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拍,事情便会发生许多变化了。
金鹃蔡明很顺利,直接出了城,两人大喜,脚下没敢缓上半分,直接往目的地掠过去。
奔出二三十里地,前方便见一处峡谷,这地方树木葱葱,黑夜中正适合隐蔽藏身,穿过峡谷再走一段,便是四通八达的道路,届时使上障眼法,诸人四下奔逃,便如江流入海,再难追踪。
金鹃二人精神一振,脚下加快几分,穿过树林子,冲进峡谷。
里头已经有一行百多人在等着接应了,这些人服饰各异,有脚夫农民装束,也有作侠士商人打扮的,正为稍后的四下奔逃后做准备。
为首是一个年约四旬的男子,作挑夫打扮,他满脸风霜之色,粗糙的大手青筋暴突,正拿了一跟扁担,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寻常百姓,若非出现地点不对,怕是无人发现不妥。
不过,挑夫抬首,那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目光异常锐利,他看向急速掠过来的二人,沉声道:“事成了吗?东西呢?”
金鹃来不及说话,点了点头,同时掏出锦囊递过去。
挑夫立即接了过来,打开垂目一瞥,面上当即一喜,他随即敛住,将锦囊收入怀中,干脆利落吩咐道:“走。”
众人听令,立即便要转身,不想这时,挑夫却又突兀抬手止住,他面色惊疑不定,仰头左右打量。
他似乎听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在场所有人中,挑夫功夫最高,其次是金鹃蔡明,两人随即也隐约听见了些,面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挑夫左右顾盼,突然,他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注视着自己,很强烈,他心下一惊,倏地转过身去,直直看向那处。
今夜月色只能算一般,微光照在峡谷丛林中,尽头高处,有一块巨石,上面竟悄声无息站了一个人,那人虽背着光,但挑夫却知道,他在冷冷盯着自己。
挑夫眼眸陡然圆睁。
他动作很大,下面诸人循着方向看过去,见了人影,俱大吃一惊。
这人缘何在此?
事涉机密,所有人都不认为是巧合。
那巨石上的人,正是徐非,他奉赵文煊的命令,年前便按部就班进行部署,如今正是收网的时候。
徐非也没废话,直接一扬手。
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突兀燃起一圈火把,原来暗卫们早已悄悄潜行,包围住了小峡谷,后面还有冯勇带了一队护卫军跟上,军士身手比不得暗卫,行动难免有声响,挑夫听到的声音,正是他们行走间发出。
敌方接应人数不知有多少,赵文煊这次旨在将太子、越王的人一网打尽,以肃清将王府内外的,因此,前来围剿的人数不少。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战,徐非冯勇一方并没废多少力气,军士们先居高临下几轮箭雨,下面的人除了挑夫几个身手最高的,基本都倒下了,接着暗卫们出手,很快就将人全部拿下。
不过可惜的是,挑夫功夫高,勉强挡住攻击,他寻了个空隙咬破齿内毒囊死了,活口少了一个。
事情已处理完毕,冯勇留下打扫战场,徐非则命下属压着几个活口,匆匆返回王府复命去了。
*
这一夜,大兴王府里外暗流涌动,多少人精神抖擞,彻夜不眠。
明玉堂却一如既往静谧,外面的风浪并没有波及到此处,赵文煊早安排好一切事宜,吩咐底下人去办后,他便拥了足有一月未见的顾云锦,安然到天明。
春眠不觉晓,顾云锦又有了身孕,躺在久违的温热怀抱中,她好梦正酣,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大亮。
她刚睁眼,一个轻吻落在粉颊上,赵文煊微笑,“锦儿醒了。”
“嗯”,顾云锦顺着锦帐缝隙,望一眼外边天色,她有些羞赧,话说,怀孕后睡得多,吃得也增加不少,真有点儿向懒婆娘靠拢的趋势。
赵文煊一眼便知,抚了抚她的鬓发,笑道:“能吃能睡,才是好事儿,锦儿如今可是双身子。”
男人这么一说,顾云锦立即点头,就是这个理儿,她吃的睡的都是两人份,能不多么?
这么一想,她便理直气壮起来了。
赵文煊好笑,轻拍了拍她的背,道:“我们起罢。”再不起就耽误早膳了。
二人随即召人进屋伺候梳洗更衣,妥当后,赵文煊陪顾云锦用罢早膳,便道:“锦儿,你先歇着,我须出去一趟。”
昨夜的事,该进行最后处理了。
顾云锦了然,顺从点头。
赵文煊扶她回了里屋坐下,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出了正房。
他一出门,徐非便出现请安,二人并没有出明玉堂,而是直接绕到后边的小抱厦,打开机关进了暗道。
“殿下”,徐非探手取出一个锦囊,里头正是今晚各方抢夺的那枚虎符,他躬身呈上。
赵文煊接过,瞥了一眼,微微冷笑,这一枚虎符同样是假的,是他特地命人精制而出的诱饵,真的那一枚,他并没有放在外书房。
这些人的想法不错,只是凭什么认为,他手头上有真品,就不能伪造几枚假的。
第53章
赵文煊目光幽深, 这替换虎符的计划, 上辈子大约也是有的, 只是他在当时,身体已经极为不好, 顾云锦也同样怀了孕, 他不可能离开王府。
于是,他上辈子便没有巡察边关。
赵文煊没离开,自然不会带走大批明暗护卫,这样的话, 那两边替换并抢夺的虎符的任务,便没有了进行的先决条件。
因此,这事儿, 上辈子一直在酝酿, 却无法实施。
赵文煊冷哼一声,随手收起锦囊,转身往暗道行去,徐非紧跟其后。
在大兴王府底下,除了暗道以外,其实还设了暗室, 这些暗室,便是进行秘密审讯的地方。
暗道联通机关重重的暗道, 深藏地底, 不见天日,一旦被囚便插翅难逃。
赵文煊步伐不疾不徐, 穿行于曲折迂回的暗道,抵达了暗室,他并没有直接往刑讯室而去,而是脚下一转,拐进隔壁一间净室。
当年耗费数载才完工的地下工程,所用能工巧匠不少,竣工后效果亦极佳,这净室便是其中一处。
净室与刑讯室相隔一道厚厚的石墙,墙上设计巧妙,净室这边可以清晰听到那边声音,反之却不能。
是墙上还镶嵌了一块不小的水晶状物事,净室看那边是透明的,而刑讯室看过来,确实漆黑一片。
净室里头,早设了案椅,赵文煊在透雕麒麟纹靠背圈椅上落座,立即有人奉上清茶,他接过呷了一口,便随手放下。
“回禀殿下,我等无能,未能让这几人开口。”负责刑讯的头领单膝下跪,垂首利落禀道。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懊恼自咎。
赵文煊并不在意,摆摆手示意这人起来。
培训探子,其中一项重要课程便是抵抗刑审,毕竟这些人深入敌营,身份败露被捕,严刑拷问必不可少。
尤其那边几个,没有几分真本事,是当不上小头领的,毕竟他们知道的事情更多。
之前,赵文煊下令要活口,底下人审问也不敢弄死弄残,出手有了顾忌,撬开他们的口便更难了。
昨夜没能审出什么,赵文煊并不觉得奇怪。
他食指轻敲扶手,吩咐道:“先随意选一个,出手无需顾忌,生死不论。”
徐非与刑讯头领立即应是,转身出了净室,往那边去了。
赵文煊抬首,淡淡扫了那边一眼,便重洗端起茶盏,撇了撇茶叶沫子,徐徐喝着。
此举目的是震慑,便是选中的人嘴巴硬,那也没关系,一个死了,便直接告诉其他人,这回是动真格了。
若其他人中,有不想死的,便会开口说话。
不过,若所有人都不畏惧死亡,亦不足为奇,届时再另行设法不迟。
柳侧妃等人一列排开,正四肢打开呈大字型,被悬于正对大门的墙面上,他们发髻散乱,身上衣衫破碎,血痕斑斑,正垂首看不清面容。
虽说不能弄死弄残,但一夜刑讯过去,几人伤痕累累是必然的。
不过他们虽分属两派,主子们彼此间恨不得对方立死,但此时却不约而同沉默不语,半声也没有吭。
徐非眉峰不动,进了门后随意一扫,便指了位于左边第一个的蔡明,道:“动手,生死不论。”
立即,便有数人领命上前。
其他几人闻言心头一凛,马上抬头看去,见了新出现的,且明显级别更高的徐非,立即明白过来。
经过昨夜的热身,终于要动真格了。
柳侧妃昔日浓妆艳抹倍显妖娆的面庞,如今一片冷肃,她五官依旧娇媚,但已不见半分俗艳,狠狠呸了一口后,她冷道:“有什么花样儿,尽管使出来,我若是哼一声,便跟你们这群龟孙子姓。”
一夜水米未进,又失血不少,柳侧妃本带磁性的声音很沙哑,听着有一种砂砾摩擦过的粗糙感,在烛火摇曳的暗室中听着,颇为渗人。
但不论是审问的,还是被审的,所有人皆不为所动。
分别被捆在柳侧妃左右的,是金鹃与画眉,前者面无表情,仿若没听到任何人的话语,而后者闻言后则垂下眼睑,同样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