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感觉有人摸他,撅了撅小嘴巴,也不知道高没高兴,顾云锦笑意不减,吩咐稳婆,“把小公子抱到外屋去,让殿下也能见见面。”
她不忘嘱咐道:“先把外屋门关上了,待片刻凉意去了,再把小公子抱出去。”
青梅应了一声,忙先出去布置了。
顾云锦早已力倦神疲,硬憋着一口气见了孩儿后,便觉眼皮子愈来愈沉重,勉强回应了刚进外屋的赵文煊几句话后,她便阖上眼眸,沉沉睡去。
再说赵文煊。
整整等了候一夜,直至旭日东升,秋日的暖阳落在庭院许久,骤然,厢房一声嘹亮婴啼响起,他心内瞬间狂喜,迫不及待就要冲进房里去,还好旁边的红杏等人及时劝住了,说产房需要整理,才让他勉强站住脚步。
对于什劳子血屋不吉利之类的忌讳,他根本毫不在意,青梅一出门询问,他便立即应了。
闻讯赶来的白嬷嬷劝了几句,见赵文煊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也只得住了嘴。
司先生同样不忌讳这些,赵文煊邀他为顾云锦母子诊脉,他欣然应了,几人便一同进了门。
赵文煊问了顾云锦几句,得知她并无不妥后,便放下了心,随后,胖嘟嘟的小孩儿被抱了出来,他的眼睛移不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大红襁褓,在婆子的指导下调整了姿势,有些笨拙地搂抱着,小襁褓其实很轻巧,他却万分郑重,连呼吸也屏住了。
赵文煊垂目,专注看着怀里的小胖脸,只觉得这小孩儿无一分不好,连吧唧小嘴的动作都显得与众不同。
他眼眶不禁一热,喉头竟有些哽咽,费了不少力气,方压抑住落下男儿泪的冲动。
正巧这时,小胖子撅了撅嘴儿,有些肿的眼缝儿动了动,竟突兀就睁开了眼。
小胖子眼睛黑白分明,目如点漆,格外闪亮,正定定看着他的父亲,一眨不眨。
他小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有些不解。
屋里的丫鬟婆子忙福身恭贺,赵文煊笑,柔声对小胖子道:“我是你的父王,你可知晓?”
小胖子当然是不知晓的,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继续蹙着小眉头。
赵文煊也不在意,他微笑,偏冷峻的五官此刻有不可思议的柔和,又与小胖子低声说了几句话,方请司先生为母子二人切脉。
司先生并没有进里屋,而是采用了悬丝诊脉,先给顾云锦听了脉息,片刻后,他笑道:“娘娘身体无碍,不过妇人生产损耗不小,月子里须好生调养。”
接着,小胖子的肥胳膊被掏了出来,司先生轻轻将手探过去,不料他小手儿一动,却抓住了司先生的一个指头,紧紧抓了也不放手。
小拳头很小,勉力攒紧了,才就刚好能抓住司先生一个食指尖,众人见状不禁乐了。
司先生眉目带笑,他平生头回与这么小一个孩子这般亲密,一时也兴致盎然。
“逸之既然与我儿有这般缘分,不若,我儿便拜逸之为义父?”赵文煊见了,便笑着提议道。
逸之,是司先生的字,二人如今是好友,司先生又助赵文煊良多,他其实很感激,且这般高人异士,小胖子若拜其为义父,也是件大好事。
第60章
司先生自觉与小胖子颇有缘分, 闻言立即笑道:“如此甚好!”
他认为此提议极佳, 不但当场应了, 还立即探手自颈间取下一枚水滴状玉佩,作为送给小小义子的见面礼。
这枚玉佩犹带体温, 通体浅碧色的, 晶莹剔透,司先生悬于小胖子手边,小胖子立即放了他的手指,一把握住玉佩。
司先生心情大畅, 不禁大笑出声,“这小子。”
他将玉佩自小胖子手里取出,亲手给眼巴巴看着他的小胖子挂在脖子上。
“逸之, 此物贵重, 他一小儿如何能用?”赵文煊见状道。
能被司先生贴身佩戴之物,岂是凡品?
“此言差矣,这物我这义子用着正好。”司先生摆摆手。
这玉佩能温养人体,即便偏弱者自幼佩戴了,成年后亦与常人无异,且最重要一点, 它能避百毒,除了世上某些奇毒只适当延缓外, 余者皆适用。
以司先生如今本事, 这玉佩早可有可无,不过小胖子则不同, 有了赵文煊的前车之鉴,他认为义子实在太需要此物了。
司先生极隐晦说了两句,其他人听得云山雾罩,赵文煊却登时明白,他立即按下话头,皇家暗潮汹涌,自家小儿子能多个有力保障,自再好不过。
他替小胖子谢了义父,司先生一笑,“我是给我义子的,有何可谢?”
这话在理,赵文煊也不与他客套。
司先生托起小胖子一只手,给仔细切过脉,半响得出结论,小胖子身体极好,是个壮实的婴孩。
赵文煊大喜,众丫鬟婆子忙福身恭贺。
小胖子睁了眼,好奇左右看了一阵子,又被义父抱了片刻,回到亲爹怀里后,便有些困饿了,他撅撅小嘴,“哇”一声哭了出来。
赵文煊毫无经验,一时慌了神,抱着儿子很是焦急。
稳婆忙上前福身,道:“殿下,小公子这是饿了。”
饿了当然得吃饭,奶口早备了好几个,廖荣忙召了一个正候在屋里的乳母上前,让她伺候小公子进膳。
乳母忙低头上前,小心翼翼接过小胖子,避到次间喂奶去了,碧桃金桔等人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去,也簇拥着往里头一起行去。
接着,厢房外屋便散了,以免打搅顾云锦母子歇息。
如今司先生不跟赵文煊客套,知道他心有牵挂,直接就一个回前殿去了,也不用他送。
白嬷嬷见司先生走了后,方上前问道:“殿下,这位是……”
小公子身份何等贵重,司先生虽看着道骨仙风些,但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他就是个寻常白身,赵文煊居然主动让儿子拜他为义父,白嬷嬷自然很是惊诧。
她就算再重规矩,也不禁犹豫开口。
赵文煊只一笑,道:“司先生当得起。”其余的,他便没有多说的意思。
白嬷嬷向来知道赵文煊主意正,既然他说了,她便点点头,不再多谈。
*
顾云锦八月十五戌时初破了水,开始阵痛,次日辰时刚过,便顺利把孩儿产下,对于头胎生产的妇人来说,她是很顺利的。
不过,这也仅是相对而言罢了,仿似漫无边际的酸疼一浪接一浪,一阵高过一阵,又似是老牛拉车般连续使了好几个时辰力气,顾云锦这非实用性的娇柔身子,其实早已筋疲力尽,她只强憋着一口气,硬咬紧牙关给支撑了下来。
幸好,她的努力卓见成效。
顾云锦看过孩子后,立即倒头便睡,眼皮子一阖上,便酣然入梦,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一直到了月上树梢之时,方醒转过来。
她还没睁眼,便觉得嘴里有一股子甘苦的味儿,茫然了片刻后,她方恍然大悟,这是生儿子的时候,婆子灌进她嘴里那参汤留下的味道,这参汤熬得酽酽的,留下的味儿也大。
等等,她已经把儿子生下来了!
发散思维的片刻,顾云锦方骤然醒觉,她瞬间睁开双眼,往屋里望去。
床榻前方,有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他抱了个小小的大红襁褓,正在来回踱步。
他面带微笑,垂目看着小襁褓,动作间十分谨慎,难掩珍爱之意。
顾云锦见了这一大一小,一颗骤然提起的心立即落回原地,粉唇扬起笑意。
“锦儿醒了。”
赵文煊一直留意着她,床榻上有小许动静,他便马上察觉,回头见顾云锦睁眼,立即便上前。
他一边吩咐人传膳,一边矮身坐在顾云锦身边。
“锦儿饿了吧?”赵文煊难掩心疼,温声道:“待会儿多吃些。”同时,他又小心俯下身体,将怀里的小襁褓侧向她,微笑道:“锦儿你看,我们的孩儿睡得可真香。”
“他用两回膳了,又困得很,一直在睡觉。”赵文煊黑眸中有骄傲,道:“司先生说他壮实得很,能吃能睡才是好样儿。”
顾云锦摸摸孩子的小胖脸,失笑道:“你看他,这般胖,当然能吃。”
她语气有些小嫌弃,只是面上笑意盈盈,一双美眸难掩欣喜。
这话小胖子的父王可不爱听,男人忙反驳道:“他哪里就胖了?”
赵文煊垂目看了儿子一眼,小胖子那两个腮帮子格外鼓囊,小嘴跟小下巴在中间,显得很是玲珑,实在很难说不胖,于是,他又改口道:“即便是有些胖,也是好的,小孩子幼时胖些更好。”
这点男人早已了解过了,因此说起来时格外有底气。
顾云锦微笑看着父子二人,故意取笑道:“既然如此,他小名儿干脆叫大胖好了。”
赵文煊微微蹙眉,想了片刻,道:“锦儿,我们不若另取一个。”
赵文煊爱重顾云锦,孩子又是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的,他其实是很乐意让她给孩子取乳名的,只是大胖这名如此没格调,一点儿不高大上,他想了想,还是不大赞同。
男人表情很认真,明显他是斟酌过大胖这乳名的,顾云锦含笑,道:“你是孩儿父王,这乳名就由你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