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绣竹子的,但觉得太难了,便换成了云朵。姐姐,是不是很丑啊?”木棉担忧地问道。
“怎么会呢,你才学了几日,便有这样的成果,已经很了不起了。”峥嵘宽慰她。自那日她教木棉基本的针法后,木棉便一门心思扎在了这上面,指十指手指不知道被针头扎了几句,峥嵘每每见了都觉得心疼,但木棉始终没有放弃,练了一次又一次,才勉强能绣出眼前这幅图案。只是简简单单的几朵云,却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木棉的深情。
“姐姐莫要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这手法粗陋,根本入不了大雅之堂,但是……但是我总归还是想做些什么。”木棉抚着锦缎,低低说道。
峥嵘终究是过来人,怎能瞧不出木棉心里早已情根深种,她此刻便是劝说她放弃,恐怕也为时已晚了。峥嵘低叹一声,问道:“木棉,你打算送给他吗?”
木棉一怔,两朵红云飞上脸颊,躲闪地说道:“他?姐姐说得是谁呀,我就是闲着无事绣来打发时间的,哪有姐姐说得这个人。”
峥嵘在她面前坐下,执住她的手,正色说道:“木棉,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之称,但我一直都将你当成妹妹一般看待。你跟随我来到郑国,吃了许多苦头,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只要你觉得开心,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但是,木棉,你可是想清楚了?”
“姐姐,想清楚什么?”木棉心思简单,哪及峥嵘细密,疑惑地问道。
“你要送的人,他心里可曾有你?倘若只是落花有意,将来你少不得要受一番苦痛,我不希望见到你伤心难过,知道吗?”峥嵘爱怜地说道。
木棉从未将这份心事告诉任何人,她也知道,她与沈云朝之间地位悬殊,他或许连记都不曾记得过她。但是,自那一夜在乱葬岗相遇之后,木棉的心里便已深刻进那道俊逸挺拔的身影,有时候按耐不住相思,不顾礼法偷偷跑到御医院附近躲藏起来,便是为着能远远看沈云朝一眼。她将心事埋得这样深,但与朝夕相处的峥嵘却早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姐姐,原来你都知道了……”木棉垂着头,内疚地说道。
“我的傻妹妹,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何需瞒着我呢。”峥嵘摸摸她的头说道。
“姐姐,你不怪我吗?”不管怎么样,沈云朝都是郑国的人,还与东方玄来往密切,木棉但心峥嵘会心存芥蒂,这也是她一直不敢告诉峥嵘的原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又为何要怪你?”峥嵘微微一笑,“木棉,我只是担心你将来会受到伤害,许多事并不是有情便能得偿所愿。”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从未奢求过什么,我只希望能像现在能偶尔看见他,哪怕只是远远一眼,我也已经心满意足。”木棉笑了一笑,一向开朗活泼的她,眸子里也不禁浮现起一抹忧愁,几分哀伤。
在这郑国里,木棉是峥嵘最重要、也是最亲近的人,她一直将她视为妹妹般看待,希望有朝一日能为她寻得一位值得托付终生之人。但是如今情心已动,又如何再有挽回的机会?峥嵘揽住她,柔声说道:“不要难过,至少你曾为自己努力过,不是吗?”
木棉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情而影响到峥嵘,便强颜欢笑地说道:“姐姐,我在这云朵之上再绣一轮朝阳,你说可好?”
“你呀,将心思表现的这般明显,还说没有企图。”峥嵘轻笑地说道。
木棉顿时羞红了脸:“姐姐,你又来取笑我!”
“好了好了,你便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云中朝阳,生机勃发,也是极好的寓意。”峥嵘说道。
心事既然已经说开了,木棉索性说道:“姐姐,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他?你说得是谁呀?”峥嵘故作糊涂。
“就是……就是沈……沈云……”饶是木棉胆大,也难以启齿,短短几个字尚未说完,人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峥嵘轻轻叹息,也不再为难她,说道:“他若不好,我早已阻止你了。”虽然与沈云朝立场不同,但峥嵘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人品还是家世,沈云朝都无可挑剔,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他和木棉之间差距更大。并非木棉不够好,而是家世地位使然,再加上她只是一介宫女,又如可能高攀上那王公贵族之后?
“姐姐,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有分寸的,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木棉反而安慰起峥嵘来。
“木棉,我希望你能幸福。”峥嵘语重心长地说。
“这句话我也要说给姐姐听,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姐姐为何还不肯为自己的终身幸福打算呢?”木棉亲眼目睹过峥嵘与楚尧之样的爱恋情深,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担心峥嵘就将自己困锁在过去,不愿走出来。
“你知道我来郑国的目的是什么,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峥嵘扭头说道。
“姐姐,你总将别人的事瞧得这般清楚,为何就对自己的事糊里糊涂呢?连我都看得出来楚南殿下对你……”木棉正欲说出,却被峥嵘打断了话头。
“皇上传了圣旨过来,三日后要在围场举行冬猎,届时我会陪同楚南殿下一同前往,这揽星殿里的大小事宜,你要好生协助满公公处理。”峥嵘转移了话题,她知道木棉接下来要说什么,而那话恰巧是她不愿听见,也不能听见的。
“围场……那岂不是很危险?”木棉紧张地说道。
“到时候会有大批御林军前往围场守护安全,不会出问题的。”峥嵘说道,“木棉,另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暗中留意一下。”
“姐姐指得何事?”木棉问道。
峥嵘刻意压低声音:“揽星殿里似有内奸,或就在内务府派来的那几名宫人之中,你好生查查,他们平常跟谁走得较近。查到之后你不必声张,只需来告诉我便可。”
“即有内奸,为何不直接将他们逐出揽星殿?”流星之事还让木棉存有后怕,她实在不愿再看见峥嵘再受到半点冤枉与伤害。
“咱们只是质子的随从,从政事上来说,受到监视也在情理之中。但倘若一直如此,难免处于被动,所以我们才要将那奸细查出来,以便早做提防。”峥嵘沉声说道。
“姐姐说得不错,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木棉眼前一亮。
“此事便交由你去做了,切记小心行事,勿要人察觉出来。”峥嵘郑重嘱托道。
“姐姐放心,我一定将他们尽数都查出来!”木棉打着包票说。
☆、第一百零一章 东山围场
三日后,腊月初八,离万寿节尚有七日,在近千名御林军及十数名御医的陪护下,宣远帝领着众位皇子及各国质子浩浩荡荡前往位于左京城郊的东山皇家围场冬猎。沿途百姓跪地欢送,峥嵘与楚南同乘一轿,另有两名会武艺的太监跟随在马车左右。他们是满公公从郑国带来的,一个名唤王振,一个名唤罗祥,都是身形高大、沉默寡言之人,在蜀国的时候原是董太后身边的护身太监,董太生差他们二人跟随满公公来郑国,为的便是能在暗中保护楚南的安全。
东山历来都是皇家狩猎之地,虽每年不过前往一二次,但盖起的行宫依旧辉煌奢侈,专门派有宫人与侍卫看护,放养有鹿、兔、狐等较为没有攻击性的动物,专供皇家取乐所用。车队沿着特意开垦出来的山路缓缓而行,峥嵘掀开帘子望去,但见天边浮云朵朵,天色晴好,草木在风中瑟瑟作响,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动物的嘶鸣声。
楚南穿了一身墨色镶赤边的猎装,墨发束发玉冠,透过掀起的帘子看了眼行走在外的侍卫也宫人,嗤笑道:“如此劳师动众,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当真是可笑。”
峥嵘心头一惊,忙将帘子放下:“此上人多眼杂,殿下需要谨言慎行,以免叫人生疑。”
“峥嵘,叫你陪本王来这荒山野岭,着实委屈你了。”楚南歉疚地说道。
“每日留在皇宫里都快闷出病来了,能到这山里呼吸下新鲜空气,我才是要感谢殿下呢。”峥嵘笑着道。她穿了一身秋香色掐牙镶边的束腰猎装,发髻高绾,只簪了一枚流苏宝石钿花,巧笑嫣然,容颜如玉,在这寒风瑟瑟的深山里,无来由为楚南凭添了几分暖意。
车队先行到了行宫,那行宫白墙褐瓦,卷檐飞翘,虽不及皇宫奢华富丽,但也颇具几分气派,掩在层层青翠之中,仿佛世外的亭台楼阁之般。围场的管事太监与侍卫头领已领着一众宫人侍卫候在行宫门口,见到宣远帝的马车到来,忙跪地高呼:“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远帝东方宇英就是李自忠的手走下马车,视线扫过跪在跟前的那一片黑压压的宫人,眯着眼睛问道:“都收拾妥当了吗?”
“启禀陛下,所有殿室均以清扫完毕,恭候陛下与诸位殿下光临。”管事太监抬头一脸谄媚地说道。他叫马成,虽说品阶不低,但却被派到这荒郊野外当值,一年到头见不着圣颜两回,做梦都想有朝一日能被调回宫里,再不必受这天寒地冻之苦。
“那大伙都行进去收拾收拾吧。”东方宇英淡淡说了一句。李自忠心领神会,朝身后的车队高声喊道:“皇上有令,众人先行进殿休憩,其他事宜稍后再行通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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