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帝见轩辕彧所求的不过是个镇西侯府的义女,自然也乐得成全,按着端阳的品级,封叶棠烟做了个端乐县主,算是给东秦几分薄面。
联姻的事虽已敲定,叶棠烟也是个各方面都很出众的美人,但轩辕彧心中还是很不满意,他在东秦皇宫长大,也不是什么糊涂人,装出来的贞静贤淑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何况那日在馥兰馆,两个女子的差距他已一目了然,收到明珠的帖子,他自是欣喜,本想要只身前往,又唯恐叶棠烟不快,只得带上她一起。
当年选秀入宫,叶棠烟之所以被季家放弃,除了年纪尚小,皆因她性子就不如她姐姐叶棠华那般沉稳,如今有了县主的身份,更是蹬鼻子上脸,明珠到馥兰馆楼下迎接时,只见她从一辆十分名贵的小叶紫檀马车下来,穿着贡绸裁制的衣裳,丫鬟仆从成群,俨然已是一幅准王妃做派,而轩辕彧一脸的不赞同,就能看出这对未婚夫妻不过也是貌合神离而已,不由在心中暗笑。
叶棠烟做出这种背叛季家,投敌求荣的事,明珠怎么可能让她称心如意地嫁到东秦去做王妃?等着瞧吧!就看看她这王妃的美梦,还能做几天!
“殿下,县主,这边的牡丹盒中,盛的便是馥兰馆最新的香品凤髓,今天还是头一遭捧出来见人,还请二位贵客细细品鉴。”
叶棠烟虽然十分讨厌明珠,但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守好轩辕彧这个金龟婿,保住自己这辈子的富贵荣华,倒也没兴趣冒险去做那些阴谋阳谋的打算。
何况明珠此次用来盛香的并不是普通木盒,而是烧制成牡丹花瓣形状的乾窑净云瓷,那净白的瓷中带着天然的浅红色云絮,花瓣边沿处呈现半透明状,非常美丽考究,恐怕就算是献帝的宠妃蒋玉媛,都没有用过如此精致的香料,叶棠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点点头,姿态雍容地走过去,两根细嫩手指掀起白瓷盖。
雕刻成凤凰形状的香料便卧在其中,明珠用手轻轻一扇,那凤凰的“羽毛”便轻轻飘起,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浅浅清香,如同面前有层层叠叠的花开,春意盎然。
“真是好香!让人闻之如身临仙境,明姑娘的调香技术,实在令人惊艳!”
轩辕彧深吸一口气,双目炯炯地注视着明珠由衷感叹,叶棠烟有些不高兴,但她心里明白,明珠就算再出色,也不过是个五品参军家的女儿,是没有资格和她竞争的,轩辕彧可不是那种被美色迷昏头便失了分寸的人。
“此香前味清芬天然,后味甘甜而淳烈,还有一股子清寒之气,倒有些像已经失传的月麟香,虽然尚有差距,不过也算不错了。唉,说起月麟香,本县主也有幸闻过,可惜自兰夫人故去之后,便没人能调制出那种香品了。”
明珠调制的凤髓,在轩辕彧这种东秦人看来已经是极品,而叶棠烟却只是赞了一句不错,又提起他闻所未闻的月麟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觉得叶棠烟还算有些不俗的见识,这样的大魏佳人娶回去,却也不算丢脸。
“所谓闻香识美人,以孤看来,这凤髓的香味倒与颇为相配,名字也取得好,县主若喜欢,孤便全都买下了。”
既然眼前的明珠能看不能吃,不如竭力赢得叶棠烟的芳心,今后在东秦,也能叫她死心塌地帮助自己,见叶棠烟双颊泛起红霞,轩辕彧又笑道。
“孤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明姑娘今后不要再制此香,孤要这独特的香味,今后只属于县主一人。”
轩辕彧在女人身上还是舍得下血本的,明珠又怎会拒绝这笔送上门的银子,当下开了个天价,既然轩辕彧戏要做足,越是昂贵才越符合他的期望,反正堂堂一个东秦皇子,也不缺这点钱。
叶棠烟果然一幅受宠若惊的摸样,看轩辕彧的眼神都能掐出水来,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最经不起甜言蜜语,一句只属于你一人,便将她彻底打动了,加之轩辕彧肯为她豪掷千金,她几乎幸福得说不出话来。
“让殿下破费了,阿烟何德何能……”
轩辕彧深情地注视着红透了脸的叶棠烟。
“千金难买一笑,孤倒希望,你不要如此懂事,能让孤多多破费些才好。”
两人如胶似漆一番,这才动身离开,出门前,轩辕彧又订了不少其他香品,末了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明珠一眼,目送二人上了马车,冬莺忍不住冷笑。
“这个东秦皇子,真是太会演戏了,如果不是他那双眼睛一直贴在小姐身上,我都要相信他对叶棠烟一往情深了。”
明珠转身往铜盆里洗手,擦了很多遍胰子,方才她奉上香料,轩辕彧接过时,有意无意地在她手上捏了一把,真让她反胃。
“不过是半斤八两,叶棠烟本来也只是看上了人家的身份,结果自己段数不够,没驯服别人,倒把自己陷进去了。”
说到此处,冬莺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不过那叶棠烟还真厉害,竟然能从这里头闻出月麟香,我刚才好紧张,就怕被她识破……”
“放心吧,对于香品,她也就比常人略懂得多些,顶多觉得像,却绝不会发现其中有异。”
所谓凤髓,其实只是把鬼医的药研碎加在了月麟香中,味道自然会有些不同,叶棠烟从小在季府长大,耳濡目染,自然识得月麟香,可惜她终究不过是个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又怎能辨出其中秘密。
“可是小姐,这香咱们在场的所有人都闻了,你怎能保证只让叶棠烟一人发病?”
明珠已经习惯了冬莺的一日三问,对于她,明珠算是彻底卸下了心防,因此也不再隐瞒。
“因为鬼医告诉我,若要这种药见效,还需要一样发物,那便是过量的葡萄,而这叶棠烟恰恰是最喜欢服食葡萄的,现下正是西洲十郡上贡葡萄的旺季,据我所知,卫长卿也得了不少,梁端阳不喜欢葡萄,定会送给叶棠烟做人情,你且看着,不出三日,即刻见效。”
叶棠烟双颊飞红地回到镇西侯府,先去见了梁端阳,告诉她轩辕彧对自己如何如何体贴入微,因为知道梁端阳对明珠有些成见,便省略了在馥兰馆买香一段。而在梁家眼中,叶棠烟也不过是个棋子,能安插个眼线到东秦也不错,因此梁端阳也含笑道。
“那便好,依姐姐看,这位大皇子英武不凡,将来必定会成为东秦的储君,你天生贵命,只怕是要做皇后的,对了,今日陛下又赏了你姐夫几篮葡萄,姐姐知道你爱吃这个,便全都送到你屋里去了,快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梁端阳的一席话说得叶棠烟心里美滋滋的,回房看见鲜艳欲滴的紫葡萄躺在水晶盘中,忍不住便命人剥了一盘,又亲自将“凤髓”点燃,在袅袅香气中,拈起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口中,仿佛看见自己母仪天下的未来,不知不觉便吃了整整一盘。
这天夜里,叶棠烟入水沐浴,在浴桶中眯着眼泡了一会,便觉得浑身燥热,皮肤紧绷发痒,睁眼见伺候她的丫鬟又惊又怕地望着自己,顿感不对,劈手躲过铜镜,看见镜中那颗浮肿发白的脸,不由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再说明家那边,果然很快便有蒋家请的官媒过来提亲,虽然蒋玉衡说好是娶正妻,但蒋家和明家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蒋家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不过蒋家在聘礼上倒是毫不吝啬,眼见那七十台的聘礼鱼贯而入,足足抬了半个时辰才全部搬完,明家人眼都直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礼数,点头哈腰接了帖子,倒有些谢恩的意思。
这样庞大的阵仗,除了明堂父子喜出望外,言玉珂却是嫉妒地绷着个脸,连聘礼都懒得细看,称病避开去,而庞家、窦家人也是看得分外眼红耳热,只恨自家没生个绝色的女儿,特别庞家夫妻,更是酸溜溜地讽刺。
“我看亲家也别高兴得太早了,那蒋家不是还有个皇上赐下的儿媳吗?人家有权有势的,肯不肯让你女儿进门还难说呢!”
被庞家在兴头上泼了冷水,明堂很是不快,庞氏对他来说已经是个死人,若不是看在儿子面子上,他都不想认这门亲家。
“哼,说得什么话,三媒六聘,你们倒是看看缺了哪一样?蒋家自然是诚心要娶珠儿,你们与其操这份心,不如先担心担心胧烟的婚事吧,来盛京也有一个多月了,还是无人问津,到底小地方出来的,还是比不过大户人家的女儿。”
明堂的话戳到庞胧烟的痛处,她当下红了眼圈,扭身哭着跑了出去,恰好和刚回明府的明珠擦肩而过,明珠见了从大厅排至屋外的一台台聘礼,双眉猛地蹙了起来。
这细微的变化自是没有逃过明堂父子的眼睛,但是和蒋家结亲这点,明珠即便反对,他们也只打算装聋作哑,只有窦氏忧心忡忡地上前,打算劝女儿几句。
没想到明珠瞟了那些东西一眼,道了声累了先回房休息,便淡然离去,似乎并未怎么抵触,窦娇儿看在眼中,悄悄退出人群,到自己房中换了身鲜亮衣裳,精心打扮了一番,待天色转暗,看了看时辰,这才谎称去买香粉胭脂,绕到明府对街的茶楼中,找到万字号雅间,蒋玉衡已点好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并几碟精致小点等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