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软软的爪子好像在心窝子里挠着,又软又舒服。他忍不住咧嘴大笑起来,压着声音,鼓得腮帮子都疼了。
盛迟暮微微侧过脸颊,长宜看到她鬓发只见雪白的耳朵冒出了朵朵嫣红,她细声道:“就算父皇要将你嫁到外地,也未必有那么糟糕,要是能遇上一个知你、疼你、爱你的人,就算不幸,也幸了。”
暮暮,嫁给我,是你的“幸”么?
“皇兄平日里看起来最没心没肺了,他懂嫂嫂你?”长宜真是想不透。
盛迟暮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望着自己的眼睛,仿佛能一眼看到底,很多时候,她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他知道她的心意,她只是弹一首曲子,他解她曲中之意,她暗中规劝他用功、习武,他就真的这么做了,最近总是练功最勤的那个。
和他相处,不需要怀疑和猜忌,也不用提防和警惕,平和温暖,她就算想象着举案齐眉的日子,都没有这么好,这么舒服。
他不是世间最好,可在盛迟暮的心底,至少他是独特的一个。
她轻轻折起嘴唇,笑意如一朵抽苞的雪梨花,“无心之人做有心之事,那就是,他真正地在意你罢,长宜以后会懂的。”
任胥心里头像跑了一条野狗似的,撒欢儿撒得急,按捺不住怦怦然的心跳。
正当这时,姹嫣取了晒干的梅花回来,正好路过回廊下,疑惑地出声:“殿下,你怎么躲在这儿?”
第29章
心花怒放时被人打断, 如果任胥不是多年练出来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笑对尴尬的脸皮,此时应该只想找地缝儿钻进去。
姹嫣翻着手心的梅花瓣,只见庭院深深处, 盛迟暮和长宜公主都发现了任胥的存在, 惊讶地回眸望来,盛迟暮更是脸颊微醺, 轻咬了嫣粉的唇,躲闪似的退了一步。
任胥咳嗽着, 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长宜怎么也来了, 又看中了哥哥这儿什么好的?”
“大哥这话说得偏心,长宜也不是次次都问你要古玩奇珍的。”长宜方才又哭又笑,花妆狼藉, 并不想在此时撞见任胥,忙用绢子拭了拭眼角,有了告辞的心思。
任胥想她这回不闹着要拿他好东西了,却原来借走了一样他最宝贝的“奇珍”。
长宜哪里看不出自己皇兄故意躲在小金丝桃后头听她和皇嫂说话, 心里怕是热血沸腾,正得意着,眼角都快绽出菊花了, 心想自己的婚事要是能有他们一半的和美,都是天大的运气了。“长宜告辞了,不打搅皇兄。”
任胥客套了两句,待送妹妹出门, 立马疾步走回来。
盛迟暮还立在香雾深处,眉黛蹙成淡淡的赧然,任胥胸口火烫似的,跳得又狠又急,却还是故作正经地停在盛迟暮眼前,扬眉道:“暮暮,长宜同你说了什么?”
盛迟暮讶然,“殿下不是听到了?”
“没、没呢,我刚来,”任胥从小到大为了诓骗晋安帝和马皇后,撒的谎吹的牛不计其数,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方才是鞋底进了点儿石头。”
鬼话信口拈来,盛迟暮心思敏感,哪里猜不到他有什么心思。
这个幼稚的任胥,在骗她把话说第二遍。
这些话对长宜说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当着他的面儿,盛迟暮被这么看着,早没了方才的端庄温然,双颊染火,绯灿如霞。
等了又等,任胥四下一瞟,姹嫣还在翻晒着梅花瓣,庭院里有一抹人工凿的浅溪,水光脉脉,溪水那一方,几个好事儿的小丫鬟都趴在红栏边嬉笑着,躲在嶙峋的假山后偷望。
任胥于是抿唇道,“暮暮,咱们回房说罢。”
昨晚一切还历历在目,一听“回房”二字,那好不容易退散的羞窘又起来了,盛迟暮在任胥包住她的柔荑时,反压住了他的手掌,任胥微微愣住,只听见盛迟暮透着一点儿羞涩的声音道:“我还疼着……”
“殿下擦药越帮越忙……”
任胥也知道自己心坏,明是上药,却拉住她又渐渐偏离了本意,可是盛迟暮温柔灵秀,虽说是沙漠里长出来的,可却袅袅娉婷,肌肤白嫩如霜,他喜欢看着她清冷的眼波为他一点点染上火红的情|欲,为他泪中绽放。
他真的不是一般的坏。
任胥“嗯”了声,藏不住笑,“那药膏不管用,咱们就换一个。”
“不……”
盛迟暮转过身,躲过他的目光,脸颊到耳后都滚烫一片,“不用了。”
任胥这才作罢,拉着她的手到小院里歇憩起来。
昨晚轻红在这边置了张美人靠,盛迟暮坐在上边,任胥就挨着她坐,盛迟暮怕他又动手动脚的没正行,往旁边挪了挪,谁知任胥又挪了过来。
她咬牙道:“殿下,你不用靠这么近。”
任胥拉住她的小手,眉眼张扬,“我让御药房的胡太医给你配了好些药,你都用过么?我真怕你到时候说要给我找一两个小妾,像萧战那样。”
大梁晋安帝只有一位皇后,帝后恩爱,所以不少朝臣和百姓都争相效仿,但三妻四妾到底还是积习,轻易改不得,萧战纵有几房小妾,但他还没有正房嫡妻,想巴结他的还是会见风使舵将美人送上。
盛迟暮自幼时在湟水与他一别,这些年便没怎么见过面,算是半个陌生人,听任胥频频提到他,心下却不得不想,任胥到底为了什么这么不放心萧战?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除了自己,他也不许长乐公主同萧战走得近。
思来想去,盛迟暮却想不透:“都用了。我是守信的人,两年之后,要是你……可以随便娶侧妃。”
明明说到这儿,气得连敬语谦辞都不用了,嘴上挺大度,任胥忍不住漾起了薄唇,淡淡地笑,“暮暮那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抬头望天,风轻云淡,天朗气清,真正是个晴天,暖到人心窝子里去了。
盛迟暮虽未改色,却忍不住暗中惊讶。
任胥笑着扭头看她,眼底有斑斓灿烂的日光,还有灼灼风华,“你威胁我不准找女人,凶巴巴的,吓了我一大跳,你都忘了?”
饮酒误事,盛迟暮再度领教到了,悔得耳根通红,慢慢地侧过一截身子,嘴硬道:“酒后胡言,不论我说了什么,殿下都切莫放在心上。”
橙红的叶飘到石阶上,暮秋初冬的时令,正是半冷,她的衣衫稍显单薄,想来长宜来得突然,盛迟暮来不及系上大氅,她体寒,最畏冷,任胥忽然从背后拢住她纤细如柳的身子,温热硬朗的胸膛一下将烙铁般的滚烫熨到了心底。
任胥有些难过,“暮暮说喜欢我,原来也是胡话,不能放在心底里?”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盛迟暮被他暖烘烘的火炉熏着,内疚起来,语调颇有些理直气壮地反口道:“我若是真说了的话,这句……殿下就当真好了。”
别扭的暮暮。
任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吓得对岸的侍女宫人花容失色作鸟兽散。
盛迟暮耳根子软,脸皮子薄,在宫里头不是什么秘密了,任胥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微红的脸蛋和嘴唇,只想着再亲几口,还是顾及着在外头,抱着她脉脉地温存着,也不怎么愿意动弹了。
盛迟暮忽问:“我听说了父皇欲将皇姐许配给萧战,你方才去了,没与他起冲突么?”
任胥“嗯”一声,喉结滚动,盛迟暮被发旋又被吻了,他沉声道:“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定能兵不血刃把这门婚事搅黄了。”
盛迟暮讶然。
任胥又道,“其实任长乐年纪在这儿,这么大早该嫁出去了,但偏偏脑筋不开窍看上了萧战,做弟弟的也很头疼。”说罢又趁机偷亲她,“幸得暮暮你眼光好,挑中了最好的夫婿。”
可是这个“最好的夫婿”并不是盛迟暮挑的,明明是他们家用圣旨强娶的。
难道她敢抗命不成?
盛迟暮微微一叹。
任胥圆了眼睛,“不要觉得我是可以找茬,萧战那个人,你看他娶这么多小妾,内宅里头到处是女人,可他能安抚好这些深闺寂寞的女人们?前不久听说就闹了个上吊的,任长乐虽然性子蛮横了点,可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不能受这个气。”
盛迟暮点头。
任胥惊讶,“你也觉得我说得对?”
盛迟暮若有所思,“我想没有女子真心愿意将夫主分一半给旁人吧。萧战同我没有干系,不觉得有什么。殿下也可以娶侧妃,可我总会不舒服的。”
这就够了,暮暮。
这样的感情,再多出每一点对他而言都是惊喜。
所以盛迟暮你不知道,当我被姹嫣揭穿从灌木后走出来的时候有多欣喜若狂,这辈子终于是轮到萧战尝一尝那爱别离求不得的滋味了。
要说任胥这辈子最感激最想报答的人是谁,那一定是慧眼识珠的马皇后,找的媳妇是一等一的好,真是知子莫若母。
任胥将盛迟暮拥紧了一些,咬她耳朵,流里流气地撇唇,“尽快怀上什么事都没有了,暮暮,今晚我们再努力。”这句话让盛迟暮略微惊恐地挣动了一下,任胥却故意歪解她的意思,“暮暮不用担忧,我相信天道酬勤,只要肯下功夫,老天爷会看在眼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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