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突然上前深深地作揖。“姑娘,此番事关重大,还请姑娘一切保密。”
这段时间,宋王已出京赴任,京中虽能听得见各种谈资,但到底做不得真,所以,她一时半会,倒没有什么可对刘义隆说的,何况现在这等风口浪尖上,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好的。
“宋王不日便会回京,届时,恭帝只能退位了。”王华缓缓道。
齐妫一惊,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上次他已经告诉自己:这位皇上的即位,不过就是为了让他退位,可是这才短短的几个月,他就要开始动作了?“这么快?”
“公子担心你的是,公主到时可能会再一次来请求你帮忙,此时,还请姑娘千万不要插手此事,关乎重大,稍不留意,性命不保。”
齐妫淡淡笑了一下。“不会的,公主如今是太子妃,实在没必要找上我这等无名小卒。”
“姑娘,在这时,无名小卒反而是最好的。姑娘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宗室替换另一个宗室,可能不产生流血事件么?”王华看着她不起波澜的眸子,倒是暗暗惊叹了一把。“太子始终是宋王的太子,但公主的亲人,却不会是太子的亲人。”
是啊!此时已是暮色,厅内点上了烛火,火光明灭之间,也将人影摇曳其中。他太子也未必有能力保全她一家,更何况,太子此刻也不能去忤逆了宋王的决定,公主若是此刻来找自己去劝说太子,无异于是让自己陷入某种绝境了。“多谢王大人指点。若不是王大人及时赶到,只怕小女要惹出大麻烦了。”
“姑娘不必如此,在下日后还要仰仗姑娘呢!”王华笑言道。“三公子还让在下带了一样东西,说是特为姑娘所准备的。”
齐妫诧异地望着孑然一身的王华,哪里有什么东西可见的?
且不想,那王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交在齐妫的手上。“公子说了,姑娘若是看了这个,愿意与在下一同前往彭城,那在下就在这里打搅一晚,若是不愿意,那在下即刻离开了去。”
齐妫缓缓打开那锦盒,在大红色的绸缎上,赫然摆放着一只白玉手镯,上面还细细雕琢了一羽凤鸟,那般雕工,她至今都未见得,且用手触着,那温润细腻又如羊脂的感觉,分明是和田玉,在这昏黄的灯光下,翻着温和的白光。齐妫往左手上轻轻一套,便顺利戴在了手腕之上了,衬着那白皙的肌肤,更加柔婉动人来;齐妫嘴角轻扬了一下,转而翻开绸缎底下,果然见着上放着一张信笺。
看完信的之后,又重新将玉镯退下来,放回锦盒。笑道:“还请王大人一起用完膳,明晨一早出发。”
王华拱手称谢。
翌日一早,齐妫便带着霁儿鱼儿一块儿出发了,留下三人守着这门,算是别叫它空着。
第二日,傅亮返回建康,草拟了退位诏书呈给恭帝,让他亲自抄写一遍。恭帝提笔誊抄之后,便公告天下了。
“太子,之前我父皇驾崩了,母妃也因此抑郁;现在如今我叔父又退位,臣妾自然知道,这是大势所趋,但是,恳请太子保全我叔父及全家的性命!”海盐跪在刘义符的面前。
刘义符少年心性,如今娶了自己不如意的海盐,加之不喜欢的袁妍,心中本就郁闷不已,每日里不过是与下人玩些市井的小玩意儿,每日在新赐的太子府邸里叫着下人叫卖,自买自卖,自娱自乐;根本不问朝中之事。如今听着海盐与他这般讲,也不假思索地道:“放心,退位不过是让贤之意,并不会对你叔父做什么的,别多想了。”
海盐顿时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地上,他自然不知晓当日父皇不是自然死亡的,谁也不知晓禅位的叔父还会不会突然暴毙,或者连累到其他人?如今他连太子都做成了,其实刘裕完全可以不急于一时,他的儿子届时也一样可以继承大统的。“可是万一呢?万一父王他下杀手呢?”
刘义符抬脚往外走去,边道:“别担心了。”说完这一句,便再不见踪影了。
海盐只能愣愣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瘫坐在地上。“冰儿,霞儿。”少不得只能出去一趟了,他现在谁的话也不愿听,但唯独那个人的话,他是极愿意听的。
快马至彭城,已经是七日之后了;又重新来至彭城,这里依旧是一片太平的景象,此刻正值夏季,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更是闻到了久违的烤饼香味。
只是,脑海中突然出现那个清灵可爱的脸,想到她已经香消玉殒,心中便忍不住一痛。
“小姐,这里就是彭城啊?”鱼儿掀开车帘子,兴致勃勃地望着外面的人来人往的,心情颇好。
齐妫点头。
少年站在门口,娇俏如昨的她,她轻抬眸,笑颜依旧,明亮得叫他觉得耀眼,想要细细地看她,却又是不敢。
齐妫携着鱼儿与霁儿,一道,来到了他的跟前。
“拜见三公子。”齐妫上前一步,轻轻巧巧地笑道。
刘义隆浅哂,侧身叫她走了进去。
齐妫将怀里的锦盒,放在桌上,坐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被她那清亮的眼眸打量得他觉得没法睁眼看她去了,方才吞吞吐吐地问道:“怎么了?”
“这是上等的和田玉,又雕刻得如此精致,价值连城;你是宋王的三公子,竟然藏着此珍贵之物,难道就不怕被人知晓了去?”齐妫肃着张脸,望着他,眼睛都不带眨巴。
少年竟是被她的话给震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竟是不知道如何答她的话了。
“三公子,说话了。”齐妫看着他的模样,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她那笑起来日月失色的模样,倒是讷讷道:“之前是从一位采矿工那里得来的,后来才知是个好东西,便找人刻了三月有余了,才成如今的模样;哪里真是价值连城。”刘义隆缓缓道。又看了看她,才道:“不是提亲么?我……我没有其他有意思的物件。”齐妫看着他纠结的模样,倒是心里一阵暖意,不管这镯子是否有价值,就他的这份心,比什么都重要了去。“若说起来,我算是没羞没臊了,如今来这里,是不应当的。”
刘义隆闪亮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道:“放心,我已安排了其他的院子给你入住,若无甚事情,我也不会轻易去的。”
“那,我会呆到何时?”齐妫思忖着,不待他说,又道:“上次你那般着急离开,只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罢?”
刘义隆坐下来,点点头。“如今皇城局势紧张,很多事情,不参与比参与要安全了许多去。昨日我得信,建康城里,已有人在力劝恭帝禅位了,估计很快,恭帝便要退位了。”
齐妫抿嘴点了点头。“该是你父王上位了是么?”江山易主是何其不易,当日安帝之死,今日恭帝退位,看似简单,却不知牵动了底下多少的王孙贵族,别的不说,就是简单的派位之争,都暗涛汹涌,此刻何况是易主?那些个旧臣,只怕要惹出大麻烦,而刘裕的这些儿子,便也从此有了储君之争。
六月初,刘裕返回建康,接受了恭帝的让贤;那恭帝在位时间本就区区几月,往日就是极贤德的,性格温和,所以深得百姓的欢喜,加之朝中剩余的旧臣,对他也是处事态度也颇为赞赏。
据闻,当日恭帝禅位离开建康时,百姓都是含泪相送,那百官中,也有泪流满面的。
彼时齐妫已在彭城住了一月有余了,这期间零零碎碎能听到许多的消息,自然也就知道恭帝禅位的一些坊间传闻了;只是,心里难免会难过:现在宋王是得偿所愿了;但是,海盐他们一家该何去何从?海盐怎么办?那些朝中的旧臣呢?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皇位之争这种事情,大约就是你死我活罢。
想着这些的时候,齐妫已经站在“毛府”二字的下面,看着有些陈旧的朱红色,想当年,这里曾经走出过一个可爱而无怨无悔的姑娘;轻叩门,内心再不如从前。
门却久久无人应答,齐妫的心渐渐沉落下去了;垂眸见着台阶便细细的苔藓,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转身淡淡地道:“回去罢。”
“姑娘,这里也有你认识的故人?”霁儿有些好奇地看着一直未开的门,甚至不解。
齐妫点头。“是啊!一位可亲可敬的故人。”
“他们在四个月前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齐妫抬眸,看着少年淡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刘义隆走上前,看着她倾城的容颜在夏日的晨光中,柔和而又不失灵气。“父王令我与二哥四弟速速返回建康。”
齐妫望着他,问道:“是,即位的事情么?”
刘义隆抿嘴点头。
齐妫看了看鱼儿与霁儿,对她二人道:“你们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回建康去了。”
二人点头离去。
“我又话与你说。”齐妫转身向前走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愿与你共谋天下
夏日的柳树,已经千条万条柔软地垂落在水面上了,夏季的雨水偏多,湖水自然更加碧绿澄清,那柳尖儿轻点在水面上,划开一阵阵涟漪,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湖边地堤岸的野草也失去约束地生长着,踩在上面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