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怎么会知晓?”虽然上次香伶给了她一些教训,让她收敛了许多,但香伶终究是柔软的性子,对她仍是无法疾言厉色。
“眼下这宫中谁不知道皇上新得的小仪,便是揽星殿那位五官。”李美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这还真不知道该恭喜良媛呢,还是该替良媛心疼,平白就让人当了跳板,唉,果然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呀!”
“左小仪的位份皆在你我之上,若叫别人听见美人之话,便该治个大不敬之罪了。”香伶皱着眉头说道。
“我这也是在替良媛你抱不平呀!你想想那女官,若没有一些狐媚手段,怎么得就能这么轻易得了皇上的恩宠,还不是拿良媛你当跳板,借机飞上龙门!”李美人可劲的挑拨,就想报复峥嵘上次对自己冷言讽刺之事。香伶近日来的恩宠虽然淡了许多,但一个月总还能见着宣远帝二三次,她性子柔顺,从来就没有争宠之心,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最尊敬的峥嵘。她不悦的沉下脸色:“美人既然也知道左小仪如果是皇上最宠爱之人,说出这番话,难道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吗?”
李美人一愣,不服气地叫道:“良媛呀,你这心可越宽,现在都还想着皇啊呢!照我说,等再几天,皇上便再也不会来我们这永和宫,咱们谁也别想见着皇上!”
“皇上来或不来,皆是圣意,岂能是你我所能评断揣测的?”香伶入宫为妃这么久,到底还是学会了一些唬弄人的言辞。李美人神情一慌,左右望了一眼,又不甘心就这样认输,又道:“我都入宫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没有见过,早就将一切都看开了,倒是许良媛你,年纪这般轻,又是刚刚入宫没多久,皇上以后若是再也不来,恐怕许良媛就要……”
她话音未落,殿上忽然响起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李美人顿时慌了神,双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下,香伶跪地迎驾,宣远帝在一众宫人的陪伴下阔步走进来。
“臣妾叩见皇上。”香伶仍旧像往常那边行礼。
“起来吧。”宣远帝伸出手,香伶轻轻搭上去,站了起来。宣远帝视线一转,落在一旁的李美人身上,李美人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生怕方才的话当真叫人听了去,哪怕宣远帝连理都没有理她,拉着香伶径直回了玉芙殿。李美人瘫到地上,大热天的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再不济,皇上终究还是惦记着玉芙殿里的人,而像她这位即无位份又无子嗣的宫嫔,今后只怕只能数着永和宫的地砖渡日了。
李美人忽然间心若死灰,哪怕是烈日当空,她也只觉得身上阴冷的可怕。
这后宫,素来就是几家欢喜几家忧,有人得宠,就有人失宠,有人羡慕,更会有人嫉妒,那一双双眼睛都盯在了长春宫上,就等着看这位一朝飞上枝头的左小仪能否长续恩宠。内务府传旨的太监在三天后果然就来到长春宫,告诉峥嵘早些备些,春恩车会在戌时二刻接她前往承泽殿,峥嵘面色平静的应下。不一会儿,月静就领着教引姑姑竹秋前来,竹秋是宫里负责教导新晋宫嫔如何侍寝的人,极具资历,月静在她跟前也是一幅卑躬屈膝的模样。
竹秋向峥嵘行礼,不失恭敬地说道:“小仪,奴婢是前往侍候小仪沐浴净身的。”
峥嵘自然猜得出她的用意,淡淡点头应道:“那就有劳姑姑了。”
浴汤已经备好,用上好的楠木制成的桶里漂浮着各种花瓣,白烟袅袅,花香浓郁,周围恭恭敬敬站着六名宫女,其中二人上前为峥嵘解下衣衫。淡蓝色罗衣滑到地上,露出洁白无瑕的肌肤,长长的墨发被束在头顶,哪怕脸上未施半点脂粉,那清丽无双的姿容还是让见惯了美人的竹秋惊叹,这时她才明白宣远帝破例未侍寝前便册封此女的原因,谁又能抗拒得了这般出众的容颜?
峥嵘光洁如玉的脚踩上台阶,缓缓迈进浴通中,温热的浴汤包裹了她的全身,而她的心,早已经在冰冷中,逐渐死去。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周围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即将发生的事也与她无关,眼神那般空洞,盯着某个虚幻的地方,似乎无法回神。直到竹秋唤她,她才木然的从桶里走出,两名宫女展开一块一人高的丝巾,将她湿漉漉的身体整个包裹起来,吸尽残留的浴汤,才取来衣服给她换上。
这衣服非常轻薄,似乎是用特制的婵纱制成的,映得肌肤若隐若现,充满欲语还羞的诱惑。竹秋在一旁赞叹道:“小仪当真是花容月貌,奴婢从未见过像小仪这般美丽的人儿。”
峥嵘几乎没有反应,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浴室。竹秋十分诧异,她侍候过的新晋宫嫔数不胜数,可从未有一个像眼前这位左小仪这般冷漠,那神情与其说是心如止水,不如说心若死灰,莫非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入宫为妃的?竹秋没少见这种被强迫侍寝的女子,暗暗叹息一声,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
春恩车已经停在长春宫外,峥嵘在宫人的簇拥下向她走去,临别前月静给她披上了一件白色斗篷,可即便如此,峥嵘仍然觉得透体冰寒,身上毫无温度。马儿轻轻嘶鸣,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响起,也许有很多人都在羡慕嫉妒这能坐上春恩车的女子,但对峥嵘来说,轮子所滚向的地方,就是永远无法翻身的地狱。
她眼里始终没有泪,连心都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她就像一具失去感知的木偶,被人拉到承泽殿前,在太监的指引下,走进这间垂挂着明黄色帷慢的宫殿。
烛火摇曳,照亮了整座承泽殿,峥嵘坐在龙床上,宫女与太监早已经退出殿下,这里面就剩下她一个人。
被铺被叠得整整齐齐,殿中间摆着一只硕大的铜炉,升起的白烟中散发出龙涎香浓郁又不失清雅的香气,风从窗外吹着,树影映在窗格子上,峥嵘想起自己还没有瞧见今晚的月亮,是否很圆很亮,人人都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但对于她,今天只是让她从此万劫不复的日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突然出现的刺客
脚步声从外面响起,殿门被人推开,那沉闷的吱嘎声就像是碾在峥嵘心头一般,她情不自禁纠紧衣摆,看见一双穿着黑色绣团云纹的靴子越来越近。她深深吸了口气,盈盈拜下,说道:“臣妾……叩见陛下。”本以为早就麻木的心,却因为这个自称,而猛然抽痛起来,她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欺骗自己,纵然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宣远帝伸手将她扶起,见峥嵘始终低着头,便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峥嵘微微一颤,轻咬贝齿,过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她自沐浴后脸上便没有施脂粉,白白净净、天然去雕饰的容颜似高悬枝头的木莲一般清灵美丽,便是宣远帝这般后宫佳丽三千之人,也不禁失了一失神。他说道:“朕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圣元殿上。”
“回陛下,正是。”峥嵘低低回答道。
“那日你陪着蜀国质子前来面圣,殿前所有人当中,唯有你最是冷静,不管朕问什么,你都应答如流。”宣远帝此时已不再掩饰对她的欣赏之意,“那时朕便觉得,你并非普通的女子,便是男子,也未必及得上你的胸襟。”
“陛下谬赞了,当日陛下没有怪罪臣妾殿前失仪,才是对臣妾的恩典。”峥嵘避开他的目光,纵然她未经人事,也知道那眼神里的贪婪与欲望代表着什么。
“那是因为朕不舍得怪罪你。”宣远帝捏住她精致的下巴轻轻抬起,视线从她脸庞移到修长的脖颈,再到婵纱下若隐若现的香肩,眼中的火焰越来越盛。峥嵘多么希望能从承泽殿逃离,不管去哪里,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她什么都愿意做。
但是,她不能。
她不但不能,但不可以露出一点厌恶或逃避的心思,她要像那许许多多侍寝的嫔妃一样,装得那么柔情,那么娇羞,纵然她的心早在滴血。
“陛下的关怀,臣妾都记在心里,也一直想要报答。”峥嵘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颤动两下,在宣远帝眼里,这便已经是不输百花的娇柔。他的手抚上峥嵘的香肩,那薄薄一层婵纱怎么能阻挡得住手掌的炙热,峥嵘强忍下心头的厌恶,一动不动站着,听宣远帝说道:“只要你今后好好留在朕身边,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陛下已经给了臣妾许多,臣妾现在什么都不求。”峥嵘揪着衣摆,几乎要绞碎了那层纱。宣远帝微眯起双眸,拉着她的手走向龙床,峥嵘只觉得每迈动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般。承泽殿里那样安静,连窗外的风声都似乎消失了,她离龙床越来越近,心也在从烈火灼伤的痛苦中,被扔进了冰窖里。
很早以前,在忠勇王还活着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认命,因为一旦向命运低头,就会满盘皆输,再也没有获胜的希望。峥嵘一直牢牢记着这句话,不管是在大蜀,还是到了郑国,面对那么多艰难险阻,几次站在死亡边缘,她都没有放弃。然而现在,她终于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通过坚持就可以改变,有时候,只有认命,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峥嵘握着手,纤细的手指深深扎进掌心,唯有借着这疼痛,她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而不至于这时落荒而逃。宣远帝轻抚过她的肩头,婵纱制成的罩衣落到地上,他的手伸向她的腰间,去解那束腰的丝绦,峥嵘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水沿着脸庞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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