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这回干脆连答都不答一句,只闷声啜酒,魏渊不在,她根本不可能贸然跟着赵纯出去,外面是她所不了解的赵府,而楚昭的人,也许早已埋伏在外面。
赵纯没了主意,看来钟毓秀是雷打不动地呆在席上,她朝着小周氏望了一眼,起身凑到小周氏身后,毓秀心知不妙,偷偷看着自己的母亲,才发觉大周氏被小周氏灌了几杯酒,本就不胜酒力的大周氏面颊通红,却还依旧保持着端庄的仪态。
“母亲,这屋里好闷,毓秀表姐难得来家中玩一趟,纯儿想带毓秀表姐好好转转。”赵纯将下巴压在小周氏的肩膀上,莞尔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看得席那些年轻的公子哥儿们心神迷醉。
小周氏依计行事,望着毓秀道,“毓秀啊,你纯表妹这番想出去玩儿呢,你就依着她一回吧。”
这母女俩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毓秀回了赵纯却躲不过小周氏,“毓秀并不是不依着纯表妹,只是姨母的生辰宴,毓秀是担心贸然离席折了姨母您的面子,不如问问母亲的意思,母亲意下如何?”毓秀只能拿着大周氏来做挡箭牌,来前她就叮嘱大周氏不能掉以轻心,可眼下大周氏被小周氏灌了个半醉,怕早已糊涂了。
“母亲?”见大周氏未答,毓秀又唤。
“你母亲她有些醉了。”小周氏最清楚自己的姐姐,一旦饮了酒就不太清明,这时候也是最好说话的,“你放心,你母亲不会责怪于你的。到时候她若是怪了你,你就来找姨娘,姨娘给你做主,可好?毓秀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姨娘也知道你们坐不住这酒席,出去转转也好。”
小周氏把话一口给堵死过去,毓秀哪里还能找出不陪赵纯的理由来。“那就麻烦姨娘好好照料母亲,我便陪纯表妹出去转转。”
“去吧去吧。”小周氏连声称是,奸计得逞笑意愈发得浓。
赵纯挽着毓秀的手出了前厅,“表姐,我带你去转转吧。”笑眼里藏着的是无形的利刃,没想到大周氏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母亲忽悠过去。
“早上赵府的丫鬟已经带我与母亲在赵府看过,纯表妹忘了吗?”府中宴请宾客,丫鬟嬷嬷们都到后厨去打下手去了,府里也少见人影。
“那些下人懂什么啊!”赵纯折下多嫩黄色的花捏在手里把玩起来,“我带你去嘛,毓秀表姐。你若是不陪纯儿,就是瞧不起我们赵府。”只因生了副好皮相,赵纯在家里不敢同赵侍郎发脾气,在外人面前却是使惯了性子的,谁不依她,她便不讲道理的要人顺着她。
一来毓秀是她的表姐,年长她些,定是要让着她;二来赵纯一直觉得是大周氏对不起自己的母亲,才导致她们母女俩落到这般田地,大周氏于心有愧,她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小姐这是要去哪里?”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魏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毓秀身后。
毓秀闻声先是一惊,回头看去,他抱着那把剑站在不远处,原来魏渊还是来了,看到魏渊的时候,她似乎所有的顾忌都没了,哪怕现在赵纯要带她去跳火坑她都知道魏渊定会护着自己。
赵纯见到魏渊又想到那日宫里的事情来,耳根一红,开口便道,“你怎么也来了!这赵府是你们这种下仆该来的地方吗?!”神色嚣张,乌黑的眸瞪得滚圆。
“纯表妹这就说笑了。”魏渊是她的侍卫,能说教魏渊的,只有她毓秀一人,赵纯这样贬低魏渊,毓秀可容不得,“他是我的贴身护卫,自是我到哪儿,他也在哪儿。”魏渊向来懂她的心意,不过一记眼神,魏渊便知晓了毓秀的意思,“我与纯表妹去后山散散步,你就不必跟着了。”
总算识相!如果当真让魏渊跟着,赵纯可就为难了!没想到这钟毓秀这么笨,不让魏渊跟着,倒省了她许多麻烦,“是啊,我与我表妹去转转,你,在这儿候着吧。”
“是。遵小姐命。”魏渊如磐石般定在原地,小姐的意思分明就是你先应和一下赵纯,等下悄悄跟过来,这样既能不让赵纯生疑,又能破了她的毒计。
魏渊会来,如何不来?他已知赵纯不会善罢甘休,又怕她狗急跳墙伤了毓秀,定然会跟来,本还有些气着毓秀不知爱惜自己,可在看到她的瞬间,魏渊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而在见到她那肯定的眼神,更是气不出了。
原来,她早知自己会来。
赵纯早早就将曼陀罗香燃在假山的灌木丛下面,而她自己也服用毛果芸香,这曼陀罗香自然是害不到她。
毓秀往假山走着,脚下的步子放得极其缓慢,每走一步都留意周围的环境,许是知道魏渊在后面悄悄跟着也不害怕,却还是倍加小心,“纯表妹,你有没有问到什么香味?”
赵纯笑起来,不想这曼陀罗香的效果如此之好,这离假山还有段距离,竟就能闻着了,“大概是什么花开了,姐姐你是少见多怪了。”握住毓秀的手,迈开步子,一心想带着她往前多走些。
正文 第六十六章:怎么会是她!
“纯表妹当真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吗?我怎么寻思着,这不像是花儿香,像是熏香呢?难不成你们赵府还有在花园里点熏香的习惯?”毓秀发觉香气不对,脑袋竟变得昏沉起来,就肯定了是这气味有诈。
赵纯担心被毓秀识破,眼底闪过一丝慌张,“谁知道那些下人在园子里干了些什么!表姐你就不要管这个,与我再往前走走,又几棵盆景,我还想带你去瞧瞧呢!”时间紧迫,从原先牵着毓秀的手变成了生拉硬拽,只想把她带到香味最为浓郁的地方。
毓秀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步子也变乱起来,感受到身体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消逝,而赵纯依旧拉着她的手在往前走着,“魏渊……魏渊……”她喃喃道。
魏渊藏身灌木后面,本来见两人相安无事地走着,却发现毓秀的情况不对,与赵纯拉扯起来,又听到毓秀唤了自己的名字,飞身从灌木丛中出去。
赵纯见了突然现身的魏渊,捂着嘴便欲尖叫,只可惜那啊的声音还没发出来,便被魏渊拍晕过去,慢慢倒了下去。
毓秀身子一软稳稳跌在魏渊怀中,他第一次与心上人靠得这么近,竟有些手足无措,愣了半晌才知道将毓秀扶着靠在树下,寻着气味找过去将燃得正旺的曼陀罗香用泥土盖住了。又回到毓秀身边,焦灼地查探起她的情况来,曼陀罗香灭了,毓秀本也未曾吸入多少,片刻功夫便清醒过来,“魏渊,多亏有你在。”没想到赵纯竟连禁药都敢偷用,实在是心大。
“这是魏渊应该做的。”还沉浸在方才怀中人儿柔软的身体带来的触感里,魏渊脸红了个透,转过头想要掩饰自己的表露于色的害羞。
看到他这样毓秀忍不住笑起来,“别躲了,你看看你,脸都红到耳朵根了,转过头去我也能看到。”揉了揉太阳穴,从地上站起身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估计楚昭应该很快就找过来了,我们还是先行离开。”
魏渊扶着毓秀不好意思看她,一句话也不发地从地上捡起剑,“等等。”他将剑从剑鞘中抽出,径直走到赵纯跟前,赵纯脸上还保留着被打晕前的惊讶之色,利剑挑开赵纯腰上的衣带,整件衣裳顺着身体的曲线松散开来,剑锋一转,落在赵纯的脸上,划下一道长约两寸的口,转手又是一剑,两边两颊上便多了两道狰狞的口子。
毓秀在一旁看着,也未阻拦,她知道魏渊的性子,自己险些被赵纯所害,依着魏渊定是不会放过赵纯的,若不是怕招人生疑,怕是魏渊也早就将赵纯的性命给了解了。转身又是几剑,落在赵纯周身的灌木之上,那些低矮的灌木被砍得七零八落,乍看之下,便是打斗过的痕迹。
他是聪明的,毓秀与赵纯一同出来,而赵纯受伤晕倒,毓秀却无碍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想到此处,又是一剑,这一剑,魏渊划在自己的手臂上,而毓秀的贴身侍卫听到打斗声匆忙赶来,救下了他家小姐,还被刺客所伤,这样一来,就都顺理成章了。
“疼不疼。”毓秀走到魏渊跟前,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魏渊对自己是一点都不心软,那伤口划得很深,怕是没个十天半月都很难长好,毓秀从袖中抽出帕子,替魏渊把伤口包住,“辛苦你了。”再等一等,等她羽翼稍稍丰满些,她就会再让魏渊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等她能够独自处理这些事情,等她扳倒楚昭,魏渊就自由了。
被心上人这般照顾着,哪里还会知道疼痛为何物?木头嘴角一扬,竟笑起来,“不疼,一点都不疼。”他头摇得和那拨浪鼓似得,满心都是方才毓秀替她包扎伤口的样子,死一次都够了,这点小伤小痛值得了!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小姐,我们先去假山后面避避。等会儿就要好戏看了。”魏渊那日偷听到的计划,过不了多久,楚昭就该来后园里了,当他发现在这儿躺着的不是毓秀,而是他的好纯儿,该是怎样的神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