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仆鱼贯退出新房,外头微微“吱呀”一声响,新房大门被轻轻掩上。
这个声音就像一个开关,让顾云锦的心急促狂跳起来,砰砰声重响仿似就在耳侧。
屋里没了旁人,身畔男性气息似乎愈发浓烈起来,顾云锦觉得自己胸腔被这气息填满,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而赵文煊挥退下仆同时,便侧身垂首,专注地凝视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在急速酝酿翻滚着,似乎顷刻间就要倾斜而出。
顾云锦心下无端一悸,她潜意思觉得自己无法承受,突然想避开,情急下便脱口而出,“我……”
她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已难掩不安,赵文煊见状立即回神,他有些懊恼,今日之前,他告诫过自己多次,万不得操之过急,只可惜他还是难掩激动。
不过也是,她是锦儿,终究是旁的人事所不可比拟。
他微微敛目,再次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潮,方抬目关切问道:“怎么了?锦儿。”
他微笑,“我唤你锦儿可好?”
赵文煊的自称非本王,而是单纯一个“我”,这着实让顾云锦愣了愣,她随即回过神来,说:“好。”
男人询问的目光依旧,但顾云锦却一时想不出话来说,她刚才不过想打断那诡异的对视,实则根本无甚可说。
正当顾云锦搜肠刮肚时,她美眸一转,瞥见屋里束腰小圆桌上的茶壶,眼睛一亮,便立即道:“我渴了,我想喝茶。”
终于想到事儿了,她松了一口气。
话说,秦王一切的神态举止,似乎与她曾相识,但顾云锦肯定,两人没见过面。
她在今日前,确实幻想过,若是秦王日后待她不错,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她的终极目标也就是好好过日子罢了。
只不过,顾云锦没想过这一切会来的这般迅猛,以及毫无缘由,实在让她一时惴惴。
赵文煊闻言,直接站起身,几步行至圆桌前,拎起茶壶,到了一盅温热的茶水,拿在手里,递到顾云锦跟前。
顾云锦眨了眨眼睛,那茶盅就在她唇畔不远,但她绝对不敢就着他的手喝,忙抬手接过,胡乱把茶水灌下去,再随手将茶盅搁在床前小几上。
赵文煊从善如流,直接松开手,回身坐回床沿。
他微微蹙眉,很显然,他方才即便极力压抑,但情绪依旧外露了些,让她困惑的同时,也有些惊吓了。
但若要赵文煊如同陌生人一般对待顾云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让顾云锦惶惑,却非赵文煊所愿。
他略略沉思片刻,便有了主意,待她放下茶盅,赵文煊便长臂一伸,搂住顾云锦。
臂弯中的娇躯立即僵了僵,片刻后,才勉强松了些,赵文煊恍若不觉,只轻声笑道:“锦儿,你是否觉得,我待你过于熟稔。”
她表现的很明显吗?
好吧,或许挺明显的,但还不是因为大爷你的表现更明显吗?
顾云锦心内吐槽,但嘴里却没有吭声,只努力忽视腰间那条灼热的胳膊,只抬头看着他。
这男人这么说,接下来必定要解释原因的吧。
果然,赵文煊目光温和,看着她接着说:“我们从前见过的,你可曾记得?”
她知道,选秀宫中留宿时,两人不是在宫道上见过吗?
话说秦王眼神这么好?她全程低着头,都能看清她的脸不说,且难道还一见钟情了?
赵文煊今日的表现,全然有别于一般的新婚男女,顾云锦看得清楚,因此她只得自恋地认为,哪怕没有一见钟情,最起码也心生好感吧。
她模样确实不错,但魅力真有这么大吗?这男人哪怕不重女色,也好歹是个皇子王爷,应该很见多识广的吧。
顾云锦依然没说话,但一双美眸却充分诠释了她的疑惑。
赵文煊心情舒畅,轻笑道:“锦儿,你忘了吗?在宫道之前,我们还见过一次。”
他见顾云锦美眸陡然睁大,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唇畔笑意加深。
赵文煊手臂收紧,搂着怀中人往后一倒,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侧身附在她耳边说:“此事事关机密,我们细细说了便可,绝不得落于他人之耳。”
第23章
话罢, 赵文煊手臂略使劲, 抱着怀中移了个位置, 两人枕在大红鸳鸯枕上,他抬手扯了锦被盖在二人身上, 再替顾云锦掖了掖被角。
一切动作自然流畅, 前世他已做过无数遍。
今日赵文煊夙愿以偿,爱人在怀,昔日冷峻一扫而空,他眉目柔和, 唇畔带笑,只低头凝视着她。
不过,顾云锦并没关注这些, 甚至连赵文煊一手置于她颈下, 让她枕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轻搂着她的纤腰,两人对面而卧,姿态极为亲密,都未能让她多分心神。
她的注意力,已全部被赵文煊方才的话吸引住了, 他说,二人此前还见过一次面。
只可惜, 顾云锦苦思冥想, 依旧毫无所得。
留宿宫中的那个月,顾云锦很确定, 两人只在宫道见过一次。
那若是之前两人还见过面,时间只能往进宫前推移了。
顾云锦当时归京不过三月,除了选秀,就根本没迈出武安侯府二门一步,两人不可能见过面,她略想片刻,就将京中时日排除掉了。
父亲顾继严外放江南,在其任期时,顾云锦的待遇其实一样,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可能遇见外男。
那结论其实可以出来了,若两人见过一次,便只能是在顾云锦从江南返京途中。
想到此处,她栗然一惊,美眸瞪大,忙抬起头失声道:“你……”
藩王无召不得进京,也不得私自离开封地,便是被宣召进京途中,也是不能随意乱跑的。这事不用人说,顾云锦很清楚。
而顾云锦被赐婚秦王侧妃后,这数月以来,被普及了不少秦王有关之事,譬如秦王这回何时启程,何时到京。
两人进京路线完全不同,便是到了京郊,也因为时间错开,不可能相遇。
便是真遇上了,亲王进京仪杖煊赫,顾云锦更不可能碰见了也没发觉。
唯一一个合情合理解释,便是赵文煊私自离开封地或仪仗队伍,微服期间,遇见了顾云锦。
历来皇帝对藩王便是再倚重,也会多加提防,君父君父,历来先君后父,建德帝想来也会不例外。
顾云锦想通了后,不禁大惊失色,她立即仰脸看着赵文煊,脸上神色惊惶。
这事实在不小,万一建德帝疑心重,赵文煊便是亲儿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她已经是他的侧妃,进了皇家,下半生便不再作它想,赵文煊顺遂,她未必如意;但若他倒了大霉,那顾云锦必定连坐。
不论两人感情如此,但现在已同坐一船,她难免又急又忧。
这事会不会被人知悉?
顾云锦失声欲言,但她随即想起这事要紧,忙顿住话头,不再说话。
赵文煊抬手掩住她的小嘴,轻声安慰道:“你放心,这事仅我与几个心腹知道,绝无可能泄露。”
他声音温和,一再安抚道:“没事的,只要你不告知他人便可。”
顾云锦震惊过后,理智回笼。事关重大,男人不可能不谨慎,况且事情已过去好几个月,若是败露,早就被人揭发了,也不能等到如今。
想及此,她的心安了安,面上的神情放松了些,盯着赵文煊的眼睛,认真应道:“我绝不会告诉第三人。”
顾云锦说话间,即便娇躯仍因陌生男子的碰触而微微紧绷,但态度已不复方才那般,紧张中隐隐带些戒备了。
这件事之大,能直接动摇这男人的根本,但他却轻描淡写地告知了她,顾云锦难掩震惊,但要说心中一点触动俱无,那是不可能的。
事实胜于雄辩,哪怕此刻仍觉得万分不可思议,但顾云锦开始有些相信,或许两人第一次的见面,确实让对方心悦于她。
顾云锦态度稍显变化,赵文煊欣喜,他暗忖日后要更谨慎些,循序渐进,不能再像今日这般吓到她。
他接着附在顾云锦耳边,说:“锦儿,你记得么?我们在报恩寺见过面。”
报恩寺?
这个地名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顾云锦早抛在一边的记忆。
高大的玉兰花树下,一袭蓝色锦袍的高大青年,容貌冷峻眸光却意外温和,只可惜其时她行色匆匆,并无心旁顾。
“是你。”顾云锦语气惊奇,又带有笃定。
“嗯,”赵文煊微笑应了,他垂首,黑眸紧盯着顾云锦的美目,一字一句说了。“锦儿,我自小长大,天生便不重女色,那些美貌宫娥贵女,我向来等闲视之。”
这是一句大实话,皇子十五岁后,本来便应派遣司寝宫女教导人事,但那时候赵文煊提早封王就藩,这事便没有进行,及到他十八岁中毒,期间有三年,若他有心,身边早姬妾侍女成群了,以他的身份,这些不过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但他没有,前世今生,与顾云锦相爱前,他身边并无旁人。
少年人血气旺盛,赵文煊不是没有躁动的时候,但他更喜爱籍着修习武艺以宣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