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时无话。
“至于王弘,王昙首一直都是偏向于朕的;王弘乃是他的亲兄弟,若是我执意此次除去,只恐寒了王昙首的心,各位爱卿也设身处地想一想,便是能体会的。”刘义隆继续道。“所以,你们自不必担心,皆按计划行事便可。”
十五日,檀道济抵达京师,准备与刘义隆一同前往荆州去取谢晦的性命。
十六日清晨,刘义隆下诏,将当日齐妫收集起来有关徐羡之、傅亮、谢晦的罪状拟出来,命有关部门逮捕并诛杀。
下诏的这日清晨,谢皭正在值班,感觉宫内有异象,当下赶紧派人快马飞报傅亮。“殿内举动异常。”当时到彦之正借口在殿内留下;朱容子也领兵伏在宫中。
正打算进宫的傅亮马上借口嫂嫂生病,暂时回家,派人通知徐羡之,徐羡之走到建康城西明门外,见傅亮的人传报此消息,心道不好。昨日来报,京口查找证据的人已经找到了线索,正在快马加鞭地往建康赶来,却不想刘义隆的动作却是要更快一些,当下立刻回西城,乘坐宫廷内部人出差的车逃出了建康城。
心中却是思虑颇多,此番就是逃出来了,这一生也不可能再踏进那建康半步;就算是京口那边的证据来了,也不可能再能落到自己的手上来。就这般一路思索着,步行到了新林。
想来自己已过花甲之年,若此番逃脱得来,也是苟延喘喘于世,逃脱不出来,除却牢狱之灾,还有那杀头的惨象,心念及此,也是万念俱灰。当即在一个烧陶器的窑内自缢身亡。
傅亮则乘车逃出健康城,直奔了其兄傅迪的墓园而去,却刚好被屯骑校尉郭泓逮了个正着,将他送至建康城北门广莫门,刘义隆派中书舍人拿诏书给他看。
“念你以公江陵之诚,当使诸子无恙。”
傅亮读过诏书,对着刘义隆道:“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蒙顾枉托。废黜昏君,迎立明主,乃社稷之计也!皇上之言,乃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乎?”
至此,在朝为官的徐羡之与傅亮都已经全都落网,徐羡之儿子被杀,傅亮家眷被流放建安;谢皭被杀,谢晦的儿子也被杀。
随后,刘义隆且昭告天下:谢晦据守长江上游,现已起兵造反;朕将亲自率领朝廷大军前往讨伐。且先行派中军将领到彦之开路,极速前进。征北将军檀道济陆续出发后继。符卫军府及荆州官署,即刻将逮捕并诛杀谢晦。现已命雍州刺史刘粹等截击,切断其逃跑或潜伏的路线。罪犯只限谢晦一人,其他胁从者一律不加追究。
待他们处理完毕之后,刘义隆又特特找了齐妫讨论关于讨伐谢晦的事情。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清洗后宫
齐妫想着与那谢晦接触并不多,实在也不甚明白他的短处,只路线却是已经确定,便道:“听闻谢晦计策颇为了得,若是此番他身边又有一个得力的干将,倒确实是需要斟酌的;不过,檀将军多次与他一起作战,想来应该了解他才是。”
刘义隆点头,却是道:“但我们本就不放心檀道济,他所说的我们全是不能全信了去。”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疑人不用,用人则不疑。”齐妫含笑道:“且如今我久居后宫,实在有很多事情并不知晓;若是我执意妄言,却又恐事关重大。”
刘义隆抚着她的肚子,道:“倒是我心急了,总是习惯了找你商量事情。”
其实并不然,齐妫想着,现在的他,大多数的时候不过是来告诉自己一声罢了,若说起商量,只怕是少之又少了。“皇上也不必过于忧心,毕竟谢晦的兵马不及我们,只是时日上计较罢了。”说完突然又记起了什么一般,道:“说起此事,谢皭已死,谢晦的儿子也被诛杀;皇上可是想过现在彭城王妃会如何?”
“暂时所有的外界消息,都是对彭城王王府进行封锁的,不过我很快就会传信给四弟的,我曾答应要将荆州的实际权交与到他手上。”刘义隆轻声道。
“若是荆州攻破之后,可否将女儿接回来宫中?”齐妫转而问道。
刘义隆沉默了半晌,道:“现在还不行,等到一定年龄,我自会将她接回来的。”
齐妫心中叹息了一声,却也不再言语。若是孩子生产得早些,那边自己一起随着去江陵便是。当下也不再与他争执。只道:“现在朝中的佞臣已除,我知晓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只是还请皇上饶恕了袁太妃的性命才是。”
刘义隆看着她欲言又止。
几日之后,朱容子在京口来京师的道路上,截获了徐羡之派去京口的人员,将所掌握的资料全数拿走,并就地处决了那一帮人,自此,这件事情,也就只生得朱容子与刘文所知。
近段时间来,刘文一直都是郁郁寡欢。如今见着死在自己跟前的知情人,心中更是郁闷得不行。“朱容子,此事只怕我们二人都逃不过了。”
朱容子沉默了半晌,道:“皇上此番去荆州,打算将我也带了去,我想着,你多半也是要去的。”
“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便是要我们二人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觉得是安全的,若是哪一日不见了,只怕再见便是君要臣死了!”刘文担忧道。
朱容子伸手拍在他的肩头,笑道:“你也不必过分担忧,既然反正都是一死,便不如痛快活着。”
刘文转头看着他的笑颜,顿时心中松动了一下,抿嘴点头。
“今日到我家中煮酒如何?家里有上好的青梅,煮出来味道应是不错。”朱容子含笑边走边道。
“有道理!今早有酒今朝醉便是!管它来日荒唐事!”刘文笑着拍拍他的肩头,跟着向前走了去。
二人一阵哈哈大笑,顿觉风清云朗,春绿柳俏,满眼皆是生机。
三日之后,后宫突然暴毙了两位太妃,原因不明,有传言说是因误食了某些东西,有传闻是突然得了急症,总之传言一时在后宫当中四起。
但齐妫却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彼时她已经挺着大肚子整日不出殿门了,只在殿内偶尔走走,便有时也觉得过累。有时便是一整天都在房内待着;所以外面的事情,她竟是一概不知,或者说,本就有人不想让她知道了去。
这日因着她突然想吃袁羽衣坐得那梨花糕了去,想着现在正是梨花开的季节,吃起来必然是新鲜得很,心中想着,早已馋得不行,叫苗禾扶着便要出殿去找袁太妃去。
那苗禾却是支支吾吾不肯陪她去。
“苗禾,你现在也是越发长本事了?前些日子将那启儿骂得狗血淋漓的,现在又是不肯陪本宫出去走走了?”齐妫瞧着她那躲闪的神色,想着必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了,也见怪的,这些日子,宫中的来请安的人都少了去,虽说自己也是懒怠管着这些虚礼,但别人也竟是这样想的?
那苗禾见她这般说,赶紧跪在跟前道:“娘娘,奴婢不敢,只是现在初春的,风寒露重,您马上就要临盆了,若是有什么闪失,奴婢岂能担待得起啊!”
她说的自然不无道理,却还是蛮横地指着外面的天道:“你也不瞧瞧,今日这大晴天的,正是适合出门去走走,闻闻百花香的。你倒是来了个风寒露重了?”
“娘娘若是想赏花,这坤德殿就有的是,其他地方的,也必是没这里的好。”苗禾执意道。
“那本宫想去华林园走走!那边的景致总要比坤德殿的好些罢?”这丫头说的话,越发觉得问题有些大了。
苗禾一时不能言语,只得跪在她跟前,低眉颔首的。
“你如实说了罢!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了?为何好似要将我禁足在这坤德殿一般?”齐妫蹙眉问道。
苗禾依旧一言不发。
“苗禾,你虽是当初皇上给我的丫头,现在却也是我的人了,若是你执意什么都不听我的,那我便回了皇上,将你撵了出去便是。”
“娘娘!”苗禾抬眸,眼中泛着泪光,委屈道:“此事,奴婢不能向娘娘说了去。”
齐妫心中一惊,果然是有事。“你若是不说,便是想急死我去!若是执意不说,那我自己亲自出门去问问便知了,你也拦不住我。”
“奴婢……奴婢。”苗禾含泪看着,想着自己被下得杀头的罪。“袁太妃,前日暴毙了!”苗禾抹着泪儿,道:“皇上说了,若是奴婢告诉了娘娘,便是死罪。”
齐妫瞬间就泪水盈\满眶了:他还是真是下手了!而且这般决绝?自己那般的请求他,他还是下手弄死了袁羽衣;他果真是越来越狠绝了!
当日万般求他去营救那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的刘义真,他也是这般,毫无商量可言,在他的眼里,他要处决的人,他要做好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若说他真如此绝情,当日那路惠男跟着她一路,若不是最后自己的极力阻拦,只怕现在路惠男也是贵妃级别了罢!人事不可量啊!
齐妫瘫坐在小几前,殿外的莺歌燕舞,花香扑鼻;那春意盎然的景致,却叫她心中凄凉不已:人生若如初见般美好,该就停留在那里,再不需要往前走。他们之间,已然存在了许多的生死,自己一次次的原谅,落到最后的,不过还是不停得退让。突然想起谢仪琳那日的话,只怕她在这宫中,是要一直心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