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王府内,君兰焦灼地坐立不安着,不时起身到院子里来回地走,借以平复心里的忐忑不安。
不过,她再紧张,再关心外面的事情,也没有踏出王府半步。
她相信,九叔叔一定会留给她了最安稳的安排。在他的护佑下,她一定安然无恙。只要她不草率地走出他的护卫范围。
京城某城门郊外十里地的一个小林子里,卿则和数十名亲卫严阵以待,安静等候。
京城另一个城门外的法场,人山人海。在官差的拦阻范围外,百姓们望着跪在地上的白衣囚犯。紧张地等待着人头落地的那一刻。
刚开始,围观的人们吵嚷不已,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好似到这儿来是看戏,是看热闹,是看好玩的事情。
但是,随着行刑官的到来,随着刽子手的到来,四周渐渐地安静下来,最后归于宁静。
白压压的一片。都是人。都是将要受死的人。
可是为什么还没有行刑,他们的身上已经沾染了大片的血迹?
血迹干涸在那些人的身上,头上,脚上……
像是一朵朵死亡之花。
囚犯们身穿白色的染血衣裳,头低垂着,身上五花大绑。
刽子手们手持大刀立在将死之人的身后。
一会儿手起刀落,人头离了身躯,这里将血流成河。
巨大的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紧紧盯着眼前那染了红色的白花花的一片,不敢去想那白衣染成鲜红后,会是怎样极致艳丽而又可怖的情形。
行刑官环顾四周,看时辰已到,喝道:“行刑!”
他话音刚落,刽子手就举起了手中大刀。
这时突兀的马蹄踏地声响起。
“刀下留人!”长生策马奔腾而至,撕扯着嗓子喊道。
行刑官为首的乃是刑部右侍郎。
若是寻常人这样扰乱法场,他定然会让衙役把对方擒拿住,而后对那些胡言乱语置若罔闻。
可对方是清王爷的亲信。
右侍郎大人闻言腾地下起身,抬手止了刽子手扬起的大刀,扬声说道“且慢”,又高声问来人:“何出此言?”
长生见行刑暂停,暗松口气,策马狂奔至行刑官的跟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
“禀大人。王爷有命,行刑暂停。”长生急促说完,粗粗喘了两口气,急切道:“真正的赵岳已经被人悄悄劫走。现正被王爷的手下押送着往这边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坏人不会有好结果的,大家放心~
☆、第一二八章
天色阴沉。
乌黑的云遮在空中, 把明亮尽数掩在后面, 在大地上投下灰沉暗影。
行刑官面容冷肃。在寒风中, 人们不时地望向行刑官, 不时地扫视着场内刽子手,脊背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惊惧敬畏之下, 噤若寒蝉。
长灯带着人到来的时候, 已经是一个半时辰后。
一行人策马而来,马蹄踏地声起, 扬起尘土一片。不多时,众人来到行刑官身前,齐齐勒马。
他们翻身下马,各自从自己马背上拎下一个或者两个犯人。
长灯抛下的那人,满头乌发,身穿黑衣。衣裳已经褶皱得厉害, 一层层蜷在身上。
被丢到地上时,他闷声哼了哼。
行刑官和他身边不少人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低头仔细看了过去。
长灯身边一名亲卫上前, 将此人黑衣猛然拽下, 露出里面沾染了点点血花的白色囚服。而后在他头上小心揭下一层,露出了满头白发。
“赵太保?”行刑官诧然说着, 眉目低垂,又道:“果然是你。”
赵岳双手被绳索绑在背后,趴伏在地面上, 不停地晃动着身子,口中大骂:“你们这些无知小儿!竟然敢污蔑朝中重臣。当心我诛你九族!”
满场静默。
就连场中低声惊诧着交谈的人们也止住了话题,朝他这边看过来。
众目睽睽下,赵岳恨声道:“你们不会猖狂太久!我告诉你们——”
他话没说完,突然破空声响起。
嗖地一声,一支利箭从远方射来,恰好落在了他的脸颊侧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岳大惊失色,两颊泛着不自然的苍白,嘴唇开合抖动不停。
“告诉我们什么?”卿则一手持弓一手握着缰绳,唇边带着淡笑,语气愈发冷然,“你且和本王说说看。想要怎样。”
赵岳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忽地嗖嗖嗖接连三箭快速射来。
一箭到他脖子左侧,一箭到他脖子右侧,还有一箭到他头顶。
每一个都插入地中半寸,只留了小半个箭头在外面。
被卡在几支箭中的赵岳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露出的箭头边给刮蹭到,划破脸。瞬间,冷汗从全身快速冒了出来。
有人在刑场上扯着嗓子高喊:“堂堂王爷居然骗人!你明明说了让祖父回答的!”
开口之人乃是赵家二少爷赵宁武。
因为嘴里被塞了东西,赵宁武的声音很模糊,但是隐隐约约的可以辨出他正恨声说道:“这样说话不算话的人我可没见过!”
卿则朝他瞥了一眼。
行刑官正要呵斥,人群中突然有人爆出一阵大笑:“你说王爷说话不算话?那你们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忠臣,结果呢?”
这话一出来,围观的人们忍不住就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充溢在刑场四周。
赵宁武身后的刽子手把大刀捧着放在一旁,然后粗壮的手臂用力,把他口上再勒了一道粗绳。
赵宁武挣扎着想要脱开这束缚。谁料这时又有两人一马快速驰来。
前面马上的是个武将,他前头横着一个人。隐约有些眼熟。
后面马上的,在场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认识他,正是清王爷身边的蒋先生蒋辉。
蒋辉虽在后面,却是早早的就勒住缰绳,停在了清王爷身边。
为首的武将策马一直到了行刑官员跟前方才止住,下马把马上横着的那个人给丢了下来。
……居然是久不见人影的赵家大公子,赵宁文。
看到他后,围观的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声。
倒也不是有那么多人认出他来。赵家人,寻常百姓等闲看不到。大家之所以对这人这么关注,是因他穿了一身女子的衣裳。
赵宁文本就容貌清秀,平日里做儒雅装扮,很有书生气,温文尔雅。
可是仔细去看的话,他身量不算矮,肩宽腰窄的穿着女人衣裳,还是很有点违和的。
男人许是看不出什么来,姑娘和妇人们却都认得出是个男人在扮作女子。
这样的消息最是能引起人的好奇心。有几个人开始这般提起了,周围的人纷纷去问个明白,大家伙儿就将话给说了个透。
一时间,赵宁文成了众人的笑柄。
赵宁武看着被所有人奚落的赵宁文,看到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擒住,他终是没了嚣张气焰,蔫蔫地没有再开口。
此时行刑官向清王行礼。
卿则朝赵家人看了一眼,道:“时辰不可耽搁太久。”
“那其余人……”行刑官请示道。
此次事情,皇上交给清王爷全权处理。虽然他是刑部的人,听命于刑部尚书程利。但,就算程利在此,也要问过清王爷的意见。
如今身边的几位大理寺官员亦是如此。
卿则道:“今日是赵家人审判之人。其余人押后再审。”
“是。”诸位官员连同衙役齐齐应声。
当刽子手再次举起了手中巨刀时,卿则却拉着缰绳调转方向。高高的“斩”字响起,他已经策马扬鞭,朝着王府疾速驰去。
*
派的人出府后,君兰的心就一直提着。一是不知九叔叔会不会和那些人正面冲突上,二是怕自己发现得太晚,没能帮上忙。那样的话,可能很多人都会有危险。
君兰坐立难安。
不知是否因了心绪不宁的关系,她隐隐地觉得头晕头痛。加上有身孕,更是觉得不太舒服。
毕竟怀着孩子,生怕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对孩子不好,君兰不敢大意,把事情与五皇子妃说了。
五皇子妃赶紧扶了她在旁边坐下,又让人给她拿了温帕子擦拭头上的汗珠。
“可得当心着些。”五皇子妃道:“倘若你一个人就罢了。如今两个,若是小家伙有个一丁半点的不妥当。你该怎么办。”
君兰正是担心这样,抿着嘴不说话不反驳。只是原本轻蹙的眉心越拧越紧,渐渐的有些支撑不住。
五皇子妃原本还在念叨着,转头一看她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色,不敢大意了,忙喊了蒋夫人来帮忙。
呼唤了几声都不见蒋夫人的踪影。
盛妈妈进屋来,小声说道;“蒋妈妈刚才去了厨房帮忙。许是担心蒋辉,蒋妈妈一直心神不宁的。有甚事情就都和婢子说吧。”
五皇子妃忽地记起来,盛嬷嬷和蒋夫人都做了清王妃屋里的管事妈妈。于是道:“你来帮忙扶着君兰。我们一起小心点扶着她躺下。”
盛妈妈这才注意到王妃的脸色不太对。那般的潮红,便是平日里王妃最羞窘脸红的时候也不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