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闵望应是。
苏婉如就带着一行人在主街上逛着,虽已经将近过年,可这里一点过年气氛都没有,处处透着凄凉啊,苏婉如道:“凄凉就对了,现在正打仗呢,还想着歌舞升平,等赵之昂死了你们再庆祝吧。”
她说的声音不小,可沿街的百姓还是都能听得到,吓的紧抵着门,大气不敢喘。
苏婉如终于满意了,走了一圈又去了一趟定国公府,隔着围墙看了一眼定国公的家人,一家人待着一个小棚子里,冻的瑟瑟发抖,还有哭声传了出来。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别把人饿死了。”苏婉如道:“该给吃的还是要吃,折磨人没意思。到时候拖去燕京给个痛快就好了。”
闵望应是。
“我回去了。”苏婉如道:“今天刚到的兄弟就暂时在这里留几天,这就要过年了,总不能让大家在路上过年。”
闵望发现他只有应是的份。
“银子的话,定国公府里没有了?”苏婉如问道。
闵望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左右看看低声道:“有,定国公将银子埋在自己房里的床底下,撬开两块地砖就是,滚地龙他们没有挖出来。”
“那就弄出来,犒劳兄弟们。”苏婉如道:“用别人的钱,不用太小气。”
闵望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感觉到,苏婉如和沈湛真的是天造地设,脾性相投啊。
苏婉如带着卢成和阎冲十五个人,在天擦着黑的时候,快马加鞭赶回徐州。
徐州城的城门口,架着三口大口,一锅里头炖的是酸菜炖白肉,一锅是煮的白米饭,一锅则是加了香料的筒子骨头汤,这是百姓送来的,沈湛让人在城门口架着锅煮。
“香啊……”上面的人冲着下面喊着,“兄弟们,再开一坛老酒上来,咱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喽!”
香气顺着风,一路飘远,吹到对面的军营里,他们今天是断粮的第三天,军营里本来是安静的,但香气传去后,许多人从军营走了出来,也不敢过来,就站在营地的门口看着,吞口水。
朝中的粮草一直充裕,这事就算是个普通百姓都知道的事。
所以,他们粮草被毁,至少还要等上两天才能吃上新鲜的饭菜,这日子……莫说打仗,就是睡觉都睡不着。
“沈湛太卑鄙了。”徐奉气的不得了,转过头去吼自己的兄弟,“都滚回去歇着,站在这里,丢人现眼。”
有人回去了,可更多的人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人捞起了白肉,吹着在手里颠着,大口咬下去满嘴流油,呼哧呼哧的吃着,又抱着酒坛子灌了一口酒。
馋的他们直吞口水,便是连徐奉都觉得自己更加饿了。
“借粮的人,回来了吗?”德庆侯问道。
第二天他就派手下去和周边的百姓还有粮铺接粮去了,先不管怎么样,挨过眼前的危机就好了。
眼见就要过年了,天寒地冻没有家人也就罢了,如果还没有饭吃,到时候军心肯定要散。
“还没有。估计今天应该有消息传回来。”徐奉说完,就看到德庆侯派出去的副将带着人拖着两车的粮食回来了,大家一看到粮食顿时欢呼起来,副将喊道:“还有两车,都去接一接。”
这么多人,两车的米面,也只能喝两顿稀饭,还不能是干的,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德庆侯也高兴起来,问道:“在哪里借的,开封还是允州?”
“在允州。”副将目光闪烁,“开封那边,借不到粮食。”
德庆侯凝眉,盯着副将,“真是借的?”开封借不到他不奇怪,因为没多少日子前,沈湛曾冒充他们的名义去胡乱抢了一通,他当时只当他们想败坏名声,没有想到,是在这里等着。
烧了他们的粮草,还让他们借不到粮,实在是卑鄙。
“不……不是。”副将垂着头,低声道:“是属下抢了两个米行。”说着忙抬头解释道:“不过属下是冒充沈湛那边的兵抢,没有人知道是我们。”
“你看看。”德庆侯手一抬指着对面,副将顺着视线过去,就看到城门口正架着大锅在烧肉,香气四溢,他们不但有米粮吃,还有肉吃。
一对比,显得他们更加寒酸。
“他们这副样子,百姓会信他们抢粮食。”德庆侯攥着拳头,要是以前他的脾气,现在肯定是要动手的,但这么多年做废人,他的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你做事,如何不用脑子想想。”
“他们不借。”副将心里不服气,噙着泪花回道:“属下总不能空手而归,兄弟们都等着米下锅呢。”
德庆侯问道:“我问你,当年沈湛带兵隔三差五的就断粮,他带你们偷抢过没有?”
“没有。”副将摇了摇头,“可是……”
德庆侯摆了摆手,想要让副将将米面送回去,可话到最边,就看到他的兵围着马车欢呼,喜气洋洋的扛着米面去帮厨,有的人甚至受不了,抓了一把生粉就往嘴里塞,呛的连连咳嗽也要接着吃。
“行了。”为时已晚,德庆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都走吧,晚上让大家好好吃一顿。”
副将松了口气,高兴的招呼人将粮食送去伙房,徐奉问道:“马草,没有弄到?”
“没有。我打算吃过饭后,再去想办法。”副将道:“徐将军放心,属下一定能弄到。”
人要吃饭,马也要吃,而且吃的比人还要多。
人可以饿着,可马不能。
“幸好这次我们出来骑兵不多,否则这日更难熬。”徐奉苦笑,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晚上,军营中果然熬的是稀饭,白花花的米汤飘着米粒子,一人可以喝三碗,有人瞧着碗骂道:“这米汤,撒泡尿就饿了,吃个屁啊!”
“有总比没有好啊。”有人劝着道:“行了,快点吃吧,再熬几天,朝廷的粮草就到了。”
那人朝对面看了看,都是当兵的,对面的人吃酒吃肉的,凭什么他们就要喝米汤,“老子吃个屁,饿死一个少一个。”
他说着,将碗往地上一砸,甩头就出了军营。
“给我回来,不准乱跑。”副将喊了一声,那人根本不回头,倒也不是去对面,而是背道往山东的方向去了。
副将拿了弓出来,大家一拥而上的劝着,“大人息怒,他只是饿昏头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一会儿就得回来老老实实的喝米汤。”
副将也委屈,他抢点粮食回来不容易,怎么还就不受待见了。
大家在十几口大锅前排队打米汤,就站在锅前面西里呼噜将三碗的量都喝了,让后换下一个,喝完的蹲在一边,肚子是圆起来了,可还是饿,舔着碗又看着别人。
“老幺,金子去哪里了?”有人朝军营外看,方才出去的那个兄弟还没有回来,“一会儿连汤都没有了。”
另一个人和他边走边说,“我和伙房打招呼了,给他留两碗,你放心吧。”
“那就好。”两个人抹着肚子回军帐里躺着,只有躺着才不会饿的那么快,天色越来越晚,两个人白天睡多了,夜里上了两次茅厕,肚子就再次空的难受。
“睡不着,不如去找找他吧。”
老幺点头,两人正要出去,忽然听到帐子外面传来低低的呼噜声,这是他们三个人自小的暗号,两个人眼睛一亮出了帐子,就看到黑布隆冬的拐角处蹲着一个人,他们过去这才看到,金子手里捧着一直香喷喷的烧鸡,地上还摆着张油纸,纸上放着两个猪脚。
“快吃。”金子道:“趁着热乎的。”
两个人早就散失了理智,问都不问就扑了上去,烧鸡当中撕开一人一半,狼吞虎咽的吃着,又将两个猪脚吃完才想起来问来路,“从哪里弄来的,你吃了没有。”
“我吃了。你们别管了,明天我还去弄。”金子道。
吃都吃了,能活下去就行,“明天我们一起去,这米汤也只够喝两天的。”
“好。”三个人商量着,悄摸的回了军帐。
第二日三个人约着一起出了军营,两个人才知道,金子是去一个买卤肉的铺子里偷的,三个人刚进铺子,就被铺子里的东家抓住了,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将他们团团围在了院子里。
有人喊道:“穿着大周兵士的衣服,是德庆侯的部众。”
“就是他们,前几天还抢了米粮,不要脸的东西!”
这些百姓群情激愤,喊着道:“押着人去找德庆侯评理去,看看他怎么说,大过年的,他要是饿了没饭吃和我们要一点,我们怎么能不给,居然来头,真是不要脸。”
人被押着出去,连夜往德庆侯的军营中去。
卤肉店的东家是个大男人,人高马大,腰上还别着菜刀,带着十四五个乡亲,吵吵嚷嚷的就进了军营,“德庆侯,你给我出来!”
“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兵,居然去偷我们的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