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德祖嘴角含笑。道:“你今日也是看到了,我确实是花了钱将它卖了来的,若是白白给你……”
“参军,我不能白白要您的,我虽然很想要鞋子,可是,等我攒够了钱再去买就是了。”童月有些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似乎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确实不想白白要别人的东西。也许在她小小的头脑中,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毛德祖点了点头,从座上走了下来,将手中的鞋子交到了童月的手中,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瓜,彷如自己的女儿般。却道:“自然是不能白给你的,鞋子你且先穿着,你跟你的司马哥哥一起到军队里的火夫那里报到,跟着他们拾柴火,烧火做饭,每月给你们发月例,等钱够了,可就要还我了。”
童月看着手中的鞋子,心中雀跃;一边又听着毛德祖说着可以去帮忙做饭了,愈加的高兴,因为从此不用饿肚子了。
“参军我们退下了。”司马翟广抿了抿嘴,道。
毛德祖看了他一眼,小小少年,虽衣着不堪,却仰首挺胸。点头道:“好好做,等你年纪大些了,就跟着军队一起练操。”
司马翟广心中一喜。
毛德祖转身看向那呆呆看着鞋子的小姑娘,道:“白日里听你说能识字看书,这个可不能荒废了,指不定将来还能用上。”
童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小小的心已经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但更多的还是孩子的心性,如今见着毛德祖这般的善良,对于世人似乎又有了一种热乎的情感。
也许是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在战争中经历了多了,愈加显得可怜,毛德祖只觉得对她心生怜悯;从案上拿起一本书,放在童月的跟前。“我这军营里也没什么可读的,这本书你且拿去,好好看着,多认得几个字也是好的,虽说姑娘家不需要识字读书,但终究没有坏处。”
童月是认得字的,且不说能够认得多少的字,但看着这封面上的字还是认得的——《孙子兵法》。尽管不知为什么自己要看书,或者说看书有什么用,但是看着毛德祖的一番好意,心里还是特别的感动。笑得灿烂地点了点头。“多谢参军,我一定好好念书的。”
“翟广也一起看看,学一学。”毛德祖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二人。
二人走出来之后,司马翟广看了看童月手里的书,抿着嘴摇摇头。“这些东西我哪里认得啊!就算它们都认得我,我也不认得它们啊!”
童月看着手里的新鞋和书,心情大好,笑靥如花地对司马翟广道:“没关系的,司马哥哥,我可以教你呀!我认得很多字。”那是爹爹教我的,可是,爹爹不在了。小童月看着繁星满天,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娘亲的眼睛,眼泪就忽而下来了;赶紧伸手一挥,将眼泪擦了去。
司马翟广似乎察觉到了小童月的心情,笑着点头道:“也好了!虽然我不喜欢识字,但是刚才参军讲的,认识字也不是坏处啊!到时候我要是当场了将军,那可不得识字。再不行就只能让你在旁边念给我听了!”
“噗吱”一声,童月破泪为笑。“才不要了!那还不如我自己当将军呢!我也可以打仗的呀!”
“姑娘家打仗不漂亮的哦!”司马翟广逗着这个孤独的孩子,心知她现在跟自己一样,无父无母,到处流浪。
“难道女孩子就能不做将军了么?可是我偏要做呢?”声音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夜幕下的军营里。
一路跟着那厨房的火夫拾柴,学着烧火;更多的时间里,小童月开始对着那本《孙子兵法》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虽然看不懂的地方太多,但是在军营里跟着行走,根本就没有其他可以让童月做的事情,而且,一旦安静下来,童月就会想念自己的娘亲;所以,干脆看了起来,司马翟广没有听其他的人讲打仗的事情的时候,童月就搬出一句出来,问问司马翟广那是什么意思,尽管司马翟广也理解得乱七八糟,但二人还是觉得很有趣味;司马翟广一则是为了消除童月对亲人的思念,二则觉得童月读给他的东西,听起来是跟打仗的事情有关的,有些地方很是有意思。这一路来,二人倒并没有觉得军旅生活有多痛苦,可以吃饱,还有人陪伴,竟然还有书可以读,二人觉得特别的满足。
军队行进的速度很快,天气甚好的时候,夜里也是要行走的,不过是速度放慢些。而年纪尚幼的童月一到夜里行军就犯难了,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哎哎!童月!别睡着了!我们马上就到建康了!听说那里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漂亮的衣服,还有很多的面人,可漂亮了!”司马翟广不停地讲着这些天从其他士兵那里听来的新鲜事儿,希望已经东倒西歪的小童月能够清醒一下。
虽然她自己也很想正常的走路,当然,更希望可以躺下来睡一觉,坐着也可以啊!实在不行就是站着让她睡会儿也是好的,但是这些愿望都实现不了。“司马哥哥你再掐我一下,用力点,要不然,我真的会走不了了。”小童月迷迷糊糊地恳求道。
司马翟广都有些不忍心了,白天里的时候,自己背着她走了一段路,可是发现追不上大部队,所以只好放下她二人一起走;晚上童月不再愿意让他背了。牵着她的手已经被司马翟广掐得一个个的小疙瘩突\起来了,他再也下不去手了。“算了!反正听他们讲,我们已经快到建康了,咱们要不然就坐在这里休息下吧!”
小童月精神一松,转头看了看夜色里根本看不清的司马翟广。“可是我们万一走丢了呢?又要像以前那样了。”
“不会!我白天的时候问了,明天晌午就可以到达建康城了,能有多远了呀!咱们一路问过去也就可以了。”司马翟广拍拍她的小手安慰道。“你睡会儿吧!一小会儿,说不定我们醒了马上就可以追上了呢!”
这自然是安慰的话,大概童月是实在困得不行了,听着这话竟点了点头,随即往路边一坐,歪在山上睡着了过去。
司马翟广看着那睡觉的速度,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过去,陪着她一起坐着。暮春的日子,山花开得甚是烂漫,夜色沉沉中轻轻地随着微风摇曳,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司马翟广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盖在了童月身上,天气并不好,夜间只能恍恍惚惚地看着人脸的轮廓,但是看着轮廓也知道,童月长着一张小巴掌脸,水灵得厉害,五官小巧精致,微微一笑,酒窝深陷;也难怪司马翟广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有一种想要好好保护她的感觉,就像,就像妹妹一样,司马翟广黑暗中咧嘴笑了笑,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些想法自己都不好意思去想,连对自己坦白都觉得丢脸。
比如说,他现在就觉得应该背着她,让她睡在自己背上的;她一定觉得特别的舒服,比之现在靠在石面上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只是小丫头太倔强了。倔强也好,小小少年甜甜地想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却不知道什么什么欢喜,只觉得心中很是快乐。就这样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也靠在山上睡着了,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
正文 第八章 相思豆
童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隐约中记得昨日司马翟广说的话,那就是说军队现在已经到了建康了,自己怎么能找得到呢?“司马哥哥,坏了。”
“没事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伸手拉了一把童月,重新回到了路上。“跟着我走吧!我们很快就能到建康的。”
“可是我们找不到毛参军了呀!”一想到自己又有可能流浪街头,又要没有吃的了,童月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又开始痉挛了。
司马翟广扯开了自己背着的小包袱,伸手掏了掏,递给童月一个馒头。“吃吧!咱们边吃边走,肯定赶得上的,而且,我听说了,毛参军的人马是要在建康城外面安营扎寨的,所以,我们很容易找到他们的。”司马翟广信心满满。
“那俩孩子上哪儿去了?”毛德祖疑惑地问。安营扎寨之后,却未见两个孩子。
下头的人回道:“火夫说今个儿早晨就不见他们了,兴许是在路上走丢了。”
毛德祖一个“咯噔”,想是好不容易那两孩子有命跟着自己,又走丢了,还能有这运气有命回来?“你寻着昨日我们来时的路,一路看看去,一定得找回来了。”说完径直走出了营房,翻身上马,对着下面的人道:“找到了就把他们带到我营房里等着,我去找大参军。”说完策马而去。
找到他们二人的时候,正是暮雨潇潇,细微的雨丝滴落在路旁的开得正浓艳的花朵之上,在暮光中闪着微微的细光,在孩子的欢笑中轻轻晃动着,两个孩子并未有何遮雨的工具,那细雨一小滴一小滴地在发丝随着孩子的动作晃动着,给他们笼罩着一圈柔和的光环;那本是一路泥泞一路伤累的难堪,在看到他们二人时,烟消云散了。
翌日,两人换好了毛德祖备好的干净的衣衫,随着他一起进入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