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位置敏感,不好出面,且越王身份尊贵,靖海伯又是张贵妃之父,寻常人打击力道肯定不够,而事情宜早不宜迟,于是,便立即由庆国公亲自出面,当朝将折子呈于御前,并严词痛斥靖海伯。
举朝哗然。
只可惜,越王反应敏捷,察觉不对的当下,便已经预料到太子等人会攻击,立即就着手撇清干系。
靖海伯手段很隐蔽,并且握有那些官员的要害把柄,暴露的官员不敢供述,抹了痕迹后,事情便模糊起来了。
在这场时间的较量上,太子庆国公又慢了一步,兼被越王靖海伯倒打一耙。
事情没了证据,便立即陷入了僵局。
实际上,如今朝堂军权是牢牢掌握在建德帝手里的,水至清便无鱼,对于两个儿子撬的小墙角,他往常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过分的话,便雷声大雨点小给揭过去了。
只可惜,庆国公挑选的时机不好,晚了两天,他当朝上折子是时候,正是赵文煊离京次日。
章芷莹进门,赵文煊却没在洞房过夜,让新上任的秦王妃独守空房,连身子都没破,这委实不算一件小事。
赵文煊手握重兵,即便他是建德帝亲子,建德帝身为帝王,也不可能完全放心的,因此探子眼线是少不了的,当夜,建德帝便收到了消息。
皇帝除非不想知道,他一旦要查,没什么瞒得住的,隔天,赵文煊进宫谢恩前,这事前因后果已呈于御前。
赵文煊在建德帝心中的地位,固然是比不上越王的,但他前年大病,这次回来脸色看着依旧苍白,建德帝对这个儿子难免有几分怜惜。
且最重要的是,太子与弟媳妇藕断丝连,章皇后处事不妥,庆国公府的所作所为,更是在藐视皇家威严,一时之间,让建德帝对皇后一干人极为不悦。
两者相加,建德帝心中的不满到达了顶点。
帝皇城府极深,建德帝本隐忍不发,但偏这个当口,庆国公一头撞了上来。
在查无实证的情况下,建德帝当朝大怒,厉声呵斥庆国公无风起浪,心怀叵测,即刻下旨罚其俸一年,并让庆国公闭门思过一个月。
俸禄不算什么,关键的是建德帝的呵斥,以及思过惩罚,让年过六旬的庆国公羞愤欲死,回府后就病倒了。
庆国公是太子最有力的支柱,如今受挫,东宫立即陷入低迷,越王防守得胜,势力进一步攀升。
秦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即便有各种快速的传信方式,赵文煊收到最新消息依旧是十天前的。
庆国公病不了几天,就好起来了,因为东宫被此事牵连,庆国公担忧太子乱了方寸,也顾不上羞愤了,赶紧爬起来暗中指点布置。
消息发往秦地时,在祖孙齐心协力下,东宫总算是站稳了脚跟,没有被越王进一步打压。
最新消息时赵文煊从明玉堂折返后,进入外书房前徐非呈上的,他垂目细看后,便举步进了门。
外书房里,早聚集了他手底下的一干幕僚,诸人见了主公进门,便齐齐站起施礼。
赵文煊绕过浮雕灵芝螭虎纹的楠木大书案,在后头的镂雕云龙纹圈椅上落座,抬手道:“诸位无须多礼,坐罢。”
待四、五人尽数落座后,赵文煊颔首示意,徐非便将京城所发生事详叙了一遍。
徐非话罢,退至主子身后。
赵文煊声音沉稳,道:“诸位先生以为如何?”
众人思索,韩易水沉吟了半响,拱手道:“殿下,在下有一言。”
赵文煊抬手,道:“先生细说无妨。”
韩易水面上严肃,道:“在下以为,殿下抽身及时,是为上策,然短期之内,亦应如此。”
“陛下素来英明,如今龙体康健,于太子越王之争,殿下非但不应掺和,还应暗下蓄力,以待生变。”
韩易水话语隐晦,但其实也就一个意思,那就是建议赵文煊坐山观虎斗,然后在封地发展势力,以待日后局势发生变化。
至于如何发展势力,赵文煊手掌重兵,他要发展的,当然就是军事力量了。
历来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这些话,其实是劝赵文煊暗自拥兵自重了,背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含义,那便是让他私底下不再继续站在太子身后,而是自有盘算。
由于赵文煊之前态度隐晦不明,又是天然太子一派,众人摸不清他的态度,秦王府的一众幕僚,包括韩易水,今日之前一直没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赵文煊这次及时抽身离京,又隐晦说明了某些信息。
韩易水等为人幕僚,当然想主公更为倚重的,那么提的建议就必须在点子上了,他揣摩赵文煊心意,又结合目前形势,思量片刻,立即出言建议。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能得其美味,韩易水能被赵文煊看重并带进京,除了眼光独到能力卓越以外,揣摩人心的功夫也相当了得。
同样的本事萧楚也有,只不过就被韩易水抢先罢了,他心下暗骂韩易水一句,待其话毕,立即拱手道:“殿下,在下附议。”
然后,两人抬首,屏息看向上首的赵文煊。
第37章
就目前而言, 太子受封东宫多年, 且又是嫡长子, 根基还算牢固;而越王有了建德帝默许,靖海伯等人极力扶持, 这几年下来, 竟也培养出一股不弱的势力。
这两者如今势均力敌,如论赵文煊是何打算,如今都不是掺和的好时候。
前世赵文煊中毒已深,根本无太多的路可供选择, 如今不同,他身体好了,一切想法自是不同。
韩易水二人话落后, 书房内一片静谧, 众人屏息以待。
安坐于紫檀木大案后的年青男子威仪天成,听了韩易水二人建议后,他微微一笑,道:“二位先生所言甚是。”
在出京之前,赵文煊早已有了打算,回京后暗地里增强手底下的兵力, 如此,不论日后有何等变化, 他皆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 明面上的兵士军备是不能随意增减的,不然建德帝马上就能收到消息, 届时便是亲儿子,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每个藩王手底下,不免会养些私兵,少则几千多则几万。离皇帝近的、不临边境没有驻军的,自然不能多养,不然很容易露馅;而那些频临边境、山高皇帝远的,那施为空间就大多了。
秦地位于皇朝西部,距京城万里之遥,此地与鞑靼接壤,大小战役频频,驻军自然极多,这个地方,是篡养私兵的好地方。
赵文煊如今手底下有五万私军,他早已打算,回到封地立即扩张,数目至少在一倍以上。
不过,这些事情,便是幕僚,也不可细说分毫,他赞同一句,为日后议事划定了方向后,便顿住话头。
只是萧楚韩易水两个都是聪明人,赵文煊简短一句话,二人便心领神会,他们站起,拱手道:“殿下英明。”
赵文煊示意二人坐下,又道:“诸位,是如何看这京城局势?”
萧楚一笑,回道:“太子短时内,肯定垮不了,相信无须多久,陛下便会将东宫重新抬起,太子与越王继续相争,殿下自可蓄势以待。”
建德帝是一国之君,或许他真心宠爱张贵妃,但对于越王,他疼爱之余,必定还掺杂着另外一些东西,若是太子倒台了,越王下一个目标必是进驻东宫,待得偿所愿后,怕是要剑指金銮殿上那张龙椅了。
理所当然的,既因帝王心术,也为了父子情感,建德帝都不会让太子倒台的。
这些道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楚明白,韩易水明白,赵文煊更是了然于心,他颔首,道:“先生言之有理。”
随即,大书房之中的宾主数人,便就着京城大小消息展开讨论,将事情尽数分析得清楚明白,应对措施一一商议妥当。
外书房守卫森严,一直到了华灯初上之时,内里诸人方散。
*
再说顾云锦,她被赵文煊一记深吻亲得喘不过起来,粉颊泛红,樱唇火热,缓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唤了守在外屋的碧桃进门,吩咐明玉堂正常运转。
她精神紧绷了一个早上,如今也乏了,便换了衣裳午睡。
好好歇了大半个时辰,顾云锦刚被伺候起了身,便有小丫鬟来报,说白嬷嬷领人来替侧妃娘娘量身。
量身,就是要赶做冬衣了。
从京城到大兴,路途十分遥远,赵文煊又要赶着在大雪下来前抵达,时间很紧,加上当时启程的消息来得挺突然的,因此王府的诸位女主人们,笼箱自然带得少了。
笼箱少了,刚做好的冬衣也只带了一部分,然而一路颠簸,昨日京城前,初雪已经下来了,因此赶制衣衫是第一要务。
其实要顾云锦说,她的衣裳是够穿的,不过吧,就是不符合亲王侧妃的配置罢了。
不过说句粗俗话,屁股决定脑袋,她既然坐在这位置上了,该有的规矩也必须立起来,才是正道。
因此顾云锦听了小丫鬟的禀报,颔首道:“先请白嬷嬷到花厅稍坐。”她洗漱更衣后便过去。
这个白嬷嬷,就是昨日迎接王府女眷的领头人物,那个一脸肃穆的中年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