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帝居然还嫌弃这,嫌弃那儿?
走路?承德帝更气了,“朕是皇帝,你几时看到皇帝出行,徒步行走的?”
龙一回道,“皇上不想走路,那就坐牛背。”
承德帝气得哑了口,“……”
现在不比以往了,承德帝无法,只好选择了坐牛背,坐着不舒服,总比走路强。
到傍晚时,一行人终于到了一个小村子附近,承德帝马上吩咐起龙一,“将这头又慢又蠢的牛扔了,马上找马车来!”
龙一勾了下唇角,“是。”
他叫过一个手下,悄悄地吩咐起来,让手下将牛送给村里最穷的人家,他则去寻马车。
就在承德帝吃着晚饭,满心欢喜地等着龙一找来宽敞舒适的马车,供他乘坐时,龙一空手回来了。
承德帝的脸,马上沉下来,“马车呢?”
龙一叹道,“皇上,咱们的银子不知掉到哪儿了。一文钱也没有了,买不了马车。”
“你个废物,连银子都看不好!”承德帝气得呼吸一沉,“那牛呢?没有马车,将牛再赶回来。”
“买牛的那户人家嫌弃牛太老,买下后就杀了。”
“……!”承德帝气得暴跳起来,“牛也没有,马车也没有,朕怎么去柳州?临安离柳州隔着千山万水,你想将朕累死?”
龙一撩了下眼皮,他确有此意,承德帝不吃苦,不知人间疾苦!
承德帝发了一通火,还是得对面对现实。
于是,他便徒步上路了。
龙一也不照顾他的情绪,只不停地说,发现从京城方向,来了不少兵差,不知是不是来寻找他的。
承德帝“死了”,不会有人管,但他龙一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还是皇帝的暗卫头领,目标太大。
承德帝担心官兵抓到了龙一,龙一没了,他还怎么去柳州?
于是,只好忍着酷暑,忍着脚底打起的泡,忍着断臂的痛,忍着肩头被慕容墨削掉一块肉的痛,徒步行走。
龙一几人,都是壮年小伙子,且是习武之人,一天走上五六个时辰也不在话下。承德帝一个受着伤的半老头子,跟着他们走路,就等于是受酷刑。
偏偏龙一还不时地恐吓他,将他吓成了惊弓之鸟,片刻不敢停歇。
早知今天,何必有当初?龙一心中冷笑着。
承德帝越走越气,一个个的等着吧,哼,看他东山再起!
……
与此同时,远在柳州的郑凌风一家人,收到了慕容墨送来的飞鸽传书,得知了京城兵变的事情。
武安侯看完信后,攥着信大步跑进了郑氏的祠堂。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老武安侯的灵位前,粗犷的中年男子,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爹,您孙女儿的仇报了!囡囡的仇人倒台了!那赵氏也快完了,您在九泉之下,该安心了。”
郑夫人看着北方哭着骂道,“他最好别死得那么早!我要当面问问他,他为什么要对我三岁的女儿下毒手?他也有女儿,他怎么狠得下心来?我定要砍了他的十个手指头,让他知道知道,失去手指之痛!”
武安侯听到夫人这么说,马上抄起一把大刀往院子外冲去。
几个家丁拦都拦不住。
他咬牙切齿道,“老子这就去砍了他的十个手指头来,供在囡囡的灵位前!”
还是郑凌风拉住了武安侯,“爹,那仇人已经自己往这儿来了,咱们何必辛苦一场去找他?让他死得那么的痛快?应该是他吃尽万种苦头的来见我们!”
武安候这才停了脚步,看了眼自己的夫人,又看向儿子,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对对,风儿说得没错,让他自己滚过来!老子要亲手砍了他的十指!凭什么老子顶着大太阳去见他?他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他连老子都不如!赵晃,他也有今天!哈哈哈——”
只是,他笑着笑着,却流下泪来,抱着夫人一阵大哭。
即便是杀了仇人,可他们的女儿,还是回不回来啊!
……
赵菁回了城之后,让阿春将五皇子抱进公主府,并叮嘱她,不得将事情外传。
她则让阿冬送她去皇宫。
阿春不解地看着她,“公主,你还去皇宫做什么?”那个冷情的宫里,有谁会关心她?
赵菁在承德帝“死”后,就遣散了公主府的所有仆人,给了仆人们一笔钱,让他们自由去过日子。
又散尽了大半的钱财给京城的贫穷百姓,再捐献了一笔钱给兴福寺,央求主持隔上一些日子,去给老容王夫妇剪剪坟头草。只留下了一小笔钱,供自己和阿春阿冬兄妹二人度过余生。
“我去跟一个人道别,她还等着我的消息呢。”
“公主,是谁呀?”阿春问。
“现在的皇太后,新皇的母亲。”
……
赵菁的马车到了皇宫,马上有太监抬着换乘的轿子来供她乘坐。
虽是宫中统一的蓝布帘子小轿,但她这两日坐的轿子,都是新的。
且抬轿子的人,都是个子高大臂力过人的大个子太监,轿子抬得平平稳稳,人坐进去一点儿也不觉得头晕。
“公主殿下去见皇上吗?”引路的太监笑得奉承。
老皇帝崩,这位长公主,从此便是大长公主了。小皇帝陛下对其他的兄弟姐妹谁也不理会,却唯独向长公主颁发下了圣旨,封赵菁为大长公主。
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当然会巴结了。
“不,去永福宫。”她道。
“是。来人,送大长公主去永福宫!”
赵菁的轿子,被平平稳稳地抬到了永福宫门前。
宫女们马上将她往里迎,“大长公主,太后娘娘正等着殿下呢。”
赵元昕被慕容墨等人推上了皇位后,他的生母贤妃马上被晋封为圣母皇太后。
承德帝的生母,太皇太后姜氏,在宫中兵变时,受了惊吓,人变得更加的糊涂了,已搬出慈明宫,住进了宫中另一处更偏僻的宫苑去了。
仅次于承德帝庆宁宫的慈明宫空了出来。
赵元昕劝她住进慈明宫去,既显示了她的身份,也住得舒坦,永福宫虽然布置精致,但却在皇宫的最偏僻处,太冷清了。
贤妃却说,她对住了二十多年的宫苑,有着深深地感情,说什么也不搬。
赵元昕见劝说不动,只好由她。
赵菁走进永福宫后的花园,贤妃正在试弄她的宝贝药草。
“娘娘好有闲情逸致。”赵菁微微一笑。
宫中的几妃,她只对贤妃有好感。
大约,两人有着相同的性情,都不喜欢拘束。
贤妃见赵菁来了,这才从一丛草药花里走出来,微笑道,“回来了?一路可顺利?”
“是的。”赵菁朝她走过去,从宫女手中取过湿手巾递给贤妃擦手。
贤妃对左右说道,“都下去吧,这里不必服侍了。”
“是,娘娘。”宫女太监们鱼贯退出。
花园里,渐渐地安静下来。
贤妃将湿布巾搭在一旁的木架上,走到一侧凉亭里的石桌边坐下,“进来喝茶。”
她朝赵菁点了点头。
等着赵菁坐下后,她低下头默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人怎样了?”
“娘娘为何不亲自去看看,既然这么担心。”赵菁抬眸看她,见桌上有凉茶,便倒了一杯,放在贤妃的面前。
贤妃没有动杯茶,也没接她的话,目光望向不知明处。
“赵菁。”她道,“你父皇……,我曾爱过他,可我现在很想他死。那么,我还看什么呢?知道他的消息就可以了。哪怕是死亡的消息。”
“娘娘为何这么说?”赵菁眯了下眼。
“二十六年前,赵国请求和西凉通婚。西凉皇室选中了凤继业的夫人孟轻衣,但是,她跑了,西凉国主只好选了个长得跟她差不多容貌的我来和亲赵国。”
赵菁呼吸一沉,“凤夫人不想嫁西凉,让娘娘来嫁?”
“对。”贤妃道,“我只是宫女,国主让我嫁谁,我又能怎么样?”
“……”
“你父皇得知和亲的是我,很是失望。我嫁入赵国皇室十年,他从未叫我侍寝,更不曾见我。我一直活得如在冷宫里。”
“为什么?”赵菁问,“是不是有人暗中说了娘娘的坏话?”
贤妃貌美,宫中的女人们,最是嫉妒他人长得美,暗地里使坏,可是家常便饭。
“不知道。”她道,“直到十六年前的一天,我在秋爽阁附近看花时,遇上了他,他才问我是谁。我说了自己的名字,他才宠上了我。”
“娘娘这番等待,也算熬到了。”赵菁道,心中则叹道,这便是后宫妃子的命运。
生与死,全掌在一个男人的手里。
“是啊,我也这么想。”她苦笑一声,“可就在昨天,我才知道,我只是一个人的替身,他喜欢的是别人,他欺骗了我整整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