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深吸了口气,微笑,“夫人这料子果然上乘。”
“我也觉得。”邓氏高兴地道:“往后若是再得了新的,我就把旧的这个送你。你开心不开心?”
见无双脸色好像不太对劲,邓氏宽慰道:“你放心。你是跟了我许久的老人了,我不会亏待你。”
无双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缓缓笑了。又把笑意压下,轻声道:“夫人,您知道么,五夫人要被老夫人休了。”
这话让邓氏愣了下。
她自打“受伤”之后就一直待在赵家后宅。外头的事情她丁点儿都不知道。
初初听闻,自然震惊不已。
“休了?”
邓氏把这两个字多念叨了几遍,越想越是欢喜。
“居然休了她了!”邓氏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眉目间现出凶色,“这女人,心思恶毒,生了个孩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我容姐儿折在了她们的手里,她们却半点情面都不留,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母女俩。如今倒好,我要看着她们一个个跌倒,然后再也不能翻身!”
无双道:“夫人英明。只是婢子怕婢子做的事情被老夫人发现,那样的话婢子可就没了活路。”
无双说着就跪倒在地,“求夫人收留婢子!让婢子在这儿伺候您吧!”
邓氏倒是也想。可是赵岳已经说了,她的人不准进赵府。
于是邓氏笑说道:“你进来作甚?闵家给你好吃的好穿的,你自有去路。”
“不行的。”无双摇了摇头,“五夫人犯了错,身边的婢子打的打,发卖的发卖。根本一个都不留下。”
她拉着邓氏的衣角,虽然是做戏,但心里还是有点期盼的。
期盼这个主子会在她受难的时候拉她一把。倘若主子肯拉她一把,后面的话她就不说了。
“夫人。您行行好。”无双紧紧抓住那块衣料,“婢子实在活不下去了。您帮忙婢子吧。就看在婢子帮了您那么多次的份上,行吗?”
邓氏看到自己的新衣裳被她抓出了皱痕,又气又恼,一把将她的手死死拽了下来。
手中空落落的,无双的心也跌倒了谷底。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有邓氏为了让她放手而掐了她一把的痕迹。
无双缓缓笑了,唇角勾起了个寒冷的弧度。
“夫人。您不收留我的话,有些事儿我怕是嘴不严要说出来了。”无双紧紧地盯着邓氏,“比如,老夫人这病是怎么得的。”
“你少来威胁我!”邓氏目露凶光,“你自己做错了的事情,与我何干!”
“是吗?”无双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些,“那么,那些药是哪里来的?我一个婢子,可是没那么广的门路拿到东西。再比如,那些药平日里是藏在哪里的?虽然八姑娘屋子里搁了些,可还有些留在哪里呢?”
邓氏原本还气定神闲。听到了最后一句,她忽地色变。
“你说什么!”邓氏恨声道:“你是说,剩下的东西你没有全部放到八丫头那儿?”
无双微笑,不说话。
“贱人!”邓氏抬手对着无双的脸颊就是狠狠一巴掌,“我说过,那些药你用了就用了,不准在我那儿留下蛛丝马迹。如今事情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你却告诉我,你没依着吩咐去做?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无双捂着脸颊,吃吃地笑,“当然是您给我的胆子。您让我去给老夫人下药,您让我把一切过错推给五夫人和八姑娘。您都给了我这么大的胆量了,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邓氏怒极,指着她的鼻尖怒骂,“你把药投了也就罢了,好歹你得给我把事情处理干净些!你把东西留在我那儿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要威胁我?”
无双笑问:“我就是想威胁您。您又当如何?您敢说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么。我有胆子承认自己做下错事,您有胆子承认么?”
“没想到你是个吃里扒外的!”邓氏怒斥道:“胆子?我怕甚!我承认投毒的是我,暗害老夫人的是我,嫁祸八丫头的是我。那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无双再嗤了一声。
这一次,并未再搭理她。而是转身,走到了旁边一件破败的屋子边,轻轻推开了门。
明明是个破败不堪一看就是没人住的屋子,里头如今却站着好些个人。
当先的便是前来参宴的大理寺卿丁灏,在旁边的,则是一同来参宴的京兆尹顾林,刑部尚书程利。旁边还站着赵家姑娘赵丹荷,三少爷赵宁帆。
作者有话要说: 邓氏混不下去了~^_^
☆、第八十五章
邓氏和无双当即就被京兆尹命人押着去了京兆府。片刻功夫都没耽搁。
只因这次听到她“证词”的几位大人都是京中响当当的人物, 这几位联合当做证人的话, 任谁都翻不出花儿来。
程利手中摇着折扇, 哼道:“这般的手段, 太过拙劣。放到刑部,都嫌不够看的。”
丁灏和程利关系算不得太好, 闻言眼睛一瞥刑部尚书, “不过能够心思恶毒到去害自家长辈的, 怕是没有几个吧。”
顾林叹了口气。
程利和丁灏都去看他。
顾林缓缓说道:“京兆府的大牢随时为她敞开着。”
……热烈迎接她和她女儿的相聚。
程利轻嗤一声笑了,拿着折扇朝顾林的肩膀拍了下。
*
邓氏谋害闵老夫人一事, 基本上就铁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根本不用怀疑她的结局如何。
用赵宁帆的话说就是,如果再来一位闵九爷的话,都能直接现场三司会审了。这般的阵容之下,所谓审讯,想必都是走走过场而已。
不过, 虽然当场赵宁帆风光得很,跟丁灏和程利还说了几句话。但一转眼,他就被祖父命人给喊了过去。
宾客们还在赵府四处赏玩。
府内远离喧闹声处偏僻一角, 杂草丛生的院落, 忽然传出了厉喝声。
“逆子!给我跪下!”
院子虽有杂草,可屋内桌椅却干净如新。显然是有人刚刚打扫清理过的。屋中首座上是须发皆白气势威严的老者。此刻他正端坐其上, 冷眼看着屋子中央的少年郎。
少年倒也不含糊,撩了衣衫下摆即刻跪到地上。
“你个兔崽子!不学好,镇日里学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竟然敢帮着外人来暗算自己人。这算什么东西!”赵岳怒指他, 斥道。
赵宁帆说道:“那女人本就不该进咱们家的门。我不过是帮着祖父剔除一个祸害罢了。”他抬头,望着祖父,“您想想,她连自家长辈都舍得暗害,说不准哪天心血来潮,就暗算到您身上了。”
赵岳怒火中烧,抬手抄起旁边的一个久没用过的空花瓶丢了过去,直接砸在了少年身上,“若不是你这双手还有点用处,我今日直接砸断了你的手!”
这一下有些重。
赵宁帆闷哼一声,咬着牙硬撑着,脊背挺直地跪着。
赵宁帆身边是名相貌可爱的少女。她见兄长跪下还挨了打,心中不忿,忍不住嚷道:“祖父!三哥也没做错什么啊!您这是作甚?”
“还没做错?”赵岳虎目圆睁,怒视赵宁帆,“在家中惹出这样大的祸事,让顾林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把人带走。还说没错?!”
赵丹荷辩解,“没有当着人面。当时丁大人和程大人都说了,让顾大人留心着宾客,最好不要当面把人带走。顾大人还问了我们走哪条路好……”
“放肆!”赵岳气极,指了赵丹荷道:“难道你也想和他一起跪?”
赵丹荷看了看身边的赵宁帆,想到那冰凉的地面,不吭声了。
赵宁帆抬头,桃花眼斜斜地看着她,无声地说了句:胆小鬼。
赵丹荷气不过,心思一转,与赵岳道:“祖父,您不觉得这事儿蹊跷得很吗?三哥说是要帮咱们家除去祸害,可直接受益的却是闵八和她娘。听说啊,若是那女人没有被抓的话,原本闵家老夫人怀疑的是闵八她们娘儿俩。”
这话她并非空口胡说。
当时大理寺卿丁灏询问了那邓氏和无双几句,赵丹荷借机偷听了下,这话是无双说出来的。
赵岳冷眼看向赵宁帆。
赵宁帆低着头唇角紧绷,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一向张扬肆意,甚少有这样旁边问话他却答不上的情况。
赵丹荷一时间心里畅快,笑眯眯说道:“三哥莫不是瞧上那闵八了吧。也对,她漂亮得紧。你瞧上她也是正常的。不过,你若真中意她,倒不如求到祖父跟前,请他老人家做主去求娶,岂不妙哉?”
赵宁帆依然没吭声。
赵岳猛的一拍桌案,“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宁帆慢慢抬头,低笑了声。先是朝赵丹荷扫了眼,这才悠悠然回答赵岳的话。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赵丹荷被他刚才那一记如刀的目光给刺激到,在旁添油加醋道:“祖父,您看看,他这是不敢承认,所以绕圈子呢。”
依着赵丹荷的本意,祖父那么讨厌闵九爷,连带着闵家人也一并讨厌了去。再加上闵八是在闵九爷院子里伺候的,祖父还不得生三哥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