哪里?”
老管家谈论此事时明显有些紧张,“镇里的人都不敢管,我们就把那些尸体拉到镇后掩埋了。那些尸体真是什么样子都有,镇里人都怀疑是水里爬出来的妖精。”
将离:“……”
苏澈听了老管家的话便轻哼了一声。
她四处游走五年之久,也见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可自从离开雍庆城以后,才知道自己以前所见根本不值一提。
现如今,可真是妖魔鬼怪说来就来,就跟闹着玩似的。
不过方姐姐也多次提过,二十年前的世道上还不见太多魔修妖修,最近这几年间却愈发多见了。
青玄有气无力地托着腮:“好想过江去。”
但这一夜,东镇很太平,连义务替百姓巡夜的方氏姐弟回来都说外面一切安好。此前被妖怪闹过,镇子里的恶霸们都老实了,没人敢出来惹事。
众人留了三日,苏澈便在“自家府中”瞎溜达,东看西瞧。但一看三日,她还是腻了。而这镇子里又确实安安静静没什么不妥,便一大早来问青玄,想不想一起出门走走。
不止苏澈会长毛,除了将离有搓药丸能措上千年的耐心,就是青玄也受不了在这深宅之中闲呆着。当即决定跟着已对此地熟门熟路的方氏二人出了苏府,溜大街去了。
镇上没有戏园子,酒馆却不少。过冬之前,店家都争相从别处请来了戏子镇场,招揽生意。
他们五人临近正午时挑了一家看似不错的,进门要了个二楼的雅间入座。
楼下有个临时搭建的戏台,不大,仅供一两个人站上去唱一两段给大家助兴。但酒馆请来的戏子却不少,一个个浓妆艳抹,风流婀娜,在客人之间辗转调笑。
苏澈扒着栏杆看了一会儿,怔怔道:“我想去一楼坐坐。”
青玄点头,笑道:“你去,尽管去。说起来也正好,这镇子往北走不远就是一片没边没沿的林子,全是膘肥体壮成了群的大尾巴灰狼。我直接给你扔里边,别提多现成了。”
苏澈好像压根没听见青玄在说什么,只是缓缓坐正了身,皱着一双漂亮的眉毛对身边的方顺虎道:“方姐姐,你快看看这地方,请来的哪里是正经戏子?分明就是一群风尘女子,不像话!太不像话!”
方顺虎嘿嘿笑了一阵,也不知道要怎么配合她才好。
将离修行,不食五谷,纯是来做陪衬的,剩下四人边吃边扯淡。
一旦把时间拿来混,一切便会有转瞬即逝之感,只一晃,桌边的酒坛子都摆了六七个,方氏姐弟四个脸蛋都黑里透了红,青玄喝的很少,却也有些飘飘然了。
苏澈滴酒不沾,她心不在焉地吃饭,心不在焉地听戏,又心不在焉地一遍一遍瞟过楼下那些客人。
而坐在一楼的食客里的确有些很有趣的人,尤其那几个将黑色风帽压得极低,便特别吸引她的注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
西淮江东镇这类地方,往来旅人多,容易出现独行中的江湖高手。他们多半喜欢故弄玄虚,装扮得见不得人,以表示自己高深莫测,生人勿进。
但像这样八人围坐,互相不言不语又看不见脸的,便很是少见了。
他们只默默喝酒,还全部自斟自饮,桌上的下酒菜都还整整齐齐,没人动过。
这种场面若放在以前,苏澈大概会为了满足好奇,专门下楼去在邻桌坐上一会儿,好歹得瞧个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现在,她也只是远远看几眼。至于那些人到底什么来头,都与她无干。
不过,只在这不足一个时辰间,原本只有半满的一楼大堂中,此时竟已座无虚席了。
根本不必过多分辨,只凭经验,她就不会看错。刚刚陆续进来的这些人,全都是魔修无疑。
苏澈坐正了身子,见方氏姐弟红着脸蛋子还在忙着给“自家师父”斟酒,便伸手轻轻拉了青玄一下,对他使了个眼色。
直到此时,那三人才终于放下酒杯,抻着脑袋往一楼瞧。
这一瞧,青玄就变了脸色,当即一摔酒杯,凛然道;“反了他们了!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也想闹妖不成?”
苏澈:“……”
这二百五是喝多了吗!
但没等苏澈说话,青玄已在摩拳擦掌,嚯地站了起来。
苏澈仰视他忽然伟岸的身躯,“你小子想撒酒疯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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