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凝眉,沉了脸看着来人,道:“谁在那边守着?裘戎如何说。”
小厮回道:“我们二爷和裘将军带人守着的,二爷说很有可能是德庆侯刻意煽动的,想让徐州不攻自破。”又道:“二爷说他顶多还能挡个两天但是你们再不去的话,城门就真的要守不住了。”
每拿下一个城,他们就会留兵镇守,徐州镇守的将领是林正平,但因为德庆侯要来,所以裘戎先带人过去守城。徐州城中原有的禁军也投降了一部分,剩下的则都抓了关了。
这个情况,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大意了,”苏季和苏婉如对视一眼,苏婉如也微微点头,道:“怪我,当时想着装无辜可怜的时候,就应该料得到会有今天。”
萧山听着摆了摆手,道:“你当时的方法是最合适的,眼下的这样的局面虽糟糕,可也不是无法挽回的。”
“是。”苏婉如点了点头,“先去徐州,到了徐州再说。”
大家应是,没有再多说,各自去准备,苏婉如和沈湛回到房里,八月正在睡觉,她犹豫的道:“八月留在这里行吗?”
“带着吧。”沈湛道:“你也说了,若你我都死了,他活着也是受尽苦难,不如跟着一起。”
苏婉如抚额,失笑道:“我连想都不敢想。”
他们没有人觉得报仇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也不存在侥幸,只期望这一条路走的不要太过艰难。
“那就带着?”苏婉如说着话,就已经将八月抱了起来,穿好衣服用厚厚的斗篷裹着,八月被弄醒了,朦朦胧胧的看着她,拱了拱道:“娘,饿!”
苏婉如噗嗤一笑,“这孩子,睡觉也喊饿。”
“我来抱。”沈湛将儿子接过去随手丢在床上,又贴过来抱着苏婉如亲了亲,“媳妇儿,我伤好了。”
苏婉如忍不住笑了起来,推着他,道:“我知道了,等有空就陪你睡觉。”
“什么叫有空。”沈湛咬了她的耳朵,“见面这么久,就睡了一次。”
苏婉如打了他一下,“我们哪有空,天天都在路上跑,再说,你还养伤呢。”又道:“你别打扰我,我要收拾衣服。”
“嗯。”沈湛又亲了她一下才松开,将儿子绑在身上,斗篷裹了两层,又拿了个斗篷裹着苏婉如,道:“辛苦了。”
苏婉如踮着脚回吻了他,笑着道:“你也辛苦了,为了我担负了骂名。”
“想骂就骂,我有媳妇,什么都无所谓。”沈湛低声道:“世上不知道你的好。”
苏婉如哈哈笑着,牵着他的手出去,道:“不需要别人知道,你知道我的好就足够了。”
“媳妇儿。”沈湛背着儿子,被媳妇牵着手,脸上满是笑,苏婉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沈湛就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徐州城内有个湖,湖边有个很隐蔽的亭子,等事情办完我们去那边坐坐。”
“流氓。”苏婉如睇了他一眼,轻笑着点了点头。
沈湛眼睛一亮,一个鹞子翻身上了马背,吆喝着道:“走!”
“八哥怎么了?”朱珣稀奇的看着沈湛,苏婉如也上了马,回道:“可能是吃撑了,想动动消食。”
朱珣瞪眼。
“爹。”萧山留在平江府善后还有粮草,以及成都府那边的来往信件,事情多而杂,除了萧山外,旁人还真做不了。
苏季则先去庐州断后,沈湛带人去徐州,朱珣则带义军殿后。
众人各自上路,一路沉默赶路,天亮后八月醒了过来,坐在沈湛的后背上自己啃馒头,一边吃一边给苏婉如挥手,“娘,快!”
“嗯,娘已经很快了。”苏婉如裹着头脸,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她无奈的笑着道:“是你爹跑的太快了,娘不行啊。”
他们先走,义军殿后,预计明天下午才会到。
“爹,爹。”八月拱了拱去,想要换个方向,喊沈湛,沈湛嗯了一声,将马停下来,一家三口在路边休息。
喝了点热水,接着赶路,中午就到了徐州城。
城楼上守城的官兵看到他们,立刻挥着旗子下来开了一条门缝,迫不及待的和沈湛回禀,“爷,只有这个城门没有人,其他三个门都被堵了。”
“刘庆。城里百姓什么态度。”沈湛将马丢给守门的兵,任由苏婉如将儿子从他后背拆下来,跑了这么久,八月的斗篷湿漉漉的,小脸和手而已冰的不得了,可这孩子也不哭闹,好像适应了这种马背上的生活。
“百姓很不稳定。”刘庆请沈湛进一边的镇楼里,让人上了茶,“昨晚还有百姓在城门口哭,说他们被骗,说对不起圣上之类的话。”
其实还有很骂沈湛,说他大逆不道。
“现在这些人呢。”苏婉如道。
刘庆回道:“都被轰走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来了。”
什么快了?苏婉如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到远远的一阵鼓声传来,紧接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她一怔,问道:“有人在唱歌?”
“是。”刘庆回道:“唱的是诗歌,皆是爱国爱民的诗词。”
苏婉如起身,道:“在哪个门唱,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往北门去,林正平老远迎了过来,裘戎也在城楼上探头看着他们,林正平道:“又开始唱歌了,一会儿百姓就能会煽动过来哭。”
苏婉如上了城楼,远远看去,三万人马密密麻麻,气势如虹。在点点雷动的鼓声中,一道浑厚凄凉的男音悲悲戚戚的唱着词。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紧接着一道道哭声从城内传了出来,仿佛是内外呼应,先是一道两道,紧接着更多的哭声,在他们士兵的刀墙阻隔下,席地而坐,低低的哭着。
旁边还有很多人神情漠然的看着。
场面显得极其诡异又熟悉,刘庆忽然出声道:“苏姑姑,您可觉得这画面很熟悉?”
“嗯。”苏婉如看了一眼刘庆,道:“和我们那年在金水河外如出一辙。”
沈湛凝眉,“他们想干什么,开城?”
“是。”裘戎道:“这些人是德庆侯派来煽动民心的,可我们不能杀,否则,后果会更加糟糕。”
哭声越来越大,忽然有人喊道:“尔等逆贼,天道不容,速速让我等开城门迎德庆侯!”
“开城门。”众人附和,坐在地上的人,由先前的几个人,变成了二三十个,但大多数百姓,还在神情木然的站在一边看着。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点急的擂鼓声响起,骤然的,将城外的鼓声打断。
大家一楞,就听到城墙上一道清脆的女声,喊道:“德庆侯,你这个叛徒,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谁在说话。”下面的百姓一愣,就听到拦着他们的人墙士兵回道:“是后宋的婉如公主在说话。”
百姓一愣,蹭的一下站起来,喊道:“就是蛊惑侯爷谋逆的后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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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承认自己是后宋公主了?
领头的几个百姓立刻群情激愤,冲站起来对着城墙上面吼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们后宋输了就是输了,现在再出头,就是窃,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你们这些人都是乱臣贼子。 ”
“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
齐声高呼,声音虽不算整齐但却很大,响彻在城中四周,原本在家观望的百姓也纷纷上街来,看着城楼上,指指点点,“那就是镇南侯吧?样子可真是威武英俊啊。”
“是啊,他刚刚杀了努尔哈赤,解决了外敌,没想到转过头来就和圣上翻了脸,这世上的事,可真是难说啊。”
“是圣上想杀他。”有人道:“镇南侯这是迫不得已。”
另外一人反驳,“圣上想杀他,是因为他有反意。那当然是不能留了。”
“不过,为什么她说德庆侯是叛徒?”有人小声问道:“德庆侯原来是后宋的将领吗?”
旁人摇头,回道:“德庆侯并不是,他一直跟着圣上打天下,他的那条腿,就是打仗的时候丢的。”
嘈嘈切切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都安静。”有人喊道:“上面有人要说话。”
话落,四周一静,百姓们静等上面人的说话声。
城外,德庆侯原是在军帐中,听到来人回报,说镇南侯和苏婉如出现在城楼上时,他便让人扶着上了马,不疾不徐的到了离城墙五六十步的地方停下来,刚停下便听到苏婉如的那句喊话。
心头一怔。
“德庆侯,你就是叛徒!”苏婉如站在城墙上,风从后面来,声音往下飘,下面的人听的很清楚,“你假仁假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打着平叛的旗号,做丧尽天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