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一步之间,那天幕竟然像撕开一般,转瞬便又成了他们一众人刚刚进入结界时候的样子。没有琉璃皇宫,也没有凌紫昊,有的却是身着一袭殷红如同血色嫁衣的萧惜若。在天幕撕裂的一刹那,一大口血自凌紫离唇畔坠落,他抬头,看到的却是一般情形的夙笙。
“她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她是受了多大刺激,居然冲破了禁制?”夙笙又险险躲过萧惜若的一招,埋怨地看向了凌紫离。虽说都从幻境里出来了,可也不难看出来夙笙和凌紫离都是有损伤的。
“受到刺激吗?”凌紫离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却在下一刻长剑出鞘,引了萧惜若向那结界最薄弱的地方攻去,瞬时,破晓,大亮。
一柄长剑浮在半空中,那剑身是水蓝色的,四周竟有静止的水停在它身边,一片虚无。
而萧惜若手中的琴也狂乱地响起,虽震聋欲耳,却一会儿便停了,她的身子也软软地瘫了下去。
凌紫离连忙扶住她,而那剑感受到来自夙笙的气息,没入了夙笙的手心,由于神器的解封,夙笙的气息看上去也好了不少,貌似也不受水城神气的限制了。
“众位这就想走吗?”囚牛飘落在他们身前,缓缓地笑了。
龙九子为神族,自是生得个个俊美,如若不是见惯了凌紫离的温润如玉和夙笙的妖孽媚人,萧惜若怕是也要失神许久。只是夙笙黑了脸色道:“别笑得那么难看!污了本王的眼!”那语气也颇为嫌弃。
夙玥站在囚牛后头,自始至终都很安静地没有说一句话。
“妖王神器得手,这结界又如何困得住?只是不知帝女和神帝情形可还好?”囚牛未说几语,便交起手来。夙笙得了神器,和囚牛交手也未处于下风,只是也没占到几分便宜。而凌紫离和夙玥交手的同时,却还照顾着一个昏迷的萧惜若,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夙玥下手时竟留了几分情,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居然还有几丝不忍。
可虽是这样,凌紫离的招式也有些急了,他不过只是云徽的一缕魂魄,如今神识觉醒也不过是因为来到这座被神气封印的水城中,自然不能在法术上取胜,唯有在招式上还能压制夙玥,却没法在短时间内取胜。
“神帝可是心急了?”
“你为妖族浮欢公主,何苦帮着殃翎魔尊?他究竟会不会在称霸三界之后过河拆桥,你我心知肚明!何苦让他毁了三界?”
“是吗?可是究竟能够毁掉三界的,神帝不会不知道吧?”夙玥笑得妖媚妩人,这九尾妖狐家的绝色和媚术在夙玥和夙笙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所以说啊,什么三界大义,全都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用来迷惑世人的!”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凌紫离的长剑没入夙玥的肩头,却奇怪地见她不多不闪。夙玥叹气:“你这人啊,怎这般不知怜香惜玉?”
她双掌生风,生生地阻了囚牛,将夙笙,凌紫离和萧惜若托在半空,画血为符:“王兄,一定,一定要守好妖族!”
“这个破地方,总算是出来了!”夙笙一双凤眸笑得风情万种,站在悬崖之上,那红衣黑发随风飘起,美得如同一幅山水画。他的视线落在凌紫离怀中仍旧昏迷着的萧惜若身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担忧。
“神帝这是打算怎么办?”夙笙的声音轻而又轻,带着些许嘲讽:“杀了她?”
“不可能!”
“难道神帝就眼睁睁地看着三界被毁吗?”
“她不会记得的。”凌紫离眸色坚决,看着夙笙一字一顿道:“本帝绝不会令此事发生!”
夙笙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叹道:“神帝,若是没有司空,或许一切会不一样,可惜……”
“可惜没有如果。”凌紫离接过了他的话,露出一个略为苦涩的笑容道:“即使没有司空,也会有花叶熙,而她,却将是我们永远没有办法算出的命数。”
“花叶熙?”
“人皇。”
也不知何处幻化出一个竹屋,凌紫离抱着萧惜若甚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夙笙在原地呆了半晌,叹道:“想我一代妖王,情路竟是如此坎坷!”
萧惜若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只觉得头昏欲裂,刚睁眼,便有一美得雄雌莫辨的面容映入眼帘,“她”一笑便叫众生失了魂落了魄。
萧惜若眨眨眼,贸然出声:“美人姐姐,我……我这是在哪儿?”
“姐姐?”夙笙黑了脸,见凌紫离迈过门槛,拂尘而去,只是在与凌紫离擦肩而过的时候又不忘了嘱咐道:“你自己与她说清楚!”
“这……我,怎么了?”
凌紫离将她刚支撑起的身子又摁下去,手中用勺子扳着药羹,脸色淡漠:“我们跌落悬崖,不记得了吗?”
“那……”
“那人名叫夙笙,是崖底的神医。”
凌紫离将药羹尽数给她喂下,也回答了她所有要问的问题,待到将碗放在桌上,要起身离去时,又回头看她淡淡道:“还有要问的吗?”
“我……”萧惜若想想又摇摇头:“没了。”
可凌紫离竟是看出她所想,又道:“如今天下之大,莫过一寸不是琉璃的土地,而凌紫昊散尽了后妃,唯留如妃和云妃。”
萧惜若没有抬头,听着脚步声远去,有一滴清泪滑落在地上,她攥紧手心,默然道:“凌紫昊,此生,你不死,我不休!”
凌紫离出了屋,抬头正看见夙笙黑着脸倚着一棵竹子:“想不到神帝撒起谎来还真是面不红耳不跳!”
“彼此。”似是懒得理会夙笙,凌紫离转身想要离开,却又被夙笙叫住。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杀了他。”凌紫离淡淡地扯开嘴角:“不然呢?”
“我想他会很乐意的。”凌紫离顺便补充了一句:“我想她也会很乐意。”
从凌紫离口中得知,他们跌落悬崖,外面已经过了四年,而在这四年里,凌紫昊已经将琉璃的疆土拓展到天下每一处角落,正是太平盛世的年代,只是很少人再记得当年的水玉,很少人记得当年遭遇诛族之祸的萧氏一族,更何况还是背上“通敌”骂名的萧氏一族。
只是偶尔也会有“水玉余孽”兴风作浪。
“三间上房!”凌紫离将一锭银子丢在柜台上,当即便有小二将他们三人引入二楼,萧惜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才明白凌紫离刚刚消失一段时间原来是去取银子去了。
萧惜若看着凌紫离从楼下上来,手上还抱着一堆绫罗绸缎,她嘴角不经抽搐了几下。
“去集市上逛了一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都挑了点。”凌紫离不着声色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解释道。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比较于夙笙的云淡风轻,萧惜若显得很好奇。
“在宫外游历时,办了些产业。”凌紫离眸光微暗:“你先好好休息吧!”
叫上夙笙,二人出了厢房。
“神帝伤得这么重,却还有心思风花雪月。”夙笙那双狐狸眸子流光飞转,将凌紫离拉入厢房后,一柄水蓝色的宝剑静静地躺在他手间,锋芒毕露。
“那可多谢妖王好意了。”凌紫离掩住唇边笑意,却还是淡淡地笑了出来。
“不过是看你和本王一条船上罢了。”夙笙挥了袖子离开,省得看那笑容心烦。如若不是为了那件事,他才懒得将神器拿出来呢!
入夜之后,萧惜若辗转反侧,可眼前记忆像潮水般清晰地涌来,她抓紧了自己的手,有冷冽的气息自窗口扑来,她凝神一看,竟是一人破窗而入。
“是你?”萧惜若愣住,许是没有想到还能在这种情况下看见他,而视线落在他的伤口上,又想到刚入城时凌紫离与她说得那些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门外响起清晰的敲门声,萧惜若还没反应过来,那门便被人用脚踹开,灯火,人声顿时嘈杂了一室;
萧惜若进城时蒙着黑纱,而此时明晃晃的灯火之下,那张曾经艳绝天下的容颜便这般毫无遮拦地显示在众人面前,她回头,他却是已经躲好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说来得这人还真是和她颇有渊源,慕容玉儿的兄长,慕容修。也正是脾气暴躁剿灭灵溪山庄一众人等的主将。
她曾在兵营多处地方见到过他,如今他能认出她也在情理之中。
“我……应该认识你吗?”萧惜若看着他:“军爷们许是认错人了,不晓得深夜惊人好梦究竟为何?”
“是,臣等即刻退下!”慕容修抱拳,一时间只想着将这件事赶紧上报给凌紫昊,倒忘了来得初衷,匆匆便带领兵队又离开了。
出门的那一刹那,一个似是副将的兵士犹豫着问他:“可是……”
“走!”
不晓得什么时候,那个人已经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复杂,夹杂着多种情绪。
“他……真的死了吗?”萧惜若的声音有点干涩,即使凌紫离告诉她已经过了四年光阴,可一切都清晰如昨,天下的版图早已不同,踏着昔年水玉的边界,她只觉得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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