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李修尧!
他怎么会在这承恩寺中?且他这半夜潜入她住的净室是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让她噤声?
她想问,但李修尧的手还紧紧的按在她口上。
李修尧正微偏着头,在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外面风大,有树枝来回的的呜呜晃动着的声音,还有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吱呀吱呀来回摇晃的声音,以及其他许多旁的声音,很是杂乱。然而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听到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正在渐渐的走近。
于是下一刻他就利落的翻身上榻。同时握着沈沅口的那只手轻轻一带,沈沅随即就往后倒到了枕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修尧还注意到垫在后面的是个瓷枕。怕沈沅这样倒下来会砸到头,他便伸了另一只手过去托住了她的后脑勺,轻轻的将她放在了瓷枕上。
做完这个之后,他便抽回手,将一床被子牢牢的盖住了自己和沈沅。只不过握着她口的手却一直都没有放开过。
沈沅压根就没有听到外面的任何脚步声,她只晓得李修尧这样对她极是孟浪。当下她只气的浑身乱颤,伸了一双手去掰扯他手的同时,又忍不住的张口就狠狠的咬住了李修尧的手,要他放手。
这次咬的可就较刚刚更加的重了,但李修尧依然还是恍然未觉一般,握着她口的手只稳如泰山一般。而沈沅唇齿间都已经尝到了鲜血的铁腥味了。
但这时她又听到吱的一声轻响,她浑身一僵,慢慢的侧头望过去,就见旁侧刚被李修尧合上的窗子又被人给推开了。
就见有一个人正逆着光站在窗外。纵然他相貌看的并不十分的清晰,但凭着那壮硕的身材,还有那颗光头,沈沅还是立时就认出了这正是先前撞到青荷的那个僧人。
这个人半夜来推她的窗子做什么?且看他的样子,正在极谨慎的往这屋内到处看着。
沈沅只吓的立时就忘记要继续的咬李修尧的手了,掰扯着李修尧的手也放松了。
而这时她又察觉到李修尧的手正在轻轻的往回扳着她的脸,是不要她看窗子那边的意思。
她心中也害怕,就颤巍巍的偏过了头,果真不再去看窗子外面了,而是看着里侧。
里侧正躺着李修尧。沈沅不是很想看他,所以就闭上了双眼。
而这一闭上双眼,各处感觉就越发的敏感了起、来。
她可以感觉得到李修尧握着她口的手温暖干燥。双唇似乎还能感受得到他手掌心中的纹路,还有他手指上的薄茧。而他在被子中的身子虽然想极力的远离她,但一张榻原就只有这样的大,还能远离到哪里去呢?
沈沅此刻身上穿的只是寝衣,自然是不会有白日穿的衣裙那样的厚,所以她能感觉得到李修尧身上的温暖。
明明是这样冷的天,但他的身上还是如同火炉一样的温暖。而且他的手也是这样的温暖……
也不晓得是过了多久,沈沅察觉到李修尧握着她口的手终于松开了。
她忙睁开了双眼。
李修尧就见她一双眼如同秋水一般的澄澈明净。但内里又有戒备,受惊了的小鹿一般正定定的望着他。
想想刚刚她因着害怕,手搭在他的手上一直都忘记要离开,还有他的手握着她口的时候,手掌心都能感受到她双唇的柔软……
李修尧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手掌心都滚烫了起来。
他心中微乱。不过面上还是平静的,只竖起手指放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他又一跃下了榻,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子旁边。
先前站在窗子外面往里面窥视的那人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不过他却并没有随手将窗子带上。
窗子外面是一片松树林。此时无星无月,透过窗子望出去,只见松树林里都是黑黝黝的一片。
风很紧,卷起松涛阵阵。沈沅模模糊糊中似是听到有人在松树林里面窃窃私语。但任凭她再如何的凝神静听,也只听到了几个诸如粮食,大同几个模糊的字眼,其他旁的可是再也听不到分毫了。惟有满耳尖锐的风声。
李修尧却是正在侧耳细听着。且沈沅看他面上的神情,想必是将外面那两个人说的话都听清楚了,正微微的皱了眉在沉思着。
片刻之后,外面说话的声音终于是没有了,只有风吹松涛入耳的声音。
且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来。沈沅只见寒风裹着细小的雪花正卷入了屋子里,落在灰扑扑的砖石地面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化为了一滴小水珠。
李修尧转过身,沈沅看他的那意思,是要跳窗而出的。但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回过了身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正望着她。
沈沅全身都僵住了,紧抿着双唇,一脸戒备的回望着他。
李修尧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片刻之后他才轻声的说着:“方才的事,事出突然,多有冒犯沈姑娘。只是这寺里不安全,明日一早请沈姑娘就回府去,往后别再来了。”
说着,他才转过身,一手撑着窗台,利落的跳到了外面去。落地的时候又回身看了沈沅一眼,见她身上寝衣单薄,就细心的将两扇窗子关了起来,这才转身走了。
第32章 背后谗言
经过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出,沈沅如何还睡的着?只躺在榻上,睁眼到天明。模糊中又似听到了几声兵器相接的声音,也不晓得到底是不是李修尧寻那个人去了。
下了一夜的雪。等到清晨青荷起来推开窗的时候,就回过身惊喜的同沈沅说着:“姑娘,昨儿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呢。”
沈沅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青荷昨儿晚上睡的沉,而李修尧动作又极轻,鬼魅一般,青荷竟都不晓得昨儿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
不过沈沅也没有要将昨儿晚上的事告诉青荷的意思。毕竟若细想起来,她昨儿晚上都同李修尧同床共枕过的。虽然说事出突然,他们两个人也都穿了衣裳,但若教人晓得了还是会毁了她的清誉的。至好那样的事永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才好。
青竹已经提了水进来,沈沅洗漱好了,一面坐着让青竹给她梳头,一面就吩咐采薇和青荷:“你们两个现在分别去二姑娘和五少爷那里走一趟,告诉他们,让他们快些梳洗,我们即刻就要下山回府的。”
采薇和青荷答应着去了。
等到她们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沈沅已经穿好了衣裙,正由青竹给她披着一件水蓝色绣竹叶兰花纹的斗篷,站在廊檐下看雪。
所幸昨儿晚上雪下的不算大,虽然路上积了雪,但也并不很厚,想必下山要容易些。
不过等他们姐弟三个下山的时候,那雪却下的渐渐的大了起来。等他们到了山下的时候,便见空中的雪下的如搓绵扯絮一般的。
下了雪大家总归是要兴奋些的。沈湘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就一直伸手撩开了旁边的车窗帘子往外看,面上满是兴奋雀跃的模样。
沈沅心中想着,再如何,沈湘到底还只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而已。若自己上辈子也能这般好好的关心她,想必最后她必不会落到那样凄惨的下场。
因着昨儿晚上整一晚没睡的缘故,这会子坐在晃晃荡荡的马车上,心情又较昨晚放松了不少,沈沅只觉得一股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就阖上了双眼。
恍惚中她好像察觉到沈湘拿了斗篷披在她身上。沈沅心中很是觉得欣慰,只想着,就冲沈湘的这个举动,凭是往后再如何,她都要好好的守护她这个妹妹。
沈沅带着沈湘和沈泓去承恩寺的当天,等沈承璋散值刚回来,薛姨娘和沈澜就像掐着点儿一样的过来了。
沈承璋正由着丫鬟在伸手解着身上的披风。
是薛姨娘前些日子给他做的那领石青色绣菖蒲纹的披风。薛姨娘就走上前来,让丫鬟下去,自己亲手来给沈承璋解披风上的带子。
沈承璋伸手握住了她白皙柔嫩的双手,说着:“这样的事何必要你来做?让丫鬟来做就好。”
薛姨娘听了,抬起头来看他,温婉的笑着:“丫鬟哪里有妾身细心?而且服侍老爷是妾身心甘情愿的。”
沈承璋听了她说的这话,只觉得心中甚是熨帖,就放开手,由着她给自己解披风。
一时薛姨娘解了披风,回手交给了一旁的丫鬟,让她搭到了旁边的衣架上去,自己则是和沈澜坐在椅中陪沈承璋闲话。
天阴阴的,也冷飕飕的,屋子里早就拢了一只三足锃亮的大铜盆,里面烧了红通通的炭火。
烧的都是最好的木炭,无烟的。而且怕有味儿,炭火里还特地的放了两块梅花香饼,满屋子闻着也只有梅花的淡淡幽香,再无一丝炭火味儿的。
但薛姨娘有了身子的人,鼻子较旁人就要敏、感得多,再多的梅花味儿也压不住底下的炭火味儿。
薛姨娘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的厉害,止不住的就又想干呕。
最近这几日她总是这样。旁人闻着再没有一丝味儿的东西,可到了她这里就总觉得有一股怪味儿,闻着就要吐的。所以饮食不进,短短几日就较以往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