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长长的青石板甬道上,整个道上见不到一个人,只听见二人轻轻的脚步声。
“刚才,多谢公主搭救。”许久的沉默,齐妫都觉着颇为尴尬了。
海盐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我也是为着我自己,并不全是你。”
齐妫未答。
海盐突然叹了口气。
那种超乎年龄的叹气声,将齐妫都吓了一跳。“公主……”
海盐摇头,放慢了脚步,转头看了一下她。“虽说我是位公主,却及不上你们这些小姐好过。”
齐妫淡淡一笑。“公主乃金枝玉叶;怎会及不上我们呢!”
“是啊!人人都以为是这样的。”海盐颔首,望着地上一块块青石板延伸向远方。“可是,你们又怎么知道;从我懂事起,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要付出更多的呢!”
齐妫一时无言。
而海盐却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我虽不知道朝政;但却知道,如今司马家的日渐衰弱;所以,我们作为子女的,便想用自己的一生去挽留这种局面……”说完顿了顿,又道:“就像,我知道我一定要世子做我的驸马爷一样。”
这倒是出乎齐妫的意料:她能与自己讲这些的。
“我不能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是如此。”半晌,海盐又道:“公主的命都是如此的,不过,我算是幸运些的。”
齐妫淡淡一笑:也许自己是明白些的。
“因为,我喜欢世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双手捂了捂发烫的脸颊。
齐妫也是一愣,虽说是比她小了两岁,但事情还是明白的,见她如此说,当下也是脸色一红。
“可我知道,世子对你有心思呢!”海盐突然驻足转过头认真地道。
齐妫一愣,脸色迅速微红,那这次自己利用刘义符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没成想她知道还能答应了刘义符……
“你呢?是不是也……”
正文 第七十章 怀孕
齐妫迅速地摇头,道:“公主担忧了,绝无此事。”
听她说得如此笃定,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你……”
“回公主,这次实在是小女过分了,不应该求世子做这等事情,似有利用他的嫌疑;但小女与世子仅仅只是朋友关系,并未有公主想的那般。”齐妫解释道:“如今公主都讲了这掏心窝子的话,小女在府中连庶出都算不得,所以……”
“所以想寻找一个可靠的靠山是么?”海盐苦笑。“可不见得我们就可靠,这世上的事,总有预测不到的,何况于我们?”
齐妫沉默半晌。“公主不必如此苦恼,我们活在当下,其他的也是计较不来的。且公主方才说了自己是幸运的,那便是好的。”
海盐深吸了口气,微微笑道:“如今听你这般说,我倒是放心了些。”
齐妫见她神情也是变化了,便福了福,也打趣道:“公主多虑了!”
海盐转头看了一眼巧笑嫣然的齐妫,也笑了起来;伸手将她的手牵过来,道:“我虽不喜欢太有才华的女孩,还聪明,还会安慰人;唉~这一算来,你是全中了。”
齐妫眨巴着大眼睛笑道:“公主在夸小女子吗?”
海盐抿了抿嘴,扬了扬嘴角。“但你胜在还依旧纯真。”说完认真地道:“我愿意交这个朋友。”
齐妫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海盐。
“看什么?真的。”海盐使劲地抓了一把她的手。“以后有事直接找我,不必去求世子。我能帮你的,自然不必言说。”
齐妫感激地点头。随着海盐拐弯,走向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自打从宫中回来之后,齐妫在府中的地位也变得不一样;那些爱管闲事的丫头们,也都有意无意地有接近这童苑;齐妫都有些烦腻了,问着如儿道:“你这嘴也是快了!尽说些个没用的。”
如儿坐在梨树底下晒太阳,眯着眼睛看着坐在廊下的齐妫,也不介意她说的,只道:“奴婢又未说错什么,不过是实话实说了。”
且说那日齐妫与海盐在甬道里说完了话,在皇宫里溜了个弯,二人又手牵手地回到聚会的餐所,此刻餐桌上的人都已经开始用餐了,见着二人手牵手地回来了,除刘家之外,也都是红了眼睛:没想到这袁家二小姐竟然有这般手段?!
于是,如儿回来后,便逢人便喜欢有意无意地说起这事儿。
“其中的缘由你又如何能知道。有些事,总有它的阴暗面的。”齐妫淡淡地道。最近从霁儿那里听到谯王司马文思擅自打死封国官吏,朝廷本没有过多的惩罚,而刘公却将其扭送给他的父亲司马休之,示意司马休之亲手将自己没有德行的儿子杀掉!
这种事情本就应该由朝廷做主,且司马休之又系皇家一族,加之德行兼备,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而刘公此一行,不在乎告诉世人:他的权势,已经超出了他应该有的范围。
如此一来,如今接近司马皇家是走一条极端的路子:一是刘公并不会夺了其皇位,那么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也得不到什么;二是刘公有谋反之心,以他如今的能力,易如反掌,那到时清理司马家时,也是难逃干系了。
所以,齐妫觉得自己此刻是在刀刃上行走,稍不留意,可能碎尸万段;但究其原因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则有冒险的心思在作怪;二则内心还存了一丝对海盐的愧疚和怜惜。
“小姐不必担心的,还有世子呢?”如儿轻松地道。
齐妫不再言语,若是再利用刘义符,就显得有些过分了。握着手里的玲珑骰子,想起他那日急匆匆地离去的模样,忍不住嘴角又浮出了笑容。
沉默半晌的齐妫突然问道:“你可还记得那柳儿死了之后,新进来的一个丫鬟么?”
如儿点头,随口道:“小姐将奴婢叫了来,那丫头现在在三夫人那里啊!小姐难道没瞧见么?”
齐妫一愣,道:“怎么会将她放在母亲的院子里?先不说柳儿的事情就那般糊涂解决了,就单单那惠儿年纪太小,能做什么?”说完站起来便要往外走。
如儿一脸茫然地跟着站起来,问道:“就因为那丫头年纪小,才想着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小姐这个大可不必担心了去。”
齐妫边走边摇头。“不见得,母亲是个极为宽带下人的人;若那丫头由……”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听得如儿似懂非懂的,却也不好再相问了。
二人穿过梨花林,随着青石板路穿过前厅的后院,再经过一道门,门侧的一块大石头上刻着:舒心苑里头就是两处并列的院落,相隔并不远;分别叫做舒苑和心苑;齐妫听见从心苑传出许多的声音,想着母亲素来喜静,如何今日这般热闹起来了?思忖着便推开了虚掩的院门,映入眼帘的是各色的花花草草,色彩缤纷,花香四溢,院子却不见有丫头,心中感觉奇怪,便快步地向屋内有去。
“都起来罢!”王心蕊一贯温柔的声音。
“谢夫人!”整齐划一的声音。
齐妫走入王心蕊的房间,见底下跪了一片的下人,又见王心蕊斜依靠在床上,赶紧走上前去,握着她的手问道:“娘,是哪里不舒服么?”
王心蕊摇头,略显疲态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没事。”
“那,这?”齐妫转头看着一屋子已经站起来的丫鬟。
“二小姐不知道呢!”一个小丫头赶紧灵灵巧巧地走上了来,笑得一派天真烂漫,道:“三夫人有孕了!二小姐要添个弟弟了。”
齐妫毫无防备,就那样呆呆地坐在王心蕊的床头。
“就你嘴快!”王心蕊嗔怪地笑道,眼角眉梢满是喜悦,转头对着齐妫轻声道:“这几日总觉着整个人懒懒的,也没有食欲,这丫头便说找个大夫瞧瞧;刚刚大夫诊断,说是有身孕了,原本不打算这么快说出去的。”
“小姐!你跟前这丫头便是惠儿呢!挺机灵的。”如儿悄声附在她的耳边道。
“啊?”齐妫方才回神,转头看向自己憔悴的母亲,心中五味掺杂;若说心中没有难受,谁会信呢!可是,她多要个孩子也有她的道理,至少在府中的地位要好太多,且若真是个男孩,将来也是有了依靠,万一失宠了,也是有条活路。想到这里,齐妫还是定下心来,笑道:“那可要恭喜娘了!将要有第二孩子了!我也要添个小弟弟了!”这话齐妫自己说起来都觉得言不由衷。
王心蕊心中却是高兴的,在建康的这段日子里,发现这个女儿已经渐渐的不需要自己了;这种不被需要的感觉,让她倍感失落,甚至有时觉得失去了生活的意义,如今又有了孩子,好像日子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就如这快到夏日的阳光,增添了某种情绪在里面,反而觉得日子有了滋味起来。
“夫人,这惠儿可还行?”待屋内的丫头都散去之后,如儿悄声问着王心蕊。
王心蕊点头,微微笑道:“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能要求那么多?胜在机灵,有些事情,大人未必想得到的,她倒是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