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以为他如果不说的话,她会一直问下去,至少会跟他生气。但十七想错了,赵清颜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这短暂的沉默里,平静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开始有些发慌。
最后,是赵清颜轻声笑了出来,打破了这片沉静。
“紧张什么,本宫又不会打你。”
“你打我便是……”
“恩?”
十七略微提高了嗓音,闷声又道了遍。
“你若是不高兴,你打我便是。”
十七的这句话换来了另一阵短促的沉默。赵清颜的眸色转深,望向他的神色里复杂难懂。
须臾,她动了动唇片。
“打你,本宫便枉费了刚刚的气力替你包扎。”
赵清颜静了一会儿,扭头再度看向那盏烛台,忽然嗓音凉淡地说:“时辰已经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赶快回去歇息吧。”
这……是在赶他走吗?
十七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或是做错了什么。但他清楚地感觉到赵清颜的声音一下子变冷了,甚至连看也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若是放在平日,十七也许会因为不愿惹她更加不快,便依她的言离开了。但今夜他不想,他想多看看她。
十七暗自挣扎了一会儿,说:
“让我留下来好么。”
“什么?”
他的声音太轻,赵清颜没有听清楚。
十七的嗓音有点哑,带了一丝乞求。“便只有今日,你让我留下来好么。”
十七这会儿看上去很不对劲。赵清颜气恼他一身伤地出现在她面前,又什么也不愿意同她透露。却在瞧见他这副脆弱疲惫的模样之后,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这人,也真的是能耐了。
赵清颜望着他,在心下默默叹了口气。
这是十七不作为锦绣阁下人,第二次留下来过夜。
赵清颜却没有同上次那样分给他一间偏房住。她想也能想到,若是分给他了,他也决然不会乖乖睡在厢房里面。
从前,十七愿意站在她房门口守着,便也随了他的性子。但他现如今受了伤,任他体魄再为强健,夜里顶着风吹一宿都是熬不住的。
赵清颜递给他一个棉枕,吩咐他睡在她床尾榻上时,十七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只此一次。”
赵清颜先一步合衣在榻上躺下。撂下这句话后,她盖上锦被便敛眸不去理会他了。
十七这个时候才突地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只是动作太急,一下子牵动了伤口,他“呲”了一声,没敢作出太大动静。咬着牙便往她的踏脚处走。
对于他这样高壮的身形而言,床尾榻显然还是太窄小了一点。十七躺在上面,双腿需要微微曲起,维持这样一个姿势其实并不算舒服,但他动荡了一整天的心却在此刻稍稍镇定了下来。
一臂之遥,赵清颜就躺在他的身侧。他无需竖耳聆听,便可以听见她低微轻缓的呼吸声。鼻息间萦绕着的都是她的味道,他神经放松,却也心跳如鼓。
夜晚使人心神松缓,也更容易让人产生冲动。
“睡了么?”
他知道她没睡,却还是屏着呼吸,轻声问她。
赵清颜没有睁眼,嗯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我有事,可否问问你。”
那边,又是淡而轻的一个回应。
十七实在有些按耐不住了,他犹豫了一夜,在他离她这么近的时候,有些艰难地开口问她。
“若是、若是我曾经做了一些错事,你会原谅我么。”
十七说完这句话,呼吸一下子又变得沉重起来。平躺着,盯住乌压压的房梁,内心更沉。
她真的又没有回应了。
十七开始后悔了,他明明可以不同她说这些的,明明问了也没用,但是他还是想问。结果,真的就被他全部搞砸了。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意料之外地,赵清颜在他沮丧至极的时候,出了声。
话刚落下,床榻上之人好像陷入了思考。没多久,淡淡的嗓音再度飘来,她补充道:“若是有意悔改,再大的过失也都有宽恕的可能。”
屋内漆黑一片,仅有微弱的烛光似有若无地亮着。十七的胸口却在这一时刻却像是再度燃起了一团火苗,他的双眼蓦然睁大,一下子直起了身,转头朝着床头黑压压的那一片,说:“改了。”
他语气微急,讲完又强调一遍。“我改了,全部都改了!”
第119章 庆功宴
赵清颜躺在软枕上,耳边是十七急促的呼吸。
她睁开眼,入目也是那片黑压压的房梁。紧抿的唇片却在某一时刻忽然松了,轻柔的嗓音荡在沉寂的厢房内,她听见了,他也听见了。
她说:“嗯,本宫知道了。”
**
次日赵清颜醒来的时候,十七已经离开了。
赵清颜唤来杏桃伺候梳洗,却发现杏桃今日给她盘的发式格外繁复,她感到有些奇怪。
“公主可是忘了?今日皇上召公主进宫,说是要邀您晚些一起参加那个什么庆功宴呢。”
赵清颜沉吟半响,这才回过神来。
道是前一阵疟疾大患,灾区万千百姓生死未卜。左丞相的次子孙槐毛遂自荐,主动请命担任朝廷使者前往重灾一带镇压灾情。
要知道,大难临头是人都会畏惧,更何况是那一染上便回天乏术的疟疾。孙槐的这一举措无疑让满朝文武惊叹三分。
孙槐刚一出城,便快马加鞭四处开仓放粮接济难民。随他一起前往的御医连夜诊治一些病情稍轻的患者,而孙槐自己更是亲自督促隔离和焚烧死尸一事,避免疟疾继续扩散。
几日前宫外传来喜讯,灾情已渐渐压了下去。
重灾地区得了粮食补给,又有妥善的治疗处理,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昨日,孙槐启程回宫复命。皇帝龙心大悦,亲自出城迎接,并命人在今日准备酒席,意欲替一路奔波的爱卿庆功一番。
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唯一让赵清颜不解的是。赵黎的这场庆功宴,邀了赵国文武诸臣,皆是朝廷命官。而她,除了斟酒的几名侍女以外,却是被邀在场的唯一女眷。
殿内,赵黎坐于最上首,左侧坐着左右两位丞相,右侧则坐着今日的主角孙槐。再往下,她与慕容先生坐于一列,慕容玉文如往日一般,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气定神闲地品着美酒。
赵清颜则端坐于席上,嘴角从头至尾礼节性地维持着一个弧度。
庆功宴也无非便是少年皇帝大肆赞扬孙槐大义凛然的赈灾之举,夸奖他是救百姓于水火的英雄。然后勉励在场其他的文武众臣也要同孙槐一般,视百姓之事为己任。
这已经不是赵黎登基后的亲自主持的第一场宴席了,现如今他愈发自信,也逐渐有了一股意气风发的天子气势。
整场宴席,赵清颜鲜少出声。只有敬酒的时候,她会略微点头,微笑示意。
却不知是否是她多虑了,赵清颜有意无意地总是觉察到一道视线整晚一直追随着她。她抬头一瞥,却见坐在不远处的孙槐脸微红,不自然地垂下了头。
赵清颜皱起了眉。
庆功宴从傍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赵清颜同赵黎道了别准备回府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喊住她。
她转过身一看,唤她的人可不就是那孙槐么。
察觉到那双美眸朝自己这边审视地一扫,孙槐轻咳一声,脸愈发红了。
这还是孙槐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平阳公主,方才晚宴上远远一瞥,他便立马惊艳得移不开视线。
孙槐心底不禁想着,世间怎会有像平阳公主这般貌美绝俗的女子?仿佛她只需要安静地坐在那儿,就理所应当地得到全场的关注。
像平阳公主这般高贵的人,放在平日,孙槐是连攀谈都不敢上前攀谈的。可又有谁能料到,也许真是因为他此次立了大功,皇上竟会唤他去长宁殿说出那样的一番话……
想起昨日对话的内容,孙槐心头一热。
“平阳公主,请让在下送你回府吧。”
赵清颜闻声,微微眯起了眼。
赵清颜可以确信,自己与这孙槐的关系绝对没到让他亲自护送回府的地步。若非是今日这场庆功宴,或许她这辈子也不会同这人接触。
却就在此时,脑海里忽然窜出前段时日的那些流言。
她上下又来回打量了孙槐一遭,不动声色地说:“不必劳驾,本宫的车轿已在前面侯着了。”
孙槐闻言暗自咬了咬牙,似乎有些不太甘心。
“那便让在下送公主去轿子停靠的地方吧。”他顿了顿,又道:“现下天色已不早了,公主一人前往未免不太安全。”
这话一出,侯在赵清颜身侧的杏桃可就不乐意了,她默默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怎么就是一个人了?没看见公主身边还有她这么个大活人杵在一边儿么?
孙槐的这番措辞可谓是漏洞百出,蹩脚得连杏桃这小丫头都发觉了,而那赵清颜又怎会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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