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个闺阁中的女子有这样的名声传了出去,往后还哪里会有人敢上门求娶?谁会不紧张自己的名声呢?沈澜以为沈沅听了这话必然会回来的。而现在已经过了申初了,父亲也已经散值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
但没想到沈沅连头都没有回,只带着采薇和青荷一径的去了。沈澜见了,自是背地里气的咬牙暗恨,但又无可奈何。过后她又想着,有什么关系呢?挑个父亲休沐在家的日子,她再撺掇沈湘同沈沅闹去。到时非但她们姐妹两个心中生了隔阂,也势必要父亲心中对沈沅不满,夺了她掌家的权利才行。
而沈湘恨恨的回到了自己的绿绮苑之后,就见明间里摆放了许多的箱笼之物。她问旁边的丫鬟这些是什么,丫鬟回道:“先前姑娘您出门过后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大小姐院里的青竹姐姐带着好几个粗使的婆子搬了这些箱笼过来。说这些都是夫人陪嫁的东西,大小姐临出门的时候特比交代她送过来,往后就由您保管。奴婢不晓得这些箱笼应当放在哪里,所以就暂且放在这明间里,等姑娘您回来之后看过,奴婢好收拾的。”
说着,又双手递上了一本册子来:“这是夫人陪嫁的清单,请姑娘您过目。”
沈湘接过册子来,且不看册子,只看着地上堆放的那些箱笼发呆。
前些时候冯妈妈还同她说,沈沅也只面上说说要将夫人的那些陪嫁东西给她保管罢了,实际上何曾真有那份心思呢?不过是哄骗她罢了。而这件事也一直在沈湘的心里,每每想起来也觉得心里如同针刺的一般。但现在沈沅竟然真的将这些东西都悉数的送了过来。而刚刚她还在大门口那样的质问沈沅。也不晓得沈澜先前在马车上同她说的有关冯妈妈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湘一时就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一会儿,她才吩咐丫鬟:“叫人过来将这些东西都搬到耳房里去收着吧。”
又叫木莲过来:“你去大小姐那里一趟,就说母亲的这些东西我都收到了。必会妥善保管好的,让她放心。”
木莲答应了一声,转身掀帘子出门去了。
而过后两日,沈承璋休沐在家,沈澜果然就过来沈湘这里,又添油加醋的说了冯妈妈的事,以及旁的一些事。她原以为沈湘听了必然会气血冲头,立时就去找沈沅闹的。不想沈湘听到了,面上却只淡淡的:“三姐若不忿长姐做的这些个事,大可以自己去找长姐说,又或是去找父亲说,何必要过来同我说?便是我出头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竟是往后都不必同我说这些事的好。”
沈澜听了,只心中纳闷不已。
沈湘是个冲动的性子,以往同她说这些事,必然一说一个准,立时就会去找沈湘闹的,但怎么现在看着却冷静理智了不少?还晓得分析其中的利弊了?
她待要再煽风点火几句,就听沈湘在叫丫鬟翠儿:“翠儿,我乏了,要歇一会儿,你送三姑娘出去。”
竟然只叫一个小丫鬟来送她!沈澜心中气闷,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往后也许还有用得着沈湘的地方。于是便也只好一肚子火气的出去了。
沈沅带着采薇和青荷回了漱玉院,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采薇和青荷都明白她的心情。大小姐往常对着三姑娘那样的好,可是三姑娘竟然这样容易的就受二姑娘挑拨,当着众人的面这样的质问大小姐,可不是给大小姐没脸?再说冯妈妈虽然是大小姐设局撵走的,但说到底不还是为着三姑娘好?
青荷心中气不忿,就开口说道:“姑娘,您做什么不将冯妈妈做的那些事都跟三姑娘说清楚呢?就将冯妈妈招认的那份供词拿出来给三姑娘看,这样看二姑娘还如何在背后挑拨离间。”
沈沅面色平静:“现在还不到时候。”
冯妈妈的那份供词并不足以让薛姨娘从此翻身不起,既如此,拿了出来有什么用?只是白白的浪费了。她要搜集各种证据,然后一齐拿到沈承璋的面前去,到那个时候,冯妈妈说的薛姨娘的那些个事才能成为火上浇油的罪状。
俞庆昨儿让知书过来找她,说他已经查到薛姨娘在外面有两间铺子,两处田庄。这里面除却一间铺子是当年沈承璋因着心中愧疚特地给薛姨娘,让她每个月好有些进项,手头宽裕些,余下的那间铺子和那两处田庄倒是哪里来的呢?薛姨娘只是一个妾室,月例不过二两银子,娘家又是那样的贫困,倒还要她帮扶着,哪里来的银子给自己置办田庄铺子呢?
沈沅昨儿想了一夜,也就只有薛姨娘这两年掌着中馈的时候有机会从里面捞银子了。毕竟当年分家的时候父亲手里也分到了几处田庄和铺子,而这些年他用自己的俸禄也置办了一些其他的产业……
若果真是这样,倒真是好玩了。
沈沅当时就笑了。
她知道薛姨娘是贪钱的,但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的贪。想来总是银子握在她自己的手中她才会觉得安稳。不过这样的事若教父亲知道了,父亲肯定会很不高兴的。
表面上看着对他千依百顺,以他为天,如菟丝花一般附着他的女子,其实心里也是不信任他的,悄悄的给自己置办着各种产业。而且她这些置办产业的钱还是趁着管家的时候,瞒着他,从他的那些田庄铺子上克扣下来的……
沈沅想到沈承璋知道这些事时的样子,不由的就笑的越发的畅快了起来。
而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出薛姨娘管家的那两年中克扣银子的证据。还有她那些铺子和田庄的地契,最好都能找了来,到时一起拿给父亲看。
沈沅心中想着这些事,便没有空闲再去想沈湘的事了。
采薇和青荷心中却还是担心的。采薇就问道:“姑娘,若三姑娘将冯妈妈的这事闹到了老爷的跟前去,可要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儿的才让沈承璋对沈沅改观,若因着这事前功尽弃,那可真是。采薇轻叹了一口气。
“她应该还没有笨到那个程度。”
沈沅却是一点儿都不紧张的样子。沈湘并不是很有决断的人,所以才极容易被人几句话就给挑拨了。虽然沈澜刚刚添油加醋的在她面前说了冯妈妈的事,她当时心中想必是极其气恼的,确实是想要找自己大闹一场,但自己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沈澜心中打量她不知道她心里的鬼主意?
让她当面没面子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都已经过了申初了,父亲也该散值回来了。到时见到了这样的场面,自然会叫了她们过去询问。依着沈湘的那火爆脾性,可不会在父亲面前闹腾开?到时薛姨娘和沈澜坐山观虎斗,惩治了她,她们两个倒一点干系都不担。
她可是不会给沈澜这样的机会的,所以她转身就走。而自然她走了,这出戏就没有法子再唱下去,便也只好偃旗息鼓。不过等沈澜回去,看到她让青竹送过去的东西,想必她心中又会迟疑。至少暂且就算沈澜在背后再如何挑拨,那也都是挑拨不动的……
若都这样了,沈湘还能轻易的被沈澜给挑拨了,那这个妹妹,她往后是真的可以不必再管了。
好在等她回了漱玉院没多少工夫,就见木莲过来,说了沈湘让她说的那番话。虽然沈湘并没有道歉的意思,但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沈沅这次的态度却是冷淡的很,只对着木莲说:“我知道了。”旁的话便不肯再说一个字。
以往她实在是太迁就沈湘了,往后倒要冷淡一些才好。也要让她碰几次壁,晓得谁才是真心对她好的人。
正月一过,天气就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这日常嬷嬷的女儿荷香进府来探望常嬷嬷和陈桑,又带了一只布口袋,亲自送来给沈沅。布袋里面装的是香椿,荠菜,马兰头,野蒜,荠菜这些野菜。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是让大小姐尝个鲜。大小姐可别笑话。”
荷香的身上穿了一件鹦哥绿色的素面薄夹袄,头上戴了一支银莲瓣簪子,面色红润,较沈沅刚回京来看到她的那次相比,气色好了许多。
沈沅让青荷将布口袋接了过来,又客气的谢过了荷香,请她坐。
荷香却不肯坐,只站着,语气恭敬的同沈沅说着话:“去年冬天的雪下的好,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说是瑞雪,今年粮食的收成必定好。奴婢当家的早些时候已经让人将庄子里的地都犁过了两遍,又细细的将去年一冬沃的肥都施到了地里,只等着过些日子播种了。且前些时候见水面解了冻,他又买了许多鱼苗,都放到了湖里,其他的一些事项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不过山上的那些果树和茶树,想来是原先周管事并不知道该怎么侍弄,年前我们接手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死了好多棵呢。”
周管事就是那时候薛姨娘让接替陈管事管着沈沅母亲田庄的人。
沈沅一直面上带笑的听她说这些话,末了又对她点头笑道:“陈管事几代人都在为我外祖父家做事,母亲的这处田庄也一直都是他在打理着,你又是在母亲身边伺候过的,最得母亲看重信任,你们做事我是放心的。倒不必事事都同我说的这样的详细,你们大可以自己斟酌着办。便是果树和茶树的事,让陈管事拿了银子再去买些来补种上,记在公账上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