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您快瞧那里!”说话的是一个身穿赭色花软缎夹袍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余岁,生得方头大耳,正是玉岭王东方明武的外孙卫涛。他指向的是一片几乎有一个高的灌木丛,正在风中剧烈摇晃,发现瑟瑟声响。
“会不会是只熊?”一个年轻人紧张地问道。
“不太可能,围场好多年没有见着熊了。”卫涛虽是外戚,但因着玉岭王的关系,小时候也做过东方平的玩伴,来过围场几次。他听玉岭王提过,以前也从其他地方运过来几只黑熊放养在农场,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其他原因,病的病,死的死,已经有几个年头没有出没过了,估计早已在围场绝迹。
虽瞧不见灌木丛后是什么,但东方平还是取下弓箭拉起,朝那里射了出去。只听得“啪”的一声,灌木丛后跃出一只长着白色斑点的小梅花鹿,浑圆的眼睛滴溜溜看着眼前这几个陌生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竟然是只鹿!”卫涛兴奋地说道,“太子殿下,看来今日臣要跟您争这头彩了!”
“猎场之下无君臣,太子殿下,得罪啦!”其余几人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其实他们哪里会跟东方平争,只不过做做表面功夫,好叫东方平安心罢了。东方平到底还是从小学习骑射,听了他们的话,不禁被激出几分好胜之心。
“那我们今日便来看看这鹿死谁手!”东方平露出一抹笃定地笑意。
卫涛见东方平来了兴趣,便故意举箭说道:“太子殿下,臣就捷足先登了。”弓未拉满,那箭便已射了出去,啪一声扎在小梅花鹿前面的地上,小鹿受到惊吓,撒腿往树林深处跑去。卫涛直拍大腿,佯装懊恼地喊道:“竟然失手了,太可惜了!”
“这可是你自己放跑的啊,就别怪本王了。”东方平一笑,策马追了过去。卫涛和其他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心知肚明的笑容,等了片刻后,才向东方平追去。
他们都是王公贵族子弟,奉旨受邀请参与围场冬猎已是莫大的荣幸,虽然宣远帝说无需计较得失,万事以和为贵,但冬猎目的他们心里都一清二楚,早在出发之前,他们的父辈便又教导他们要尽量协助太子夺得头彩,如此不但长了郑国的脸面,亦会叫宣远帝龙心大悦。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以卫涛为首的贵族子弟才会佯装竞争,以便在暗中助太子东方平一臂之力。此时他们看似虽都在追逐小鹿,但拉起的弓箭要么迟迟不射,要么故意射偏,实则就是为了帮助东方平将小梅花鹿困在圈中。
远处,一道身着墨色金缎鹤氅的人影骑在枣红色高头骏马上,锐利沉稳的眼睛透过树木空隙注视着那数道穿梭在林中的身影,骨节清晰的手抓着缰绳,墨发束以高冠,冠上的紫晶石在阳光下散发出盈盈冷光。他就是传言中不问政事、最是逍遥快活的三皇子齐王东方鸳,然而,他此时望向东方平的眼神,却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温和儒雅,反而似这穿林而过的寒风一般,冰冷锐利。
东方平并未察觉到那一道异样的视线,只兴致勃勃地跟卫涛他们一道追围小梅花鹿。几个人堵不住了不同的方向,小鹿无处可处,躲在一棵大树后瑟瑟发抖,一双乌黑的大眼里充满惊恐。卫涛朝众人示意,他们不约而同慢下脚步,东方平策马上前,拉起弓箭笑道:“这只鹿本王先要了!”
卫涛一脸惋惜地说道:“就差这了一步,太可惜了!”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咱们哪里赶得上。”其余人纷纷奉承道,虽然弓箭都在手里,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作势拉弓。东方平的注意力都在那只小梅花鹿上,倒未去听他们在说什么,手上弯弓已经拉满,箭在弦上,蓄势待发。那只小梅花鹿躲在树后,露出的小半个躯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已然惊恐万分。
远处,东方鸳把弓箭拿起来,弓弦擦着他指上的玉板指缓缓拉开,箭头闪着骇人的冷光,对向那毫无察觉的东方平的背影。
☆、第一百零五章 三皇子东方鸳
树林里刮起一阵寒风,枯叶迎风翻飞,迷乱了视线。骏马似乎感觉到那肆虐在空气里的杀意,不安地在原地踏步,东方鸳注视着远处那道身影,目光比这穿林而过的风更冷,更利。
东方鸳的生母德妃乃威远大将军贺洪之女,身份尊贵,宣远帝宣她入宫侍奉原只是为了牵制刘安在朝中的势力,以稳固自己的帝位。她被入宫之时被删封为从五品小仪,居于琅华阁,宣远华将她冷落了数月,偶尔一日兴起,便召她前来侍寝。
贺小仪虽出身武将世家,但知书达礼,品性温柔,加之容颜出众,宣远帝见之就生出喜爱之心,在侍寝第二日便破格晋封她为从四品芳仪,一时宠冠后宫,风头无两,也由此引起紫玉皇后的嫉恨。只不过其父威远大将军贺洪在前朝势力庞大,料到刘氏一族不会善罢某休,早已为女儿在后宫中筹谋好一切,即便紫玉皇后处心积虑,亦无可奈何。
贺芳仪入宫第二年便怀上身孕,此时宫中除了紫玉皇后育有一子一女外,尚未有嫔妃的所出,宣远帝大喜过望,闻得喜讯当日便下旨晋封贺芳仪为正三品贵嫔,并亲自向贺贵嫔承诺,倘若诞下龙子,便晋其为妃,位份仅在紫玉皇后之下。此时宫中尚未册立太子,贺芳仪有孕之事叫紫玉皇后如临大敌,表面上假意照拂,暗地里却不知使了多少手段,只可惜次次都被贺芳仪巧妙躲了过去,加之有贺洪暗中保护,这才安然熬到了生产之下,诞下一名皇子。
三皇子的诞生直叫宣远帝东方宇英龙颜大悦,不但将贺芳仪一举晋至三妃之一的“德妃”,还亲自为皇子赐名为“鸳”,意为帝妃情深,不羡鸳鸯只羡仙。一时间德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不仅位份仅在紫玉皇后之下,还特许由她亲自抚养三皇子,此等荣耀便是紫玉皇后都不曾享受过。也正是因为这份盛宠,叫向来恭顺的德妃在众人的吹捧奉承下滋生出自满之心,对待紫玉皇后也不如先前那般恭敬。
紫玉皇后并非大度之人,平生最在意的便是后位及太子之位,怎甘心叫德妃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她亦是聪明人,知道眼前德妃是宣远帝心尖上的人儿,若因为与她失和,难免叫宣远帝厌弃自己,她能当上一国之后,自然也不是只有那拈酸惹醋的粗陋手段。对于德妃的咄咄逼人,紫玉皇后选择了隐忍退让,事事不与他计较。
正因为这样,紫玉皇后不得获得了宣远帝“贤后”的美誉,更让德妃以为她在忌惮自己,愈发目中无人起来。
自得自满是削减权谋的利器,再有心计的人,倘若摆不清自己的地位,也只会自取灭亡。
在东方鸳三岁那时,朝堂中关于议储之事已趋于白热化,贺氏一族与刘氏门阀各举一词,互不相让。东方平与东方鸳虽嫡庶有别,但郑国向来有立贤不立长的传统,再加上贺洪手握兵权,势力庞大,暗地里拉拢了许多朝中重臣,欲图将东方鸳扶上太子之位。
彼时的东方鸳虽尚是年幼,但他天资聪颖,三岁便已学习字读书,宣远帝似之为掌上明珠,时常抱在怀里逗乐,饶是紫玉皇后再沉得住气,也无法再坐视不理。就在那一年冬雪素裹,德妃忽然一病不起,宣远帝心急如焚,遍寻名医,日夜诊护,也未能好转。终在那狂风暴雪之夜,德妃于琅华宫中香消玉殒,宣远帝闻讯悲痛欲绝,连夜赶至琅华宫,只可惜佳人已逝,徒留一缕香魂。
而在那时,尚只有三岁的东方鸳由奶娘看护着留在配殿里,他听见窗外的风声,听见主殿里传出的哭声,清澈的眼眸充满迷惑。他还不能理解什么是生离死别之苦、天人永隔之痛,直至那一日德妃发丧,他被奶娘领着跪于牌位前,在一众啼哭的宫人中,他忽然明白,那他最疼他最爱他的母妃,再也不会回来了。
稚子痛哭之声令众人心伤,前来悼念的贺洪却将东方鸳抱起到身边,丧女之痛令这位驰骋沙场数十年的将军神色憔悴悲戚,他擦去东方鸳脸颊上的泪,望着宫门外飞舞地雪花说道:“三殿下,你瞧外头这雪下得多大呀,天这么冷,连心都要冻住了,但是只要有耐心等待,春天总有一天会来的。三殿下,你要记住这一个冬天,还有那些落在琅华宫的雪花,是它们带走了你的母妃。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地去面对,不要害怕,不要退缩,知道吗?”
东方鸳并没有听懂贺洪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面对那期待坚决的眼神,他懵懂地点了点头。德妃的死让贺氏一族元气大伤,东方鸳交由宫人抚育,宣远帝待他格外心疼,并未亏待半分。第二年,紫玉皇后得偿所愿,东方平被立为太子,移居永宁宫。又过了三年,贺洪被人参了一本,奏其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宣远帝念及他往日功劳,只削去了他的兵权,许他回乡养老,贺氏之族从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那时的东方鸳不过七岁,在宫人的陪伴下为贺洪送行。他仍记得那一日灰蒙的天空,落叶铺满出城的道路,贺洪站在马车前,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东方鸳抬头看着他,问道:“外公,为什么春天还不来?”
“因为冬天太长,太冷,春天不敢来。”贺洪抚摸着他的头,爱怜地说道,“三殿下,从今往后宫里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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