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军见攻不下长安;便转战咸阳,很快,夏军占据了咸阳,长安居民砍柴的路被切断。
“没有柴火,百姓便没办法吃到熟食,这大冷天的,如何下咽?”齐妫忧心忡忡,不禁又加了句:“将士们也是一样,若无吃食,如何上战场,抵御敌军。”
刘义真头疼地敲着脑袋,他现在也是无计可施,落到今日这样的情形,实在自己的错误太多,但是现在不是论功行赏,论过处罚的时候,却是要解决问题的时候。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却不知可行不可行。”站在一旁许久未做声的璃珠突然道。
二人将眼神都充满期盼地看着她,问道:“你待说说。”
“百姓与军中现在肯定是有一定的柴火储存的,这几日应该没问题;那我们不如趁着这几日,叫百姓自己腌制一些食物,这些食物腌制之后,直接可以食用的。”璃珠缓缓道。“且叫他们余下的柴火留下来做饭,这才是最重要的。”
“腌制?”齐妫思索了半晌,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璃珠开心地笑了,转头看见刘义真投来赞许的目光,更是觉得高兴不已。“那我们,现在就去叫一些人贴一些告示,自己也腌制一些备用。”
于是三人便分头行动起来;一个去军营,一个去唤下人,一个便是去街上买菜去了。
几日里下来,各家各户便很难见到一日三餐都能有炊烟了,一日能有一次算是好的,有些是几日都不能烧柴火,天气却日渐冷下去了,居民又没无柴火取暖,一时贫苦一些的人家,都有冻坏的老人孩子了。
军中也是一日烧一次饭,连着吃两餐冷食。加之每次吃些腌制的菜,身体也明显吃不消,甚至出现面黄肌瘦的人来。
“义真,我们府上还有好些被子,不如分给那些贫苦人家,都冻坏好多人了。”齐妫哈着气,来回走着,便道。
刘义真点头。“也好,我们年级轻,冷了就多跳跳就好。”说罢便叫人拿着被子前去了城内放被子去了。
“出去!给我滚出去!冻死了也不受你们的施舍!”
齐妫受了一棍子,疼得眉头拧得老高;刘义真早已拉着她从屋内跑了出来。
原是听闻这家人苦寒,家中男丁前儿偷偷溜出去砍柴火,却是被夏军当成了窃取情报的,当即便被杀了;家中只遗留下一妻子与两个孩子,还有那年迈的老母亲。
他们当时进去时,见着那老婆婆盖着一床又黑又硬的被子,心道那般旧了的,哪里能暖和得了,那两个孩子更是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那妇人的身上瑟瑟发抖;顿时心疼不已,赶紧将两床被子递给他们。
却不想那老婆婆一听是建康来的人,便是气不打一处出,直接用手头的拐杖敲打着地面,可齐妫他们三人哪里愿意,执意要给,那老婆婆气急,竟是直接打人了。
“你们擅杀王将军!不好好出去迎战,全都躲在这长安城内,当初还不如不来呢!我们倒也快活!”临出门时,听见那老婆婆在后面狠狠骂道。“这般贪生怕死!就该开城门投降他夏国去!”
璃珠扶着被打了腰背的齐妫,看着刘义真落寞的眼神,眼圈儿一红。
“这等无用之徒,岂能配守长安?!这是刘家的祖坟地啊!”老婆婆的声音越来越远,激动的声音中,还带着泪声。
“公子,我们的被子还,送不送了?”璃珠小心翼翼地问道。
“送!如何不送!”刘义真斩钉截铁地道,转而又向着另一家走了去……
待所有的被子都送完时,几人都多多少少地受了伤,被骂是更不用说了,都已经习惯那些尖酸的、刻薄的、粗鲁的、粗俗的辱骂声时不时地在耳边响起了。
也许,不是辱骂,是应该承受的。齐妫暗自想。
夜里,因为太冷,又睡不着;齐妫披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夜风凛凛,寒凉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月光很好,那干枯的树枝在月下透着黑影,斑驳有致;寒枝在夜风中“吱呀”地摇曳着,偶有飘落下来的枯枝,击打在寂寞的庭院当中。
“未睡么?”一个寂寥的声音响起。
齐妫一愣,仔细一看,见月光下,那台阶上坐着一个少年,正转头看着自己,眸光如水。
走过去,与他一起坐在那里,台阶冰冷的寒意立刻就从臀部往上窜,忍不住又是一个喷嚏。
“太冷睡不着?”刘义真轻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轻轻地回荡着,听来寂寞孤独。
齐妫摇摇头。“也不全是,心里有些担忧。”
“我想,我做不好一个将军,也做不好一个刺史;我什么都做不好……”刘义真突然失落地道,双手撑住自己的脑袋。
齐妫看着月色下他朦胧的脸上绝望的表情,那原本俊俏绝伦的脸庞,在此刻也失了颜色,空余那份落寞与无助;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人各有专长,你不必太难过了。兴许,你能在别的地方,比他人不知好了多少去呢!”
刘义真勉力一笑,突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眼眸澄澈,问道:“你会看不起我么?”
齐妫灿然一笑,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敲了一下。“说什么呢!”说完又“噗吱”一声笑了。“不过有时也看不起你,何必老是欺负我?”
见着她月光如水下明亮的笑容,刘义真松了口气,嘴角勾了勾,道:“那就好。”说完转头望着天空的那一轮明月,道:“今晚月光真好。”
齐妫也抬眸,与他一起凝望着那一轮满月,思绪忍不住便飘向了远方,飘向了某个熟悉的人那里,他笨拙的为自己擦泪的动作,他笑起来仿佛天空都失了颜色的笑颜,他认真而执着的模样……突然一阵寒风猛地灌进来,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刘义真起身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道:“只怕,我们是要回去了……”又重新坐定在她的身边。
齐妫颔首笑了笑,倒是没有说了那句习惯性的“谢谢”了。“我早已想到了这个,只是……可惜了这里百姓的期待……”
刘义真沉默了半晌。“或许,三弟来这里会不一样罢。”
齐妫愕然,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讷讷道:“谁又能知道,也许,会出现其他的情况呢!关中……本来就不容易防守,毕竟建康离这里太远了。”
刘义真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选择沉默。”
齐妫迎上他的目光,浅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倒是想什么呢?”
“就怕……我们就此再也出不去了……”
齐妫回头看着他,认真道:“若是出得去,我们得放下某些执着,自在地活下去,你说呢?”
刘义真点头不语,若是再不懂得放下,还一味为着某些虚名而执迷不悟,那自己,也许会再一次面临现在这样的处境了;二人不再言语,坐在月光下,两道影子被拉得老长,在台阶上被折成几折,在最末端,在交叠在一起;庭院里一片寂静,偶有寒鸦几只,孤独地飞过,宛如魅影,惊得几片枯叶落地,又被寒风吹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几经周折,方才尘埃落定,消失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红颜轻折
半月的时间内,长安城内的许多间破旧的木屋被拆毁,用来煮熟一些生食;可还是有许多人的整日里无法食用到熟食与热食;导致一部分的人出现腹胀腹疼,食物无法下咽;军中的将士出现因为食用过多的腌制品也导致水肿,行走都困难。
十月的长安,外面已是一片萧条,许多的人挨冻,许多的人口角溃烂,许多的人腹痛不止,许多的人四肢水肿无法行走;三人也已经消瘦了许多,走在人烟稀疏的街道上,因为少了炊烟,整个长安似陷入了冬眠一般,寂静无声;抬眼望着阴霾的天空,竟飘飘扬扬地下起了雪花儿,一时间,整个街上的行人如鬼魅一般,迅速地消散了去。
记得那日在洛阳时,齐妫与刘义真二人见那雪花飘落在古老的城墙之上,飘落在枯败的枝头上,飘落在某些富有记忆的断壁残垣之上,他们兴奋了许久……
可如今,这等景象,却怎么也叫他们欢喜不起来,雪花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白得近乎透明,却再也不似往日的心情;那飞扬的雪片儿,将原本就失去生机的长安城,掩盖了更加失去了气息。
刘义真驻足在原地不愿意再前行,想当日随父帅一起来到长安城时的繁华景象,与之现在的这般模样,突然就自责不已。这种谁也安慰不了的悲伤,就这么突然地涌进了他的心头。
义熙十四年冬月,朱龄石到达长安,从外突围进来;应刘裕在建康的要求,长安现在这样的情形肯定是守不住了,只能带着刘义真一起撤退返回江南。
刘义真平日里那些左右的随从,却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进行搜刮大量的金银财宝,甚至还有女子,本来是轻车简从的行装,却因为这些累赘,使得车辆的行驶尤其的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