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雪山上,积雪终年不化,银装素裹,那里有一座门派世世代代守护着圣棺,南离教。南离教又称拜火教,敬奉火神祝融为护教之神。每三十年从教中选出三位圣女,其中一位圣女日后就是女祭司,女祭司术法惊人,可窥天道,然而,她们一年里的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盘腿枯坐在祭坛上,承受非人所能忍受的孤寂,苍老逝去之后,就纵身投入漫天火海中,化为一抔黄土,永归于茫茫雪域。
历代女祭司,都是将心殉了火神的人。
南离教的这一任女祭司形单影只地站在高高的祭坛上,祭坛高约十丈,孤零零地立在山顶,如果有一双眼睛从天上俯视,就能看出,那个祭坛恰好是个六角芒星,每一个角,对应着一条指示,那是每到灭门之灾时,祈求火神降旨的地方,冥冥中,火神不可捉摸的旨意,也许会为他的追随者们在灾难前留下一条生路。
从这里向下俯视,整片湘西一览无余,陡峭的雪山仿佛蝴蝶的一只翅膀,连绵起伏,圣洁的冰雪洗净了它折翼的血痕,然而,那只折翼蝶,跌跌撞撞地,又将飞到哪里去呢?又能飞到哪里去呢?
雪山上,永远是死一般的寂静,万物凋零,归于沉寂。作为地位尊荣的女祭司,她常常孤身一人站在祭坛上,痴痴地想着这些问题。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和这折翼的蝴蝶一样,被无形的枷锁永生永世地封锁在这雪域绝巅。
相比向下望雪山,她更愿意仰首望着天上肆意舒卷的流云,从天这边慢悠悠地飘到那边,那些白云啊,柔软地可以采下来当棉花糖吃,她一伸手,就能感觉到它们从指间一点一点流逝。流逝的不只是指间的云,还有她的青葱年华。
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她还没有入南离教,小到她甚至还没有记忆,她常坐在母亲膝上,细小的手握住一点沙子,看着它们从狭窄的指缝中慢慢流失,每到这时,她便会咯咯大笑。
这段记忆是怎么来的呢?所有的画面都已经模糊,为何那清脆悦耳如黄莺的笑声,却穿透岁月厚重的帷幕,一遍一遍响彻在耳畔呢?
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双手轻轻地环住肩膀,将头枕在臂弯上,感受着自己体内仅存的温暖——进了南离教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那样笑过。十七年前,她想要抓住沙子,十七年后,她想要抓住流云,一次一次地落了空。
正文 第19章 流光如电逝其二
原来,这世间的东西,都是越用力抓住就越会换来落空的吗?如幸福。她不禁羡慕起今天抓来的那个叫柳萧萧的女子,她纵然快要死了,却有一个人拼上性命也要救她。
她清晰地记起,柳萧萧初次被抓过来的时候,咬紧牙关,刚劲不屈,那样几番刑讯之后,即使是铁打的汉子也会屈服,然而柳萧萧一介弱女子却能咬牙坚挺,直至苍莽布满血污的脸上,在也看不出一丝一毫昔日第一花魁的风范。
柳萧萧的眼神也是坚毅执拗不曾屈服的,女祭司曾经问过她,你的爱人已经放弃了你,为何你还不肯对她出手?
他放弃我,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我爱他,是我自己的事。
当时,柳萧萧如是说,她听了之后,内心震动得无以复加。
冷风拂面,女祭司从短暂的回忆中挣扎起身的时候,忽然神思有片刻恍然。她明明是最靠近神的,却在思索着这样凡俗的问题。
“神上,你也曾迷惘过吗?”她蓦地站正了,回望向身后的火神雕像,神情茫然。
在她身后,一尊火神的雕像高高耸立在祭坛的正中,直插云霄。雕像通体用南海至宝紫火冰晶雕成,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雕像上,紫火冰晶中有千万道绯色光芒流转,晶莹剔透,绚丽夺目,仿佛是熊熊烈火环绕在火神周围,也像是天下万火远赴玉龙山巅朝拜火的君王。
火神长眉入鬓,眉目如剑,目光炯炯有神,透过云雾注视着脚下的人间。他神色平静温和,负手而立,隐隐然有如宽厚长者,眉心一处红印恰似一颗睁开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远处孑然而立的女祭司。
远处,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女祭司恍然惊醒,收回目光,正好看到衣袂飘飘的他,唇畔绽放出浅浅的笑意,美艳不可方物,她轻启朱唇:“辉夜,你来了。”她声音冰冷而高傲,细细地听,却能够听出一丝跃动的欣喜。
辉夜银黑长袍在空中猎猎飞舞,他微笑着看向女祭司,目光温和,柔情似水,然而,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自然地显出冰冷和疏离。清冷和温和,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融合在他一个人身上,却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多了一重说不出的美感。
辉夜,黑夜里的星辉。阳光从他光洁的额头流淌下来,仿佛阴阳交界,一边是清新超然如神,一边是诡谲魔魅如妖。这就是南离教主孤光的弟子,南离教未来的教主。孤光常年闭关,不闻俗事,教中事务多由他打理,他恩威并施,竭力拉拢人心,声望颇高。
“你说得对,有柳家妹子在手,我们何需布阵?”道道天光顺着她头顶的琉璃窗流淌如下,聚集在她身上,仿佛是耀眼的光之子。她目光灼灼,注视着他,嫣然一笑,“可真是神算,算到连轻鸿那老贼一定会派叶天然和大理结盟,因此我们只好率先一步抓住他的老相好,钓他上钩,此计果然大妙。”
“叶天然似乎死得太过容易”,辉夜微微颔首,蹙眉沉思,良久,才沉吟道,“叶天然威震三军,绝对是铁血无情的人物,断断不会如此儿女情长,为一个女子送掉性命。”
身旁的女祭司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袖,那只手却僵在了半空中,她按住自己的眉心,仿佛在压制着心中某种濒临破碎的情绪,低声道:“你是说,叶天然的死是一个圈套?”
辉夜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神色淡漠,将一切娓娓道来:“叶天然剑术超凡越圣,手中有稀世利刃,胸中更有百万雄兵,是不世出的将才。他弱冠之年威震三军,手握靖朝四十万大军的兵权,常年驻扎在前线,是靖朝的守护神。”
女祭司倒吸一口凉气,美目中闪过异光,无比惊骇:“连老贼竟敢用这么危险的人作为左右手?他手握四十万雄兵,倘有一天心萌反志,大好江山便会易主。”
“国士遇我,国士报之,叶天然是真正的国士。”辉夜轻叹一声,不知是赞叹还是惋惜,他的眼眸忽然亮起来,似有一种奇特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但是,倘若是一个傀儡就不一样了。”
“但是,他已经死了……”女祭司皱眉道。
“不,他根本没死,或者说,死的人不是他。”辉夜的声音顿了顿:“之前二十三位弟子设下幻境,你我二人催动离火神镜,幻化出一柄剑将他一剑钉死在树上,若此人真的是叶天然,问情剑通灵护主,虽不至于通过离火神镜凡是到我们,至少也会将幻剑击毁。”他眸中寒光陡然一盛,冷笑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叶天然。”
女祭司默然良久,淡淡道:“还是有两点说不通,第一,倘若那人真不是叶天然,他又怎能使出问情剑法?第二,我们将柳萧萧抓来,她看见此人,百感交集,同时又催促他离开,这样的神情是无法模仿的。”
辉夜目露奇色,沉思半晌,微微摇头:“我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他目光忽然一凝,看向下方不远处的一座宫殿,那是整个南离教的核心枢纽,火神殿。火神巅依山而建,顺着山势节节向上,挺拔雄伟,远远望去,像一团在山间燃烧挑动的火焰。
“阿湮,我们快回去吧,似乎出事了。”辉夜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望着身旁的女祭司,低声道。
女祭司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飞也似的奔下山梯,辉夜只觉得,自己掌心的那只柔软光滑的小手,微微颤抖着,凉的像一块冰。
正文 第20章 流光如电逝其三
光透过房顶上的紫水晶射下来,照射着横剑于胸的黑衣公子,他苍白的脸庞被映得多出几分血色,眉目也似被这阳光晕染,流动着别样的神韵。
这是一座大殿,殿内空间宽阔,稀稀落落地站着几十个南离教的弟子,大殿最前排,摆着几尊神像,一字排开,每尊石像约有五六丈高,顶天立地,要举头仰视方能望清真容——这里是火神殿,南离教众弟子来朝拜各位先贤的地方。
神像通体莹白,光泽隐隐,是上好的大块蓝天暖玉,经工匠巧手雕琢而成。中间的一尊神像眉目如剑,俊挺翘拔,长发用玉簪束在在脑,虎目含威,神情却宽厚平和,隐隐然似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正是火神祝融。右边第一尊神像相貌俊秀如玉,眉清目秀,气质飘然空灵若一块浑然天成的无暇美玉,俯仰之间却自有一种凌厉傲气,正是古往今来第一美战神刑天。左边第一尊是个虬髯大汉,身长八尺,周身火焰环绕,他赤手空拳,一双肉掌却可呼风唤雨,胜过万种利器,他是上古雨师赤松子。其余各尊形态各异,风神气度也迥然不同,是上古火族的各位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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