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悬木凤街书舞,仗立金鸡下敕来。
而彼时,众人只仰望着这位新君,眸中带着无尽的敬仰和恭谨之色。
按照常理来说,颁诏时应当是有“登极诏”和“颁恩诏”两种。
前者是庆丰帝驾崩后,将宣布登基的遗诏昭告天下,至于后者,则是将册立皇后的重大消息公之于众。
然而夜倾昱登基的这一日,却从始至终未见这道颁恩诏的出现。
不止如此,就连封后之事也是只言片语未曾提起,不知是何缘故。
想到近来丰鄰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有头脑转的快的大臣便猜测着,莫不是因着近来发生的那些事儿,陛下已经打算令立皇后了?
越是这样想,便越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听闻此前陛下已经将太子妃送出了宫中,要知道,她可是还怀着身孕呢,可见陛下的心意有多坚决,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降下一道休书了。
“陛下已登基为帝,以臣之见,立后之事不可再拖啊!”忽然,殿阁大学士温光远的声音响起。
如今新帝已然登基,可是凤卿却还是太子妃,这岂非全然乱了套。
可谁料他的声音方才落下,便见有其他的大臣赶忙说道,“陛下,臣以为,太子妃命格过硬,乃是不祥之兆,还望陛下另择皇后人选。”
随着李大人的话音落下,顿时便有其他的人跟着附和,却均是言说要改立皇后。
静静的看着下站的这些人,夜倾昱卸下了脸上一直摆出的严肃面孔,神色慵懒的望着说话的那些人,眸光愈见玩味。
“那依卿之见,何人才适合母仪天下?”
“……这臣就不敢妄言了。”
唇边邪魅的一勾,夜倾昱气质凌然的起身,眸光淡漠冰寒,“真以为,李大人会说出凤仪这个名字呢!”
闻言,李大人的脸色顿时一僵。
不止是他,就连凤荀的心下也猛地一惊。
陛下他这话是何意,难道他已经知道什么了?
没有给凤荀多想的机会,夜倾昱邪笑着同他对视,口中缓缓说道,“朕初登基,不想就遇上了乱臣贼子,若不即刻处置,却又更待何时。”
话落,他便悠闲的坐回了龙椅上,姿态散漫,神色悠然,全然一副执掌乾坤,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就在众人被他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的时候,却不妨凤傒从人群中缓步而出,神色坚毅的跪在了殿前,“微臣凤傒,有冤要述。”
“傒儿……”惊诧的看着凤傒,凤荀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讲。”
“臣自幼孤苦无依,得蒙凤将军不嫌弃,将微臣捡了回去,从此教养于凤大人膝下,但未料凤家突逢变故,举家上下皆被屠灭,无一幸免,然此事阴云密布,疑点重重,微臣私下寻觅,百般苦寻证据,终于发现了这当中的真相,万望陛下信臣所言,还凤家清白,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话落,满朝皆惊。
众人的目光不停的在凤傒和凤荀的身上游移,心下猜测着这是不是凤大人的意思,可是看着凤荀同样一脸的震惊之色,他们便又觉得不大可能。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众人一样疑惑的自然也有凤荀,他方才还沉浸在夜倾昱登基的喜悦当中,哪知下一刻就见到凤傒背叛了他。
“凤傒……”
“爱卿所言虽是感人至深,却不知到底是何事?”没有理会凤荀,夜倾昱径直朝着凤傒问道。
“回陛下的话,当日凤荀勾结北朐,有意取家父而代之,是以在暗中屡次暗害却都没有得逞,直到后来大皇子拉拢家父不成,于是便与凤荀计划,策划了一场骇人听闻的阴谋,也致使凤家上下惨遭灭门。”
听闻凤傒的话,众人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到了凤荀的身上,却见他只是微垂着头站在那,并没有对此事予以回应。
而夜倾昱则是依旧静静的望着凤荀,眸光虽然越来越冷,但是语气却依旧漫不经心,“哦?竟还有如此惊天秘闻?”
“桩桩件件,微臣皆已详细记录在册,一并将证据呈上。”话落,凤傒便手中之物高高举过头顶,强撑着发红的眼眶不让眼泪流下。
燕洄将那所谓的证据接过呈递给夜倾昱,谁料他却并未伸手接过,而是示意燕洄直接将其公之于众。
私通北朐的信件、凤荀与夜倾瑄来往的书信,上面均盖有凤荀的印章。
这还不算,甚至连他收买魅影阁那些杀手的卖身契都有。
白纸黑字,可是作不得伪。
就在满朝的大臣为此一片哗然的时候,不料夜倾辰忽然迈出一步,也将手中的一本小册子呈递了上去,“凤荀勾结朝中大臣,意图不轨,于丰鄰城中散步谣言,刻意毁谤太子妃殿下,罪无可赦。”
夜倾辰这话一出,方才开口主张夜倾昱改立皇后的李大人顿时吓得双腿发软。
“宫中有宫人回禀,说是抓到了一名刺客,屡次为郑柔传递消息,而消息来源出自凤府,臣追查之下发现,郑柔与凤荀早有勾结,想必陛下和太子妃身中的蛊毒也是由此而来。”不止是凤傒和夜倾辰,就连夜倾桓也跟着掺和了一脚。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直奔着凤荀而去。
桩桩件件,皆是人证物证俱全。
事已至此,朝中的官员又哪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陛下这摆明了就是有意要收拾凤荀,之前将他从永安之地升迁至此,想来也不过就是捧杀之策,待到他浑然不知的走进圈套里,再将他一举拿下,彻底攻克。
“与凤荀私下勾结,李大人可承认吗?”夜倾昱眸光微寒的望着自己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语气阴恻恻的令人害怕。
“臣……臣绝对不敢啊,还望陛下明察……”
“带人上来。”
话音方落,便见禁军的人押着一名女子上了殿,李大人定睛望去,却发现不是自己近来最宠爱的小妾又是何人。
“你……”
“参见陛下,贱妾是冤枉的,那些事情都是老爷做的,与贱妾无关啊!”
“哦?都有何事啊?”
深深的趴伏在地上,那名小妾吓得浑身发抖,将李大人如何找乞丐在丰鄰城中散步谣言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仔细。
可能李大人到死也不知道,他自认为找乞丐这般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何会被人识破。
但他又哪里知道,靖安王府中有一暗卫,名唤墨琀,而她的夫君……则是混迹丰鄰城乞丐当中的绝顶杀人,丰鄰城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见事情遮掩不过去,李大人便赶忙跪在地上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没有理会李大人,夜倾昱的目光扫过下站的百官,随后缓声问道,“还有何人,主动请罪,朕尚可从轻发落。”
闻言,当即便有人将目光落到了凤荀的身上,也有人面面相觑,却并没有人主动承认。
面对死亡,大抵众人还是抱有着侥幸心理。
然而……
夜倾昱伸手随意的指了一下,当即便有一名大臣软了脚,“拉出去,当即处斩。”
“陛下!”
“朕再问一次,还有何人?”不顾那名大臣的求饶和哭喊,夜倾昱只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一次,方才有人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为求活命,将自己与凤荀之间的勾当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而夜倾昱也果然如他所言一般,并没有通通将人杀死,而是斟酌着罪名轻重,而给予了惩处。
待到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之后,他的目光方才落到了一直沉默无语的凤荀身上。
“凤大人,当时当景,不想说些什么吗?”
“呵……呵呵……”忽然,凤荀冷冷的笑着,先是看了一眼凤傒,然后才又将目光对视上夜倾昱的冷眸,“陛下为了凤卿能够顺利成为皇后,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一听这话,朝臣心下不禁微思。
他这话是何意,难道陛下是冤枉他的?
“为了一个女子,折腾到这般地步,陛下难道不觉得愧对先帝吗?”状似大义凛然的质问着夜倾昱,凤荀却只言片语不提自己的那些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有证据摆在眼前,他就算想辩也无处可辩。
语气苍白的解释那些事情,倒是不如揪住凤卿,既是他活不好,那凤彧的女儿也别想好。
想到这儿,凤荀的眼中便充满了怨毒的光芒,全然不复往日的谦和友善。
他不甘心!
凭什么他哪里都不比凤彧差,可是得到的却永远比他少。
从小到大便是,他们两人明明都是嫡子,但是偏偏父亲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凤彧。
多年之前,他也曾有过一个儿子,只是后来不幸病逝了,但在那之前,凤彧宁愿将家主之位传给凤卿也不肯给他的儿子继承。
每次上战场杀敌,拼命的都是他们,而立功的皆是他,这叫他心里如何服气!
他付出的一切和凤彧都是一样,偏偏得到的都是不公的。
就连他的这只眼睛,也是为了救他而瞎,他又何曾有过感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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