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宁虽然没有推拒,却也仍然没有应他。
于是那人眉头一皱。他略略朝后仰了一点,然后捧起李凤宁的脸,“小姐你再不理我,我就亲你了哦?”他一边说,一边撅起嘴作势要亲下去。
“随儿!”这一回李凤宁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她眉头一皱,侧脸避开了他。
能对着李凤宁这么胡闹却还能让她后退避开的,这天下也不做第二人想。而无论李凤宁的声音听上去有多不悦,只是听她开了口,少年便喜笑颜开。
“小姐我们回去吧?”随儿复又将手松松地搭在她肩上,“我饿了,而且这里好冷。”
李凤宁这才抬眼去看他。
灯笼幽暗摇曳的灯火下,十四岁少年的眼睛清澈得仿佛一泓秋水。那通透澄澈的明净仿佛天真纯然得,不会沾染上任何的忧惧怨愤。
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她会来这里,但是这个孩子却轻易找到了她。
只想着这个,她的声音也不由得不软和下来,“饿了就先回去,我还想再坐一会。”
“不要。”随儿干脆地否决。
“随儿……”李凤宁轻叹一声。
“小姐为什么要伤心?”随儿脆嫩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李凤宁却是一怔。
“她待你不好,你还舍不得她?”随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有着明显的不解。
随儿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也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李凤宁又是一怔,有一瞬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不明白……”
“她从来没有尽到做娘的责任,却总是喜欢对着你摆架子。她护着李鸾仪那样的人,但是从来都对你不好。”随儿却说得极认真,“现在不用做她的女儿,不是更好?”
随儿这是还在介意李鸾仪买通外人导致她受伤的事?
李凤宁的心里,不由得就是一松。
“殷家的两位大人,还有几位小姐公子,都不是会听旁人胡说八道的人。”随儿说得极其笃定,“就算她是皇帝,难道她说你不是君上的女儿就真不是了?”
先是在背后对着李端她来她去,后头又把李昱的圣旨称为“旁人的胡说八道”。这孩子真被她养成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了。
只是……
这些胡说八道也蛮不讲理的话,听着却实在是温暖熨帖。在这寒凉的秋夜里,仿佛一口暖酒下肚似的,令李凤宁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小姐这么厉害,自己单过不是更好?”随儿说,“在魏王府还要顾忌这个要顾忌那个,小姐搬出来之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句且不是全为了她。
随儿在王府里也过得束手缚脚,只怕不喜那里的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凤宁忍不住勾了下嘴角,“换个地方好让你继续疯玩吗?”
随儿嘿嘿一笑,接着开始在她腿上扭来扭去,只为与她贴得更近。
少年的体温在这寒冷的秋夜里自然愈发明显。于是李凤宁眉头一皱,伸手箍住他的身体,“别乱动。”
而她不过微一分神,就正好被他伸长脖子一口亲在脸上。她才怔愣于随儿的举动,耳边却传来他柔软温甜的声音,“小姐别再难过了好不好?”
李凤宁再次一怔,愣愣地抬起眼,却对上一双满是在意的眸子。
这孩子……
随儿见李凤宁一双眸子就看着他,甚至眨也不眨,他再度抿唇一笑然后作势又要去亲她。
李凤宁及时回神过来,一把拧住他的脸,“干什么。”
“痛痛痛,小姐放手……”
随儿被她掐得泪光涟涟,却只敢嘴上讨饶,不会用手去拉她。
“随儿,让我起来。”
李凤宁起身后在墓边的枯树上折了一杆枯枝。随后她再度回到供桌前,而这一回她双膝着地,郑重地跪在墓前。
随儿不明所以,却老老实实地跟着跪好。
“外祖母,我现在的确很难过。您过世没多久,李端视我如敝履,迫不及待地把我赶出门。陛下全没半点疼惜我的心情,抢走我最珍贵的东西。但是如果我自怨自艾下去,您会不高兴。”李凤宁说,“您教出来的孩子,不可以一直愁云惨雾地躲着哭。就算您留给我的字条破了,凤宁依然不应该哭。”
她说完,就动手解开发带,然后粗手笨脚地把自己的头发再度束起成一个发髻。
“凤宁只愿今生恣意,再不会被人强夺去任何东西。”
李凤宁把树枝朝发髻里一插。
“凤宁自冠!”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说一下冠礼。
不流行的朝代就算了,古代如果流行举行冠礼(即成年仪式)的话,一般比较隆重。父亲如果不是宗子(即继承家业的人,通常是嫡长子)还要请宗子来主持,请一大堆客人,延续两天,然后加冠的那个在当天要换三次衣服,请德高望重的人(不是亲戚的人)来讲一堆祝福的话。
行过冠礼之后,就是小孩变大人了,像什么有发言权啊,有资格出去干正经事了。虽然在现代的成人仪式就是个形式,但是古代成不成人还是区别挺大的。
本文设定背景偏唐代,基本民间不太流行冠礼。但是皇家是天下表率,神马都要做到样子足,所以李凤宁在墓地里自己插个小棍就当行过冠礼这回事,不仅仅是有点出格。
基本上属于可以把李端气到心脏病发的行为。
卷三:初鸣于燕
第69章 帝崩
勤政了几十年的皇帝突然病倒,一时间不止举朝上下,便是百姓也惶惶起来。
只是再浓烈的情绪持续久了都会麻木,而在李昱的境况时好时坏了近整个月后,即便是皇城门口的守卫也都明白,如今只怕是离帝位更迭之日不远了。
当然,这是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
不过,笼罩着整个安阳内城的愁云惨雾的确是在用一种能感觉到的方式在减退。安阳的官员人数当然是整个赤月最多的,可其中的绝大部分却是到死都没有面圣的机会。新帝上任必然要宽和一阵子的,所以皇帝换人做对于她们的影响或许还不如与同僚相处不好来得大。
不过这其中却有一件事,就连流外九等的稗吏也津津乐道。
九月二十三日午后,太医署内。
太医署医工说:“哎,你说那是真的吗?”
太医署药园师正扒拉着手里的草药,闻言眉头一皱,颇有点不耐烦,“什么?”
“就是大小……不,五殿下啊!”医工说,“你说她到底是圣人的孩子,还是魏王的孩子?”
药园师瞥了眼远处正在干活的诸人,见没人留意她们偷懒才说:“谁知道。”
“我那日偷听到医正说,该是真的呢。”医工说。
药园师显然被勾起了兴趣,“你偷听到了什么?”
“我哪敢一直听下去。”医工见对方露出不屑的样子,顿时急了,“只是你想想,如果五殿下其实是魏王亲生的,哪能把她打小就扔在安阳不理呢?”
药园师略怔,“这么说倒也有道理。”她寻思着,“我时常听说,陛下疼她到骨子里去了。姐妹感情再好,也没个把甥女当女儿疼的,也许就是……”
“对啊!”药工差点要拍大腿了,“魏王生不出女儿来,圣人把小女儿过继给她,谁知她居然不好好教养。平时圣人还忍着,如今——”她话到一半突然停止,然后挤眉弄眼地示意。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圣人再不做些什么,只怕也没法做了。”药园师会意点头。
“其实吧,我是因为还听说了点事,才跟你说起这个的。”药工神神秘秘地靠近了药园师一点,压低声音道,“据说殷家去讨嫁妆了呢。”
药园师本有些嫌弃地看着药工,此时一听先是莫名其妙,“嫁……”然后她瞬时明白过来,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你是说魏王正君的?”
“就是。”医工回答道。
然后两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同时停住了没再往下说。
如今赤月风俗,男子嫁入妻主家时必然要带上一笔嫁妆。其中能证明男子娘家的势力,不至于让人小看欺辱了去还是次要的,嫁妆主要还是为了保障日常生活的便利舒适。大件的比如拔步床、大小衣柜,小点的譬如妆奁、首饰等等,都是嫁妆里必备的东西。
嫁妆既然是给男人用的,稍有脸面些的妻主便不好随便动用。“这家人可是连夫郎的嫁妆也抢走了”,就是一句能让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做人的狠话。正因为这样,通常情况下如果这个男人还没有对自己的嫁妆安排好就死了,那么他的嫁妆便会交给他所生的女儿,又或者作为他儿子的嫁妆带走。而万一这人一无所出,一般的做法就是把嫁妆全部还给他的娘家。
殷氏自然是有嫁妆的,原先该是在李凤宁行过冠礼之后交给她,但如今皇帝这道圣旨一下……
“这回魏王只怕是要心疼到滴血了。”两人停了好一会,药园师突然说道,“当年魏王大婚的时候,我去殷府讨过喜钱。真有人送完一抬之后,回来再担一抬继续送的。”
“如今安阳城里只要年纪大点的,谁不知道当年殷大人疼儿子?”药工说,“我那姑表弟不是在魏王府里当差么?我记得他当年说过一句话。‘那个哪是送嫁妆啊,根本就是搬家’!”
“我还听说啊……”
“你还有什么没说?”
药工低声说:“去讨嫁妆的是殷六呢。”
“她……”药园师一怔,“这下可有魏王好看的了。”
“就是。”药工说,“你不知道啊,那位殷六不止说要连拔步床都搬走,还说要跟魏王算利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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