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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原本的炭火再省还是用完了,小英哥儿用着东宫剩下的银子去央人买了点炭,还是宫中最次的炭火燃起来不停的释放一些烟雾。
接连几天的伤寒,太子身子骨越来越弱,小英哥儿让人升了火盆,他便咳嗽个不停。
“太子爷,喝点热茶吧?”
楚晖摇了摇头,“你这点的是什么?太呛了”。
小英哥儿有些为难,“殿下你这伤寒好几日都没好,怕是给冻着了。这炭火虽然呛了点,但好歹还能保暖。奴才去外面扇着点,尽量别让风往您这边吹?”
楚晖知道这奴才是为自己好,便叹了口气,又苦笑,“我一直待在宫里,站的太高,却忘了原本宫中的为人处事之道。”你得宠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失宠时,你没权利时,平日里的一切哪怕最简单普通的事物都变得艰难起来,你什么都不是。
“太子爷且放宽心,待您病养好了,一切都会好的。”小英哥儿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只能安慰他。
楚晖笑了笑,他脑子沉重,如今喉咙又似被堵着个东西一般,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是没心思在继续伤春悲秋,便又窝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同样此刻东宫外也正有双眼睛将眼前这些东西全都纳入,而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
魏渊探了东宫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回来的也快。
只是他却没打算将东宫的消息亲口告诉毓秀。她本没打算让他牵扯入这件事情,自己去了,她更平添了许多烦恼。便使魏侍将信送到了钟家,递给了钟平。
信上的内容倒也简单,只四个字:太子病重。
相信以钟平的能力,该知道怎么办的。
而钟平在看到那封信时,第一时间便请了折子入宫。魏渊那里送来的信,不会有假。太子却实实在病中——钟平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对他性情也算了解。
软弱犹豫,刚果不足。
出了这样的事儿怕少不得自怨自艾一番,在加上东宫现在好比冷宫。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太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苦,一开始钟平只想着如何与妹妹救太子出来,现在才反映过来——倘若太子出不来呢?
倘如那个人要太子永远也无法翻身呢?
比起毁了太子的名声,比起让他失去皇上宠爱这个变数不定的事儿,还有什么比去了他性命更稳妥更一劳永逸的方法呢?
稳不下来了,钟平想。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先且按下,等日后慢慢再图。毕竟如今皇上正再起头上,几个人贸贸然去求情,不仅求不出太子说不准还又惹得皇上生气,到时自然是亲者痛仇者快。可如今是他太高估了太子的承受能力。
“哥哥,你怎么来了?”钟皇后这几日因着太子的事情睡不好,正再喝药,便见者钟平进来。也没让人通报,也没行礼,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便从位置上下来又随手让众人除去,“怎么来的这么急,出了什么事儿吗?”
钟平礼仪方面克制的厉害,自己都跟他说了没人的时候不用行礼,偏偏他任何时候都要做个全套。今日都没让宫人禀报直接进来,钟皇后想到这儿也有些急了,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私藏香囊(二)
宫里头的下人在第一时间都被钟皇后打发了出去,钟平便将那信给钟皇后看了。
“太子那里……”钟平道,“他现在已经病了,病中又思虑过多,如此反复难免加重病情。不说落下病根,若是长久的待着那里……”恐是性命不保。
钟皇后看过之后又是心疼又是恨,“平日都是我替他把什么事情都弄好,到如今连这点小挫折都受不了。”
钟平摇摇头,“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太子心性摆在这里,昭王要是有意,恐怕他不能活着出东宫。”
钟皇后怕的便是这个,“本想过段时间等皇上怒气稍减再说。如今怕不行了。”对手如此狠毒,他心里想要的是皇位,而她最想要的却是自己儿子的安全,“哥哥,我一会儿去找皇上求情,即便皇上不放人,我亦会想办法令皇上许我可以探望太子。”
算是孤注一掷,她想用往昔的感情来赌一把,可倘若失败,她这个皇后失了宠,整个东宫没落了,连带着钟家恐怕都得不了好。
“我只是怕……”
钟平道,“你有你的打算,钟家不会拉你后腿。”
他笑了笑,“你不只是皇后,更是我钟家的女儿,是我钟平的妹妹。万事且记住,哥在你身后,钟家在你身后。”荣华富贵都是虚的,倘使能保全太子,保全妹妹,他一家人做个普通老百姓也乐的轻松。
钟皇后看了他一眼,再来不及说什么,连忙让宫女们去娶了自己的风袍。未曾向皇帝禀报,直接就敢往了御书房。皇上在起头上,好几日夫妻两爷未曾见面,到底成婚几十载,钟皇后对楚皇的脾性摸得清楚,知道此刻不该触了他怒。
可到底儿子是自己的,她不心疼还能有谁心疼。
——
不仅钟皇后这几日夜不成寐,楚皇也是。
当皇帝的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拥有了这些,他也远比一些人头疼。几日冷静下来,到底之前太子那事他有些后悔。皇帝当了十几年,要说后宫和睦一家亲这家些,头一个不信的就是他。如今他已经到了暮年,难保有人为了皇位害他的儿子。
可到底是他自己抓再床,又怕深查下去只能让自己失望。而且无论如何,哪怕真的太子与那林妃通奸,他都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楚皇从来都是个护短的人,他也确实不适合当皇帝。
“皇上,皇后娘娘在外头求见”,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小福子来禀报。
楚皇这几日都没见过皇后,一是因为太子的事情,二是也怕与她见面说的多了伤了夫妻情分。两个人少年夫妻,到底在他心中皇后跟他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可是越到后面,他年纪越发的大,而他儿子都很年轻,皇后也比他小了快十岁。
很多想法便不由的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不见。”楚皇道,再缓缓吧。如今太子这事儿刚过,皇后来肯定是为了替太子求情。
楚皇对太子私通林妃一事,信了有六分。但真正使得他幽闭太子入东宫的原因却不止这个。他总觉得是自己年纪大了,底下的儿子似乎都不太安分了,真正缘何这么做他心里或许也不太清楚,但也许只是为了给儿子们看看,自己身为一个皇帝,天威不可挑衅。
“可是皇后娘娘说了,今儿见不到您,便不回宫,冻也冻死到殿外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小福子几乎是发抖的说了这句话。如今太子的事儿宫里头大人物不了解,他一个贴身跟在皇帝身边的又怎么能不知道。
单怕这边皇后跟皇上闹出来什么,他一个小太监被两尊大佛压着,万一出了事儿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楚皇眉头紧锁,有些不悦。
他觉得自己似乎被挑衅了,可是皇后入宫二十载,出格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办过。唯一和他红脸也不过就是当年两人的长女意外亡故,那不仅是皇后心头的刺,也是他的刺。想到没福分长大的清安,楚皇叹了口气,“罢了,让皇后进来吧。”
钟皇后一入内,便直接对楚皇跪下,“求皇上饶了我儿性命。”
楚皇本来还想等着皇后入内与她讲讲道理,他本就没打算对太子如何。却没想到皇后一进来就让他饶了太子的性命,“皇后你这是何意?不满朕将太子禁闭吗?”
钟皇后道,“臣妾不敢。”
“朕看你没什么不敢的。”楚皇确实有些气了,他以为这些年皇后应该是懂他的。年少的夫妻,他往年的报复情浓时也一一对皇后说过,她就以为他这么无情要杀了自己的儿子。
“都说天家无情,朕看最无情的人是你”,说到这儿楚皇竟有些委屈,“朕与你二十载的夫妻了,虽然后宫有些人,可对你如何皇后你该心里清楚。便是太子德行中庸,朕也因为你再他一出生时便立为太子。你就是这般想朕的?”
“臣妾从没有这样想过皇上。”钟皇后抬起头,“太子是冤枉还是确实属实此事先按下不论。可皇上是太子的亲生父亲,从小教养太子,自己儿子的性情皇上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钟皇后垂头,假意哭泣,“这几日臣妾实在难安,夜里无法成眠,便是睡着了就梦见太子一个人在东宫中,那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的,他哭着喊着对臣妾说冷。又说饭菜不好,他腹中饥饿难忍……”
楚皇听到这儿眉头松开,一时又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
自己与皇后都一样。
“皇后,你多虑了。”伸手将地上跪着的钟皇后扶了起来,“到底这里是朕的皇宫,朕的家,没有人敢在朕的家里欺负朕的儿子。”
钟皇后抬头,“皇上,臣妾与您也是艰难夫妻。宫中生活如何,您在当皇子的时候应该一清二楚,臣妾只怕他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