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苏仕明小声叫到。
黄氏原本垂着头,听见了声音惊讶抬头,“你回来……”话说到一半儿,她连忙放下女儿,走到门口将门掩上,“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他们如今正找你呢。”
苏仕明没多少时间了,自然不能和她条条框框都解释清楚,“刚才来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有宫里头的侍卫”,黄氏想着,“似乎还有京畿府衙门的人,还有些穿着奇怪的人。”
苏仕明垂头,想来钟家也派人来了,“你有说什么吗?”
黄氏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敢说。”
“如此最好。”苏仕明呼出一口气儿,“要是你泄露了什么,怕是性命不保。”苏樱年幼,还什么都不懂,如今眨巴着双目看着苏仕明。苏仕明入仕至今,一颗心早就被打磨的刀枪不入,若说软肋,唯一的一个便就是眼前这三尺高的小姑娘了。
“樱儿,以后长大成人了,切莫认贼做父。”苏仕明怕,怕他死后女儿不知道仇人是谁,还认贼做父,但又怕她不自量力的去报仇,“听你娘的话。”
黄氏惊慌的看着丈夫,“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的说这样的话?”早在有人来家里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如今苏仕明这样说,便彻底慌了心神。
“我怕是不行了。”苏仕明道,“我做那些事情都没避着你,你约莫也知道些章程。如今皇上知道了,我便成了那个被推出去的替死鬼。夫人,王爷已经答应了我日后会抚养樱儿,但是你要切记,以后若有机会离开,一定要走。”
黄氏点了带头,外头有人影晃动的声音,苏仕明知道,那是楚昭的人在提示自己。
“这段时间风头紧,如今我替人顶了罪,想来那边起码这段时间一定会护着你。”苏仕明道,“切莫因心里怨恨做了些事儿让旁人看出来,伤了你和樱儿的性命。”
黄氏留着泪点了头。
——
夜间时分,皇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钟老爷子刚刚回家落脚,便有侍卫来传旨让他入宫。
大周氏帮着父子两穿上官服,又有些抱怨,“这才刚回来,晚饭都没吃上两口呢,怎么又让去了。”
毓秀在一旁给钟老爷子装了些果脯,“旁的东西不好带,祖父一天没吃了,晚上估计待的要久些,若是饿了,便偷偷吃上两个果腹。”
“怕是没那个闲心。”钟老爷子叹了口气,“倘若第一时间将人提过来审问,或许还能问出些真话,都这个点了,谁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只怕问不出什么。”
毓秀知道楚昭既然把事情都推在了苏仕明身上,怕已经有了对策,他们失了先机,此番想要绊倒楚昭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去了再说,事情总不会一味糟糕。“
——
书房内,苏仕明跪在一侧,楚昭与钟太傅等人并立两侧,楚皇坐在龙椅上,神色阴沉。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给朕,一五一十的说!”
楚皇自然内心是向着自己儿子的,这谁都知道。而且他这人素来就护短,不止护着太子和清平,楚昭更是他儿子,钟太傅眉头微微皱着,又看跪在地上的苏仕明。
“回禀皇上,小人不知,小人从未见过这份名单。”
“狡辩!”钟太傅冷冷喝道。
“小人亦是读书之人,昭王是什么人小人不会不知。他素来恨结党营私,小人若真的是想要谋财,何必陪上性命去做昭王的谋臣。”
钟平听了这话气的脸都青了,这楚昭当真是圆滑又无耻,让苏仕明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如今事情摆在这里,除了心有儿子的楚皇,谁人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
“昭王是不是结党营私,朕不清楚!”楚皇虽然说对自己的儿子尚存私心,但也不是一个昏庸之人,“苏仕明,你当朕是傻子吗?用这样的言语来糊弄朕?来人”,他大声喝道,很快便有一列侍卫站出来,“把他带去暗房,务必在明早之前审问出结果。”
“是。”
侍卫将腿软的苏仕明拎了下去。
楚昭此刻上前,“父皇,天色黑了,不若先回房休息,免得耽误了龙体。”
楚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自是心里不愿意相信此事自己的儿子掺和了进来,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了些疙瘩,便摇了摇头,“不必了,此事不审问清楚,朕怕今天夜里不得安枕。”
好在时间并不长,只半盏茶的时间,暗房内便传来消息,苏仕明招了,直言都是自己贪财,一人所为。
钟太傅眉头微微皱,“怎么招的这么快?”
刚才大殿之上,他骨头看起来可不软,没道理一下便招了。
“读书人的骨头便是这么软,”侍卫道,“属下还没给他上刑具呢,只是稍微带他参观了暗房,脚都吓的软了起来,拼了命的求饶。”
“文人身子底子薄弱,想来是心里怕。”楚昭脸上带笑,又看着钟老爷子,“钟太傅亦是读书人,以己度人,那苏仕明撑不住也属应当。”
“你……”他话里话外都在侮辱读书人,钟平自然气的不轻。
钟老爷子拽住他的手,将他按了下来。
满身是血的苏仕明被带到了堂内,嘴里还含着血沫,和刚才的姿态已经大不相同了,“所有事情都是臣一人所为,求皇上饶臣一命,求陛下宽恕!”
他便如同一狗一样,祈求着。
楚皇的脸已经变的非常难看,“好你个苏仕明,朕之前还觉得你是一个有用之才,没想到不仅为人贪婪,骨头也软的让人觉得可笑!”他下了椅子,“你自己贪也就罢了,还拖累旁人。”
“求陛下饶命,恕臣死罪。”
苏仕明仿佛只会说这一句话似的,钟太傅已然觉得不对,“皇上,老臣觉得此事尚有疑端,不如压下再审?”
“还有什么疑端?”楚皇回头,目色深沉的看着钟老爷子,“朕觉得此事已经是水落石出了。”
“皇上!”钟平还想再说。
“来人,将这贼子拉下去,五马分尸!”楚皇却再也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原本一直求饶的苏仕明此刻也停了下来。只是重新跪好,重重的再地上磕了一个头。
——
除了完苏仕明,楚皇便揉着自己的额头口称疲累。
“父皇,儿臣扶您去房内休息。”
楚皇摆了摆手,“不必了,天色也晚了。你早点回府,通知下去,明日休朝一日,就说朕身子不爽。”
“是。”堂下众人一同应道。
钟太傅和钟平走在一处,处理了一夜苏仕明的事情,天马上就亮了,本该也快到早朝的时辰了。
“这件事明明疑点很多,偏偏皇上不信。”钟平尤有些恨恨。
钟太傅摇了摇头,“皇上信自己的儿子,他也不敢赌。此番事情深查下去,若昭王没做什么,必会怀了父子情,而且苏仕明毕竟是昭王的人,对昭王名声也有影响。”
钟平便更不忿,“这样一个败坏朝纲之人,任由他再朝堂上兴风作浪,我实在心难安,意难平?”
“精卫填海,非一朝之功。”
两人已经出了宫门口,钟太傅回头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大殿,“咱们还是小瞧了这位昭王殿下。”此番的证据不可谓不充足,他们的速度也已经很快了,但也就短短的一天,他竟然有能力将形式完全颠倒。
倘若是个闲王——便是大楚之福。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非国幸事
都未等秋后问斩,楚皇便干脆利落的把苏仕明五马分了尸,连尸首都扔到了乱葬岗,根本不许其家人收葬。
他这般行径,不知是真深恨苏仕明,还是心中有气,怀疑楚昭什么,又不好发作。
“今日之事,万岁爷偏颇了,那苏仕明明显是在为人顶罪,我就不信万岁爷看不出来!!”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钟平愤愤不平的说。
他为人刻板正气,虽然难免有些迂腐,却最是看不得那等结党营私,败坏朝堂之事。楚昭的行为,虽未卖国,但认真说出来,却也是死的罪过。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条律例,古往今来虽少有皇族之人遵守,却一惯是钟平的信条。猛然伸手拍击小几,他厉声道:“此时买卖试题,结党营私之事都可轻易放过,万岁爷当真,当真……”太过软弱无能了,就算心疼儿子,亦总不能大过国法去吧!!
“在这样下去,国将不国啊!!”他怒目圆瞪着。
“唉,楚昭能力不耐,这等局面都能逃将出去,又因今次之事,他对咱们钟家起了警戒,日后怕是……”钟老爷子叹了口气,对比钟平单纯的愤怒,为君不争,为国不利,做为钟家家主,钟皇后的父亲,太子的外祖父,钟老爷子想的更远一些。
楚家皇族,无论是楚皇还是太子,其实性格都很软懦,根本当不起一国之君的重任。楚皇登基这些年来,若不是一干老臣保着,这泱泱如画江山,说不得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臣子终归是臣子,且又百人百样心思,各自私营,终归,楚国国力还是在下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