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起下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只向来只会匍匐在镇西侯府门前的狗儿已经目光涣散。
“究竟怎么回事,明珠那……”
话还未说完已经变成了一声惊呼。冬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用手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也惊叫出来。只见张冲猛地从地上跃起,不由分说便撕扯梁琉月的衣裳,看她反抗,当下便给扬了她几个耳光,直打得梁琉月没了声气。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她的两个丫鬟俱是怔住,等反应过来打算去营救自己的主子时,那张冲已似疯了一般见人就打,很快丫鬟们便被踢翻在地,晕了过去。
“走吧。”
听到明珠的声音,冬莺总算找回些许心智;她跟在明珠身后,打量她的眼神陌生中夹杂着敬畏,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主仆二人方转过一树花蕊,明珠突然脚步一滞,冬莺茫然抬眼,才发现崇明不知何时挡在了她们前面,他身后蒋玉衡一脸莫测,灼灼风华的脸上尽是阴晴不定,最终化作一声似笑非笑的叹息。
“不知明姑娘引在下观看这样一场戏,是为何意?”
交锋 037 谁的圈套
“这便看蒋公子的意思了。”
明珠微微一笑,对其福了一福便带着冬莺绕过他扬长而去。
看主仆二人逐渐走远,蒋玉衡抚了抚额头,声音有些揶揄。
“你说她故意在我面前显露獠牙,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
崇明一愣,转身瞥了一眼背后滚成一团的二人。
“这明家姑娘生得娇娇俏俏的,没想到竟也是个手段狠辣的!”
听出他话中的意外之意,蒋玉衡的神情也显出趣味。
“原以为只是一只漂亮的花瓶,虽有些与众不同,却始终难逃徒有其表四字。现在看来,我们都错了呢。”
他转过身,看着背后滚做一团的二人,眼中厌恶难掩。
“真是蠢的,有眼无珠妄自轻敌,活该被人踩在脚下。”
“不过公子,属下不明白,明珠那小身板,怎么能是这京兆尹参军的对手?这人在我们来之前便已晕倒在地,见到梁琉月又突然发狂,难道是使了什么邪术不成?”
崇明看着地上尤不清醒的张冲,倒抽了一口气。
蒋玉衡随手折了一节花枝,放在手中把玩。
“什么邪术,只怕和那丫头身上带的香料相关!”
看崇明面有疑惑,蒋玉衡把花枝一折两半,丢在空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京兆尹蠢物定是被她下了曼陀罗。中曼陀罗者会迷失本心,麻木疯狂;明珠身上有淡淡的茶糜清香,那味道空幽,类似山茶,若不细辨很难分清,而这,也正好是曼陀罗的克星。”
崇明恍然大悟。
“看来明姑娘在折柳会上露的那一手,并非巧合!”
“何止不是巧合,只怕还是个中高手!放眼整个大魏,除了兰家嫡系,恐难有人超越!”
崇明愕然,“莫非她还和兰家有什么渊源不成?”
“这个嘛……只等以后慢慢发掘了。”
崇明见他要离开,忙道。“公子,这两个人怎么办?”
蒋玉衡脚步一滞,“既然明珠给我送了这样一份礼,自然不能让她失望。你引几个人来此处,把梁琉月私会他人的消息传扬开去;至于我嘛,便说回家和长辈商议准备退婚!”
叶家客房,梁琉月醒转,得知蒋三居然要退婚,下一妙几乎简直要背过气去。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悠瑶、悠若,她重重把床上的枕砸了过去,狰狞咆哮。
“你们都死了吗?看到我被那个家伙……你们去哪里了?我养你们两个废物干嘛!关键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
“小姐饶命!”
悠瑶、悠若重重伏地,除了求饶一句话也不敢说;可惜这般还是未能让梁琉月消气,她从床上一跃而下,过去就给两人几个巴掌,直打得二人唇角流血也不肯松手。
“琉月这是在做什么?”
客房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盛装的丽人被丫鬟扶着,步态婀娜地绕过屏风,悠悠从这边过来。梁琉月一听到梁端阳的声音,登时就没了气焰,她双肩颤动,抽噎着瘫坐在床上,哭道。
“堂姐,完了,我一切都完了。蒋三已经决定去退婚了!”
见梁琉月姿容全失,生怕她的眼泪鼻涕擦到自己身上污了衣裙,梁端阳不动声色挑了个离床有些距离的圈椅坐下。
“他蒋三凭什么退婚?就因为看到你和京兆尹那个奴才在一块?真是可笑!”
听出她话中的转圜之意,梁琉月抬起泪眼朦胧的眼,有些不确定地道。
“可是……”
梁端阳冷笑。
“傻啊你,你是真和人家有了瓜葛,还是牵扯不清?不过是京兆尹参军酒后闹事,得罪了梁府小姐,哪能只凭他蒋三一面之词?你要记住,婚姻大事绝非儿戏。”
梁琉月经端阳点拨,霎时愁消云散。
是啊,梁、蒋二府的结合本就是世家联姻的政治手段,更多的便是出于利益考虑。放眼大魏,蒋家已经很难挑到能在家世上超越自己的儿媳,别说她还是清白之身,就算不幸失@身,恐怕蒋家也舍不得这门亲事!只要她坚决不让位,他们还能拿她如何?
“堂姐说的是,等过了这遭,琉月定重酬姐姐!姐姐看上什么,尽管提!”
呵,口气倒是豪气,只怕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端阳懒洋洋地到了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等一会叶家人进来,你给我激灵点,能不能成事还指望他们;再过些日子,我再安排你入宫见蒋贵妃一面。”
梁琉月喜不自禁,连连拜谢。
“不过明珠那贱人实在可恶,不杀她,我实在是怒气难平!”
“这件事还用你来说?”
恰在此时香兰来报叶府的人已经快到了。端阳优雅地从椅上起身,动作一气呵成霎是悦目,她游目看了看跪在地上犹在颤抖的悠瑶、悠若两婢,丢下一句“管好你的人”,便双眼通红抹着眼泪施施然迎了出去。
事情发生在自己府中,叶家作为主人自然要前来问询善后,叶妙莲母女跟着叶老太太方才走到外厅,便见梁端阳抹着眼泪迎出来,叶妙莲心中不由咯噔,作为梁琉月的闺蜜,她的焦急倒是没有作假,连忙掀开珠帘飞快地走冲到床边,开口便问。
“琉月,你还好吗?可有被那色胆包天的家伙占去什么便宜?”
见叶老太太横了自己一眼,梁琉月脸色也僵硬难看,叶妙莲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说这话实在不妥,登时涨红了脸。
“是谁在乱嚼舌根,坏我堂妹名节!”
梁端阳擦了擦眼角,厉声诘问,叶妙莲似想说什么,手臂上却被母亲掐了一下,她不解地回头看着祖母和母亲,却见她们都是一脸漠然。
叶老太太走到床边坐下,拉着梁琉月的手,温声问询。
“今日宾客众多,乱成一团,丫鬟们毛糙没看清原委,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梁琉月抿了抿唇,正在考虑说辞,梁端阳已经替她对叶老太太和黄夫人解释道。
“惊动老太太和夫人了,是京兆尹的一个参军多灌了几口黄汤,到处寻衅滋事,刚巧在花园撞见琉月带着丫鬟们赏月,见人就打,掀翻了好几个丫头,琉月自持是将门之女,气不过便和他动起手来,受了些轻伤而已,这么多人在场,怎么传成了苟且之事。”
悠瑶和悠若方才就被交代过,听梁端阳如此说,都连忙点头,梁琉月也顺着端阳的话道。
“我就是看不惯那混账想要教训他一下!谁知那人武功不低,这才吃了点小亏,被蒋三公子撞见误会了!还请老太太和夫人替我做个见证,澄清一下。”
叶妙莲听得一头雾水,张冲抱着梁琉月滚在一处的事,叶家许多下人都亲眼见了的,怎么成了梁琉月制服醉鬼?但她到底也不笨,仔细一想便知道这种说辞对梁琉月明显更加有利,当即选择了闭嘴。
叶老太太是在内宅中经过千锤百炼的人,对这些小辈的把戏自然眼净心明,她一眼就看出是梁琉月下套不成反把自己赔了进去,但叶家在苏、蒋两府之间一向选择明哲保身,横竖不过是借叶家的台子唱戏,那戏里的事,叶家又何必较真?
“原来如此,总算是有惊无险,既是京兆尹的人,姬大人自会严加处置。不过话说回来,琉月你虽是叶将军的女儿,但到底姑娘家家的,身份金贵,下次不必再和那些猫猫狗狗多做纠缠,伤了自己反而不大划算。”
叶老太太的回答十分温婉,但显然是拒绝了梁琉月要叶家替自己澄清的要求,在叶府闹事,不与你计较也罢了,还想拉叶家下水?简直是笑话!最后一语双关的几句话,更是在敲打梁琉月自重,她顿时闹了个面红耳赤,只得呐呐地应下。
再说男宾席那边,梁琉月有个庶出的哥哥梁润,从小养在梁夫人名下,对梁琉月十分维护,一听见这事,早已带人将张冲打了个不成人形,绑到姬尘面前气势汹汹地要求京兆尹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