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卑不亢的姿态一直被很多老大人喜欢,有些甚至打起了让他做女婿或孙女婿的主意,只是这几年来一提这话头他便说思念亡妻,无意再娶。如此,大家只有哀叹一番,不忍重提旧事了。
大家恭贺完了纷纷离去,江淮落在最后,背着手慢悠悠地朝着宫门外走去。这条路,他一走就是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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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热,知了在树上不停地鸣叫,太阳当空,屋里的人徒生倦怠,美人儿倚靠在斜榻上,只着浅绿色的纱裙,一手持扇一手扶额,闭着眼小憩。
“娘娘。”紫婵从殿外进来,轻声喊道。
“何事?”舒慈闭着眼问道。
“公主将南阳王家的望舒小公子揍了,现下小公子正在哭呢。”
舒慈睁开眼,问:“南阳王呢?”
“在皇上的书房,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来。”
“把乐畅和小公子带到本宫这里来。”舒慈坐起来。
“是。”
不到一刻钟,乐畅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委委屈屈地望舒小公子,他生得圆润,皮肤比女孩儿都还要白皙,穿着紫色的四开踞,像个年画娃娃一样。此时他脸蛋儿上还挂着泪,衣裳上也有破损,看起来极为可怜。
“母妃!”乐畅高高兴兴地上前喊道。
舒慈对着望舒招手,笑得十分温和:“小公子,到本宫这里来。”
乐畅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一眼望舒小公子,后者往后退了一步,不敢上前。
紫婵笑着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说:“小公子,你渴不渴呀,娘娘那里有好喝的酸梅汤,你想不想喝?”
“想。”他怯怯的点头。
“乖,那咱们去娘娘那儿好不好?”紫婵伸手牵着他,温和的说道。
望舒小公子点了点头,上前,规规矩矩地给舒慈行了一个大礼,脑门磕在地上的声音,那真是实打实的脆生。
“哎呀,磕疼了吧,快到本宫这里来。”舒慈笑得很是温柔,放下团扇,向他招手。
“母妃……”乐畅在旁边有些被忽视了。
望舒小公子上前,被舒慈一把搂入了怀里,仔仔细细地用手绢擦了擦他的脸,说:“望舒,你是小男子汉啊,可不能轻易哭了。”
“娘……”望舒仰头看她,楞楞地,像个被迷晕了的小童子。
“这是娘娘,可不是你亲娘啊。”紫婵笑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小公子的衣裳。
舒慈说:“去给他拿一套新衣裳来换掉。”
“咱们这儿只有公主的衣裳啊。”
“不给他穿!”乐畅插了进来,一下子就想挤掉望舒,被舒慈牢牢地抱在怀里,免了摔个屁墩儿的下场。
“本宫记得乐畅有一套男装,你拿给望舒穿。”
“母妃!你说过那是要带儿臣出宫时穿的!”乐畅先是一愣,然后气愤地大叫,几乎要跳起来了。
望舒被她吓愣了,盯着她一动不动。
“看什么看,我讨厌你!”乐畅大吼,吼完嘴巴一撇,哭了起来,“母妃不喜欢我了,母妃不要喜欢他,他是坏人……”
紫婵退下去取衣裳,舒慈一人面对两个小孩儿。
“乐畅,把眼泪擦干,不许哭。”舒慈冷下了声音,笑意也尽数褪了去。
“呜呜呜……”
“本宫数三个数,一、二……”
“我没哭了!”乐畅抬起袖子飞快地擦了一把脸蛋儿,咬着牙看她。
“好,那我们就来说说刚才的事儿,你为什么要打人?”舒慈问。
“是他先动手的,他想抢善雅的荷包,我去帮善雅,一推他,他就摔了。”乐畅口齿伶俐的说。
“不是不是,那是我的荷包,是我的。”望舒在舒慈怀里着急的喊道。
“明明就是善雅的,她昨天还戴着呢,你少骗人!”乐畅气愤的说。在她心里,望舒从抢东西的人变成了跟她抢母妃的人,更为可恨了,她想撸起袖子再揍他一遍。
“娘娘,荷包是我的,是柳柳绣给我的。”大概是觉得跟乐畅无法交流,望舒仰头看舒慈,渴望舒慈能给他公正的判决。
“柳柳是谁?”舒慈问。
“是我的丫环,她在荷包上绣了一只小鸭子,说那是我,我很喜欢。”望舒虽然胆小,但说话却很有逻辑,问什么答什么,乖得不得了。
“那为什么会到善雅那里去?”乐畅竖眉,瞪他。
“上次进宫,她说喜欢这个,我不给,她就让宫女抢了去。”望舒瘪嘴,似乎又想到伤心的那一幕了,眼泪唰唰地掉了下来,他抓着舒慈的裙子,“娘娘……是我的,是我的小鸭子……”
舒慈心疼的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说:“乖,不哭了,本宫让人给你绣个一模一样的好吗?”
“不、不……不是柳柳的,不是柳柳的啊!”越安慰越伤心,望舒撑着舒慈的膝盖,仰头大哭。
乐畅:“……”
舒慈叹气,只能用手绢不停地给他拭泪。
“母妃……”乐畅惊呆了,她从未见过这种操作,“他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善雅抢了他的荷包?”
“本宫信望舒。”舒慈低头,温柔地给他擦眼泪。
乐畅瞪眼:“那我岂不是助纣为虐了?”
舒慈抬头看她,赞赏道:“不错,会用这种成语了。”
乐畅嘿嘿嘿地笑,走过去拉着望舒的手,说:“望舒,对不起,刚才我不应该推你,我向你道歉。”
望舒埋头在舒慈的怀里,动了动脑袋,大哭变成了轻声啜泣。
“母妃,他怎么老是粘着你。”乐畅不满意了,动手拉他。
舒慈拍掉她的手,说:“不许欺负望舒。”
“您怎么老是向着他啊!”乐畅不满地撅嘴。
“本宫喜欢乖孩子,尤其是向望舒这样的。”舒慈低头,亲了亲吻了吻他的大脑门,“如果望舒坚强一点儿的话,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哭声戛然而止。
乐畅:“……”
紫婵找来了乐畅的男装,领着望舒到内室去换衣裳。
“母妃……”乐畅这才靠了过去,霸占了望舒刚才的位置。
舒慈从榻上的小桌下抽出一把戒尺,说:“把手伸出来。”
“呜呜呜……”乐畅一见到戒尺,腿就软了,被打了事小,丢脸是大啊。她都虚岁六岁了,怎么还要挨打啊……
“我再也不欺负弱小了,我再也不敢了!”
“伸手。”
“母妃,饶命饶命!”
“伸手。”
“望舒,望舒,你帮我求求情啊!”公主的尊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啪——啪——啪——”
纵然求饶的姿势摆了一个来回,还是没能阻止戒尺吻上她的掌心。
“哇……”这一声,是真的哭了,像刚才的望舒一样,扑在舒慈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三下是告诉你,不要仗着自己比别人强就瞎出头,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任何莽撞地行动都有可能带来你想像不到的后果。”舒慈说,“你已经六岁了,等一回宫就该去上书房念书了,现在本宫教你,总比你之后被别人教训要好。”
南阳王一出皇上的书房就得知自家孩子正在贵太妃处,立刻担心的问了起来:“怎么回事?是冲撞了贵太妃娘娘?”
本应该跟着小公子的小太监立马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然后告诉自家王爷,小公子现在赖在颐春园不走了。
”什么?”南阳王震惊了,就自家那个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小子居然有这胆色,敢赖上贵太妃了?
“皇上金安。”小太监看到从书房走出来的人,立马扑通跪下。
南阳王回头,抱拳:“皇上。”
“朕在里面依稀听到了小公子的事,怎么,出什么事了?”骆显穿着玄色的袍子,头戴玉冠,威严天成。
南阳王回话道:“小儿顽皮,竟赖在贵太妃娘娘那里不走了,臣不敢擅入娘娘的园子,请皇上派人去把小子捉出来罢。”
“都是自家人,皇叔不必如此避讳,亲自去一趟也可。”骆显说。
“不敢不敢。”那位娘娘的脾气,他实在是见识过了,不敢乱来。
骆显说:“既然如此,那朕就陪你走一趟吧。”
“啊……如此甚好,多谢皇上。”南阳王颇为感激,更加对刚才商讨之事多了几分肯定。
颐春园里,望舒正在和乐畅玩儿华容道,此时的局面是望舒稍占上风。
“小公子很聪明。”紫婵围观一局后,忍不住对舒慈说道。
“聪明的人不少,但难能可贵的是他敦厚善良。”舒慈看着他,轻笑一声,“想不到歹竹也能出好笋。”
“娘娘,您这样说南阳王,怕是不好……”紫婵低声说。
“怕什么?当他的面本宫也敢这样说。”舒慈挑眉,一股嚣张的气势无所遁形。
“皇上驾到!”外面有太监唱喏。
舒慈笑意顿收:“他怎么来了?”
紫婵赶紧扶舒慈起身,两个小的也规规矩矩站好。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屋子的人,跪了个大半,除了舒慈,她微微颔首,后者回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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