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瑾觉得秦挚十有八九,与谭氏是相识的,否则他不会让自己拿着玉佩来见谭氏,而谭氏也不会在见到玉佩后,一改以往拒绝相见的态度。
“母妃是不是因为那玉佩,才肯同我见面?莫非您认识秦挚?”黎南瑾一边问向谭氏,一边留意着谭氏的表情变化。
果然,谭氏在听到秦挚的名字时,眼中闪现出一抹柔和与眷恋。
这种神情,是黎南瑾过去从未见到过的,就连谭氏在宫中备受先皇恩宠时,她都没有流露出诸如此类的真挚情感。
“他和我之间,的确是有一段渊源。”谭氏轻抚着掌中的玉佩,思绪也随着玉佩泛出的温润光泽,飘荡回溯到那段令她毕生难忘的幸福时光。
“三十多年前,临近启煊太后六十大寿之际,大黎为巩固和启煊的盟国之谊,特派谭家嫡系一辈中的佼者,也就是你的大舅舅,带上一批奇珍异宝,代表大黎前去启煊贺寿。
那时我刚满十五,骨子里又是个叛逆贪玩的性格,便央求你大舅舅,背地里带我一道去启煊,你大舅舅向来宠我,从不会对我的要求说半个不字。但这次不比以往,去的地方是连他都不熟悉的陌生国度,沿途会不会碰上什么未知的麻烦,谁也无法断定。出于安全考虑,你大舅舅果断否决了我的请求。后来,我不死心的溜出谭府,扮作成押送贺礼的随从,不声不响的跟在出使队伍中。”
黎南瑾静静地望着谭氏,想不到他印象中端庄娴雅的母妃,居然也会有这样一面。
“以大舅舅的英明慧眼,母妃的伪装怕是早已被他识穿了吧?”
谭氏和颜悦色的感叹道:“正如你说的那样,出使启煊的队伍还没出京城的城门,大哥他便把我拎出了队伍,声严色厉的训斥了一顿,要不是我缠着他哭闹了许久,并跟他再三保证绝不任性胡来,兴许就得被他送回府里,受你外公责罚了。由于长途跋涉的奔波赶路,引起了我百般不适,大哥为了迁就我,将原本四天便可抵达启煊的脚程,拖延至六天,也就耽误了进入启煊为前来贺寿的诸国使节,专门在边境入口的官道旁,设立出的一条直达都城的护卫通道的截止实效。不得已之下,大哥铤而走险,带着使团上了入境官道。那条入境官道,紧邻弥丘南境,时有弥丘人公然闯进启煊境内,四处抢掠纵恶,若不是启煊皇怕时节团队会遭此毒手,也不会多此一举的开放什么护卫通道,增派出一支军队保护。”
黎南瑾怕谭氏说了这么多话,嗓子会不舒服,连忙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给谭氏润润喉咙。
谭氏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便接着又道:“可惜事情就是这么巧,你越不盼着发生的事,它就偏偏在你眼前发生了,我们在管道上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遇到了拦路抢劫的弥丘强盗,大哥带领着二十来个押送贺礼的府兵侍从,与对方交手周旋。奈何敌众我寡,我们的人经过一番殊死顽抗,无不添伤挂彩。而我却因被大哥藏在马车内,躲过这些皮肉之苦,但我们没能料到,拴套在马车前的马匹,竟会突然受惊狂奔,大哥想要追上马车,救我下去都来不及了,我跌跌撞撞的困在马车内,感到十分惊恐,万一马车跑向一旁的山崖峭壁,我将必死无疑。正当我为无力脱困,而万念俱灰之时,一道矫健的身姿跃上马身,一掌劈晕了受到惊吓的马儿,从马车上把我救下。”
“救了您的人,就是秦挚?”黎南瑾挑眉问道。
谭氏肯定的一点头,“他救了我一命,更路见不平的帮我们赶走了那群强盗,还亲自护着我们赶到驿馆。”
黎南瑾面带疑虑,试探性的问出了一个自己的猜想,“您就没曾怀疑过,这出见义勇为的英雄救美,是秦挚有意安排的?要不是他实现算计好的话,怎会有这等巧合之事?且那秦挚本就是弥丘江湖势力,无极门的现任门主,动用点手段扮作劫匪,也是极有可…”
“他不会那么做的。”谭氏当即打断了黎南瑾的话,“瑾儿,你不了解那时的局势,秦挚现今是效力于弥丘,但实际上他的母国乃是启煊国。我同他相识时,他才刚刚脱离墨族,至于那墨族是什么样的存在,想必你也该听说过。”
“启煊墨族,一支世代崇尚”唯和而贵”神族,只是却在很多年前,突然失去了踪迹。”
关于墨族的传言,黎南瑾也是在些许陈年旧籍上看到过。
谭氏抬眸应道:“墨族之所以会突然失去踪迹,其实是出自于秦挚之手,毕竟墨族主和,而他却一心想着统一大道,背道而驰的理念,自然就得争个你死我活。你说他是有心接近我们,这一点,我跟你大舅舅也怀疑过,但回到驿馆后,你大舅舅秘密派遣了谭家在启煊的势力,去仔细查探,发现拦截我们的那帮强盗,是弥丘驻扎在边境的军队,三点两头便会卸下铠甲,潜入启煊境内的官道为非作歹,打劫盯上了我们也实属偶然。”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谭氏的过往
黎南瑾听得出谭氏字里行间,皆是对秦挚有着袒护之意,若他们二者真的存在某种特殊的牵连,那他岂不是...
黎南瑾心间一颤,忙压下了胡思乱想,不敢再任由自己想下去。
谭氏知道,打从当初黎南瑾在争夺皇位一战中失势,他的性格表面上看似和善许多,实则内心的真实秉性,变得比以前更为阴郁多疑。
在黎南瑾十四岁时,谭氏的长兄将一支训练有素的死士暗卫,交到黎南瑾手中,助他组建势力。
黎南瑾启用这些人调查的第一件事,便是当年太皇太后因何临阵倒戈,转而支持黎南渊登上皇位。
但几经波折才查明的真相,却让黎南瑾倍感震惊。
原来,他并非先皇骨血!
太皇太后正是知道此事,方临时变了主意,毕竟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即使太皇太后是老糊涂了,也不会做出这等谋逆举动。
可谭氏的母家也是太皇太后的母家,她们同气连枝,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保住谭家世代忠良的威望名声,太皇太后绝不会对透露出一个字。
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黎南瑾不由生出了几分自卑,没有天之骄子的光环加身,他拿什么去跟黎皇争?
黎南瑾为此低靡不振了大半年,直到一个身穿黑袍,脸覆罗刹面具的神秘男子,出现在他面前,说自己可以帮助他,成为这大黎江山的主宰者。
在神秘男子的帮助下,黎南瑾心底日渐消逝的昂扬斗志,慢慢被激发出来,还在短短数年内,组建起了不少属于他的势力,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了。
那神秘男子的身份,黎南瑾后来也知道了,就是无极门门主秦挚。
要是没有秦挚的帮助,黎南瑾很难达到如今的高度,他是该感激秦挚没错,但感激归感激,黎南瑾也不想与他有任何超出感激局限外的牵扯。
谭氏瞧着黎南瑾略发阴沉的面色,叹了一声道:“瑾儿生来聪颖,看来或多或少是猜出了母妃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母妃…”黎南瑾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
谭氏拉起黎南瑾的手,“孩子,莫怕…有些事,你迟早要面对,既然你知道先皇不是你的生父,那母妃就不再隐瞒你了,你的生身父亲,是秦挚。当时,在我被从马车内解救下来前,由于车身颠簸,晃动剧烈,我在里面跌跌撞撞的摔伤了手臂,而跟随押送贺礼队伍的随从,是死的死,伤的伤,能继续赶路的最多也就十余人。你大舅舅担心路上会再遇到强盗劫匪,便向秦挚提出,只要他肯护卫我们进驻驿馆,事后定当重金酬谢。秦挚倒也不矫情做作,直接应下了你大舅舅的请求,护着我们顺顺利利的到了驿馆。他扔下一块随身玉佩,说自己有事在身,至于酬劳,可以晚些时候派人送去城北霜花巷内的布庄,紧接着,他人就不见了。”
“启煊太后的寿宴就在次日举办,我们在驿馆休息了一晚,便入宫为启煊太后贺寿,各国的民俗风情虽有不同,可宫中盛宴的流程安排,反倒十分相像,都是些歌舞升平的助兴节目,没有特别必要的看头。我深感乏味无趣,同你大舅舅请示了一下,带着一个谭家的护卫,返回了驿馆,以女装示人,并带上一张五千两面值的银票,准备去找秦挚说的那家布庄。”
“您找去了,他见您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便态度大变,处处迎合向您示好,一来二去的,您架不住他的追求,就答应了?”黎南瑾冷哼道,觉得秦挚就是用这种手段,骗了谭氏。
谭氏蝤首一摇,“我是去了布庄,但他不在那里,布庄的伙计告诉我,他交代过,若有人前来送钱物等物品,无需过多询问,收下即可。秦挚的意思,无非是不想跟我们产生交集,我当然懂得,但他越是这样想,我对他就会有更多的好奇。于是,我一连三日,都去那家布庄闲逛,总算是遇见了他,不过使我气愤的是,他居然不记得我是谁,出于自尊心作祟,在启煊停留的那段时间,我日日都去寻他,一来二去的,彼此便有了倾慕的情意。而你带来的玉佩,则是我们定情后,我赠予他的信物,他以我闺名中的一个蔷字,着玉石匠人雕刻成蔷薇花的模样,贴身佩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