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虽封,眼力还在,叶天然能看出他是拔剑伤人,然而,他拔剑的速度快到没有人能看清。普天之下,除了沙华楼主苏云栖,还有谁能使出这般出神入化的剑术?叶天然心下一宽,定睛望去,神色不觉变了变,与苏云栖并肩而行的白衣人,赫然是南离教的核心人物辉夜!
“好家伙,原来辉夜早就成了你的卧底。”叶天然嘴角绽开若有若无的笑意,低语道,声音里不知蕴含的是叹服还是抱怨。
“正如我早已经成了无尘主上的卧底。”一旁,搀扶着他的侍卫忽然冷冷地接口道,话语中杀气森森,他感到颈部一凉,侍卫身手矫健,若脱笼之鹄,从他腰侧唰地抽出问情剑,横在他脖子上。
“问情”,他无声地呼唤着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稀世名剑,然而,血脉被封,感受不到主人气息的问情剑不断抖动着,嗡的一声长鸣,将他脖子割开一道伤口。
“叶将军,我奉劝你不要乱动。”侍卫感觉到叶天然的异动,冷冷道,他的身手放在武林中也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却甘愿雪藏二十年,只为今日千载难逢的机会,猝然发难,击杀未来的帝王,一举动摇靖朝的根基。
叶天然苦笑道:“我只想问一句话,他给了你多少钱?”
侍卫默然良久,枯涩如死的眼里闪过一抹灼热的光:“事成之后,天下之大,随我去得,得到的钱,足够子孙十代也用不完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赵无尘那样的一代枭雄,事成之后,怎么会容你活下来,授人以话柄?你杀了我,等于杀了你自己。”叶天然试图从心理上瓦解对方的防线。
侍卫手中的剑颤了一下,显然在迟疑,他一咬牙,望着剑下毫无反抗之力的镇国将军,目光中突地狠厉之色大作,恶毒地笑了:“但我现在,只需要杀了你就够了。”他猛地将剑刃往前一送,眼里有嗜血的快感。
叶天然闭上眼,心中悲凉如死,却隐隐有种解脱的释然,一切,都要结束了吧?
铮,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有金石相击之声传来,其音铿锵,侍卫只感觉到手腕一麻,问情剑倒飞出去,凌厉无匹的剑光袭来,侍卫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远远地被抛开去,重重地跌落在地。
来人白衣如雪,清秀如玉,仿佛是个如瓷器般精美绝伦的小姑娘,睥睨之间的霸气和眉宇间的冷傲却让人瞬间忽略了他的绝世容光。
“白茗?”有些头痛的,叶天然按着额头,唤出了这个打了多年交道的人的名字。白茗,雪鸿组织中谋略极高、武功登峰造极的绝世天才,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俊美。他微微苦笑,心知自己血脉被封,到了对方手上绝无幸免的道理,“你要杀便杀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白茗一挑秀眉,竟动手解开了他的血脉。
“怎么,你要和我堂堂正正一战,然后再杀了我?”叶天然神色惊讶,忽然发现面前这个人是很骄傲的,这种骄傲,不是挂在脸上的傲气,而是刻在骨子里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屑使用那些鬼蜮伎俩。
“赵无尘能在连轻鸿身边安插奸细,苏云栖就不能在雪鸿组织里安插卧底吗?”白茗微微冷笑,直呼当朝皇帝的名讳,神色之间毫无顾忌,他将问情剑递给叶天然,重重地一掌拍上他的玉枕穴,叶天然全身一震,便觉得血脉倏然畅通,运行真气,再无先前如针扎般的刺痛感。
“走!”白茗不给他丝毫感谢的机会,简短地吐出一个字,声音清冷,宛如命令。
“去哪里?”叶天然神色茫然,定定地望着他,问道。真是个谜一样的人啊!
“洛水畔。赵无尘要借地势之利发动九幽归罔阵。”话音未落,他人已如风一般飘远,一袭白衣微微扬起,宛若折翼的白蝶。
“九幽归罔阵?”叶天然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当下不假思索,飞身向那道白影追去,额头上冷汗已涔涔而下。
深秋的洛水畔,秋风习习,冷雨绵绵,湛蓝的高天背后,仿佛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一如此刻落在靖朝大将军的眼中,萧萧雨幕之后晦暗不明的剑光。
艄公划着一只乌篷船,飘飘悠悠地划到渡口,手中的长篙如同一柄锐利的长剑,削开厚重的雨幕,艄公声音清朗而激越,清晰地传来:“客官,可要坐船?”老翁身披蓑衣,头上覆着草帽,雨丝顺着他花白的头发滴落在他的脸上,那张苍老枯朽的脸仿佛被一种异样的光芒晕染开,竟一瞬变得勃勃有生机。
两个影子静静地立在靠近渡口的岸边,冷风卷起他们的衣袂,交错飞扬,宛如画中人。闻言,他们互相望了一眼,两人都默不作声地跳上船,手指却暗自扣紧了袖间长剑——洛阳城累月战乱,烽火连天,普通百姓早就拖家带口地撤离,城里士兵的饮食起居甚至还需要自行解决。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岁月,洛水畔的渡口,竟然还有一位老翁,气度闲适,从容不迫地撑船渡人。这老叟定非常人,只是不知是友是敌,他们心中警惕,登上了船,当即一左一右,似有意似无意地围拢上去,封锁住老翁的退路。
“公子将要到哪里去?”老翁却似没有发现两人的异动,一直慢悠悠地划着船,蓦地抬起头,凝视着刚刚上船的两个年轻人,左首的白衣少年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宛似秀丽精致的小姑娘,眉目间却有淡淡的杀气,并非可以流露,只是他生来便带着冷漠肃杀之气,叫人觉得难以亲近。
正文 第57章 此身非我有其四
右边的是个黑衣公子,星目剑眉,英姿飒爽,修长的手指拢在长长的袖袍中,眼底含光不露,却依稀有着运筹帷幄的从容霸气——哦,竟然是个一眼望不到底的人?他微微一惊,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当即凝神注意他们二人的动作。
“我们要去洛阳城的另一头。”白茗纤细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船沿,他出神地望着船底漾起的层层清波,涟漪里,自己的倒影如梦境般片片碎裂,他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不安,稍纵即逝,他按着心口,无声地长叹。
“不,我是问——公子以后将何去何从?”老翁声音沉沉响起,极缓慢,极从容,他目光平静如水,落在白茗身上,仿佛看到他的手已在袖间悄悄握紧了剑柄,“公子难道就打算这样漂泊一生?”
一瞬间,白茗眼中闪过雪亮的光,却很快消泯于无形,他警惕而戒备地望着身旁的艄公,看着他手中的长篙上下晃动,老翁的话似有深意,一语点中了他心中的魔障。那个他心中迷茫困惑许久而难以解脱的问题,忽然从心底最深处的地方抽离出来,被摊开到阳光下曝晒,仿佛一瓶浑浊的水静静放置在太阳下沉淀,终于,那些杂质慢慢分离出来。
“只怕公子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不愿明说。”老翁眉宇间一派淡然,从容自适如闲庭漫步,微微颔首,“公子智计绝顶,武功也可算得一流,是当世不多的人杰之一”,他喟然长叹,捋着长长的白胡须,“公子原本不必淌这趟浑水。”
“如果战乱之后,公子能与她归隐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双宿双飞,泛舟五湖,自是一桩美事。只是,我观公子命格有缺,只怕不得如此圆满……”老翁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白茗,仿佛能够洞察他心底每一丝细微的情感变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白茗匆匆一瞥,清晰地望见,老翁手中的长篙赫然是纯玄铁打造!入水处隐隐生暗锈,仿佛一把潜心打造许多年却又一朝废弃的绝世利器。能使动这一杆玄铁长篙的人,必然臂力过人,身负绝顶武功,一旦动手,只怕是一大劲敌。
然而,不知为何,望着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老翁,他的心忽然也像千年古水一般平静,竟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提不起半分杀气。
——大隐隐于市,这泛舟洛水的老翁,如此高深莫测,又是哪一位退隐江湖的前辈?
“公子是否觉得,老朽与你素未谋面,不必交浅言深?”老翁的眼光虽平淡却锐利如许,竟一眼望穿了他的想法。他微微摇头,平淡的眼眸中似有失望之色,“公子既然不愿意听,也罢。”
白茗呼吸忽然莫名地一滞,他沉默半晌,仍未说话,老翁也不催促他,只是淡淡地望着他,仿佛在说:“你可要想明白了。”
“依老丈之见,白茗应当如何做?”白茗神情殷切地轻声询问。他苍白的额头上竟已沁出了点点汗珠,忽然深深施了一礼,“请指出一条明路。”
“公子只怕难以做到——应当速速远离此地,如此方能有一线生机。”老翁神色一黯,沉声道,“公子并不在乎所谓的‘生’吧?若有幸能活下来,以后都是渺渺未知数,我又怎能洞察天机?”
“老朽虽看到宿命的轨道,却无力改变。”老翁枯瘦的手指向天空,他眼神明净而悠远,不似一位迟暮老人,他淡淡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乃命数,不可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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