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轩辕锦绣本就不信落梧的话,到姬尘的卧室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出来听见假山后头有响动,提起裙子就奔了过来。
姬尘也顾不得和明珠继续打嘴仗,情急之下拉住她的手腕,飞快地道。
“你一定要报答,便配合我演一场戏。”
明珠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两人面前。
两个女子迎头遇上,彼此心中俱是一惊,小白花的皮囊,是清新柔软之美,如水面亭亭轻曳的白荷花,而轩辕锦绣的美,是艳色张扬,她穿着一身宝石红的织锦绮罗绸衫,不施粉黛,却衬得双颊娇艳,红唇欲滴,头上别无饰物,只斜插着一支伞状步摇,由无数的红琉璃风铃构成,碰撞间发出音律般的清响,整个人如同盛夏如火如荼的山花,无垠大漠上漫天的晚霞。
“你是谁?”
见姬尘从假山后走出,轩辕锦绣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但看见他身后的女子,那美丽的容颜上立即罩了一层寒霜。
“她叫明珠,是我的朋友。”
似乎害怕她受到轩辕锦绣的伤害一般,姬尘上前一步,将明珠掩在身后,维护之意不言而喻,他对轩辕锦绣淡淡一笑。
“轩辕公主,红夫人说得没错,你不该来这里,你乃友邦贵客,不守规矩自然没人怪罪,但你如此肆意妄为,却会连累于我,还请速回驿馆。”
轩辕锦绣终于将目光从明珠身上移开,一双大眼睛里很快蓄满了泪水,她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企图扑进姬尘怀中,这毫无征兆的动作让姬尘徒然变色,猛然将她推开。
“公主,请自重!”
见姬尘别过苍白的脸,神情中流露出抗拒与厌恶,轩辕锦绣的泪终于滴落下来。
“原来竟是真的,竟是真的,你当真变得畏惧女色?”
她语无伦次地低泣着。
“瑕哥哥,我听他们说了,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如何熬过那些屈辱的……你本是雪一般洁白无瑕的人啊!你不理我,是不是怪我没有及时来找你,可是并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根本不知道啊!父皇骗我说你死了,我伤心欲绝,还大病了一场,让父皇心疼了,这才告诉了我真相,得知你还活着,我立马就赶过来了,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回东秦!这无情无义的大魏,终究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了。”
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连明珠这般铁石心肠都听得有些动容了,轩辕锦绣没有说谎,她注视姬尘的眼神中满是深情,她可以不介意他的过去,只求他能和自己双宿双飞。明珠口中发苦,这种纯粹而不顾一切的感情,不是自己这种地狱爬上来的复仇之鬼能给得起的,就凭这点,她就输了轩辕锦绣。
可是姬尘却似乎没有半点感觉,他转向明珠的方向,露出柔软温情的表情,浅浅笑道。
“谁说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哉?”
明珠面染赤霞,有一瞬间,很想就这样沉溺在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里,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挡箭牌。
意识到这一点,明珠失落之余又有几分恼怒,她不喜欢被人利用,尤其是这种利用,若不是夸下海口说要报答对方,她绝对会狠狠揭穿姬尘的戏码,可是现在,她即使不想帮着他演戏,也只能配合了。
轩辕锦绣的表情如遭电掣,那些两小无猜的快乐时光飞快在她脑中闪现,她满脸不能置信 从发间拔下那只红铃步摇,送到姬尘眼前。
“可是当初,你说过……要娶我的,你看,这是你送我的九转红铃步摇,我半步也没离过身……”
见姬尘不动,眸中似乎闪过一丝黯然,明珠心中发酸,竟上前一步抢先接过,打量片刻,撅起红唇娇滴滴对姬尘埋怨。
“我原以为这东西是独一无二的,还高兴了好久,没想到大人也送了公主一个,该不会当初定制了一打吧?”
姬尘那几分动容很快便消散了,他满脸黑线地看着演技爆发的明珠,好似在观察一个怪物。
“她说的....是真的?你当真也送了她一个?”
轩辕锦绣只觉天旋地转,这九转红铃,是姬尘亲手用罕见的琉璃所制,能发出与众不同的清响,当初姬尘送给她时,轩辕锦绣偷偷高兴了很久,她一直把它当做定情信物带在身边,现在却被告知,一模一样的东西,他早就送过别人,这怎能不让她信仰崩塌。
轩辕锦绣倒退几步,声音都在颤抖。
“回答我,百里瑕,告诉我这是她在撒谎!”
须臾,姬尘终于轻轻开口。
“今非昔比,公主与其追忆过去,不如把握时光,活在当下。落梧,送客!”
说毕,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跌坐在地哭成泪人的轩辕锦绣,转而拉住明珠手腕。
“走吧!我送你回去。”
月色如水,映照得空无一人的长街格外清冷,马车里一片寂静,甚至能听到车轮压过石板道的单调的咯吱声, 姬尘杵着下巴,空洞的眼眸望向车窗外,完全无视了身边明珠的存在,思绪似乎飘得很远。
明珠心头无名火起,自己这样强势的人,甘愿做个道具被他利用也罢了,他却连个交待也没有,竟自顾自地怀念着他那逝去的白月光。
“喂,利用完了人,也不准备给个交待吗?既然那么挂心你那旧相好,方才就不必那般作态,长夜漫漫,多得是时间互诉衷肠,人家身为东秦公主,对你的野心可是大有帮助。”
姬尘终于转过脸来,空茫的目光从明珠身上掠过,皱眉道。
“你今天废话太多,管得也未免太宽。”
明珠气得半死,想了半天,从牙缝里狠狠蹦出一句。
“方才我并未同意配合你演戏,你却擅自损坏我的名节!”
姬尘哦了一声,淡淡嘲讽。
“那可真叫人吃惊,此前你放任失贞的谣言传遍盛京,我还以为,你不在乎什么名节呢!不择手段的明姑娘,应当是个做大事的人,不像如此不拘小节,何况是你自己说要报答我的。”
被他一顿讽刺,明珠竟觉得心间一紧,此前各路人马对她打压陷害,口出恶言,她也不痛不痒,今日却因为姬尘一句不择手段不顾名节的评价,让她难过了。
“你说得没错,我明珠确实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自然比不得轩辕公主一片赤诚,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报过了,今后我再不欠你什么!”
说着,她一咬下唇,掀开车帘,冬莺和虚宿并肩赶车,还搞不清楚状况,明珠竟劈手从虚宿手中夺过缰绳奋力一拉,硬生生把车逼停,她回头冷冷对姬尘道。
“现在没有观众,大人可以不必再演戏,好走不送。”
姬尘愣了愣,见明珠下了逐客令,虚宿气上心来,本来被安排跟随一个女子他就不怎么愿意,现在她公然敢这样对待正主,虚宿自是忍不下去,可是姬尘抬手制止了他,淡淡道。
“没关系,横竖也不远,何况有影宿跟着,我走回去就好。”
姬尘才下车,明珠便飞快地夺过鞭子,狠狠抽在马臀上,马车扬长而去,姬尘站在满地的月光里,眼前是方才拼命将泪憋回眼眶的明珠,以及她被马缰勒出一道血痕的手心,这画面挥之不去,让他心烦。
交锋 085 不是好胚
第二日,明珠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窦氏、言玉珂等人只当她在蒋妃寿宴上受惊,都贴心地没有来打扰;而她昨夜偷溜出府又十分隐蔽,是以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的一切。
穿戴好衣冠,明珠决定去馥兰馆走了一圈,铺子修缮已基本接近收尾,也差不多可以择定吉日开张了。马车才驶出明府,还没有走出第九道延平街的牌坊,便被一队官兵拦住,明珠一愣,待冬莺打听出细末后才知原来是东秦使臣到了,正列队入宫觐见献帝。
想起昨日在姬府与轩辕锦绣的不期而遇,明珠心底一沉。
“可知这次东秦的使臣是谁?”
冬莺想了想。“似乎是什么东秦的大皇子,叫什么轩辕……”
“轩辕彧?”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冬莺崇拜地看着明珠,“方才奴婢下车听大家议论,他们此次前来似乎是为了让两国联姻。不过安心公主还那么小,也不知皇上会不会答应……”
明珠眸光一凝,声音中已带上了一抹烦躁。
“谁说联姻就一定要大魏公主下嫁了?”
“小姐是说东秦会派人来?”冬莺昨日被红夫人支开了,并未见到轩辕锦绣,无心道。
“是了,听说东秦皇帝有一个女儿锦绣公主,最是生得花容月貌,难不成会让她嫁与圣上?”
明珠抿着嘴不说话。便是轩辕略要让女儿嫁给献帝,依昨日的情形来看,那轩辕锦绣只怕不会依吧?再想到她和姬尘青梅竹马,姬尘还送与过她亲手打造的发钗,明珠更是心烦意乱!就算姬尘昨日利用自己试图与锦绣公主划清界限,不过看二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