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郡王府的主人,领着鸿胪寺卿的皇三女李鹄。
站在她旁边的人看着年轻了许多,仿佛连三十都没到的样子。她穿一身月白,倒是比诚郡王直白很多,或金或玉打扮得十分富贵。她容色略嫌平常,可眉眼间自有一股疏朗之意,加上身姿挺拔,看来倒是挺清爽的一个人。
这位,却是刚刚回到安阳的皇四女,安郡王李鲲。
李鹄的父君刘充仪与李鲲的父君姜德君乃是表兄弟,所以自小这两人便比其他姐妹亲近些。
“四妹这一路可是松快了。”诚郡王李鹄一脸的亲切自然。
“外头规矩是少,可哪有京里舒服。”李鲲声音清亮,说话也快,“也就吃食上还能尝个鲜。”
“这趟出去可有看上的美人?”皇三女竟是打趣起自己的妹妹来了。
“哪能呢。”安郡王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去奔丧的,总要给郡王君几分面子。”
安郡王与几个姐姐不同,她娶的是平州太守的儿子芮氏。在驲落使节进京之前芮太守突然病逝,安郡王便借着巡视戍防的名义带着正君去奔丧,前不久才刚回来。
“你这趟回来真是赶巧了。”皇三女以一种非常悠闲,仿佛就是在闲聊的语调说,“前阵子东宫又出事了呢。”
“邺城那个吗?”皇四女毫不掩藏她的轻视,“她倒是想摆出一副公私分明的样,不过把人扔那么远……”说着,她嗤笑了一声。
“三妹好灵通的消息。”诚郡王一边说,一边转身去看李鲲,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些端倪来。她本是侧对着安郡王,此刻刻意去看,身体几乎转了半个圈,“也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李鲲表情一收,顿时就有些莫测高深,眼珠一瞟李鹄,慢吞吞地来了句,“不是三姐吗?”
“我的手要是能伸那么长,也不至于在鸿胪寺这里磨那么多年。”诚郡王剖白似的叹了一声。
“横竖,也就是我们姐妹几个罢了。”安郡王嘴角一勾,虽然表情里殊无笑意。
“如此看来,我们的二姐倒是长进了。”李鹄说了句像是判定幕后黑手似的话,又转回去喝她的茶,“只是这回到底有点不同,母皇可是把魏王都招回来了。”
“她在不是更好?”李鲲眉头一皱,随即松开,“咱们这位姨母跟太女可算不上亲近,有她在也能治一治那个死脑筋的丫头。”
“你还别小看她。”李鹄笑了笑,“人家都已经把巡城兵马司拢在手里了。”
“这种破烂要来干嘛?”李鲲完全不在意,“她不过就是仗着母皇疼她罢了。”她一边说,一边拿酒壶倒酒。
“只有母皇疼她,已经很不好收拾了。”李鹄摇着头轻叹了一声,看似束手无策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里却闪动着某种晦暗的光。
而皇四女李鲲虽然说着看不起的话,眼神里却是一片平静自然,毫无半点不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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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城兵马司衙门,正堂。
“头儿,头儿。”一个兵士从门口就一路大叫着进来。
正在喝茶的严孝成被唬了一跳,呛着了,她一边咳着一边抓起手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文书砸过去,“嚎什么丧!闭嘴。”
“头儿,我打听出来了!”那兵士一缩脖子躲过文书,几步窜到严孝成的桌子前,手“嘭”地重重拍下去,“是安郡王府!安郡王君小厮的娘家堂妹去过邺城——”
“你要死啊你。”严孝成也顾不得自己手里拿的是茶杯,狠狠朝兵士身边砸过去。
“啪”一声大响,茶水伴着瓷片四散飞溅,也把那兵士的后半截话吓断在了肚子里。
严孝成起身到门口,朝外头不知谁使个了眼色,随后又把门关上,“这话是乱说的吗?用用脑子!”
这才反应过来的兵士讪笑起来。她到底明白自己的错处,声音越说越轻,“我这不是一时高兴……”
“然后呢?”严孝成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该说的时候不说,现在门关上了你卖什么关子?”
“就是安郡王君身边陪嫁的小子,他娘家堂妹四月去的邺城,这两天刚回来。”兵士带着点讨好,“我已经查清楚了,他们一家都是平州人,跟凉州一点没关系。”
“这就完了?”严孝成一挑眉。
“完了。”兵士显然不明白严孝成什么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就那么一句没影的话,你就当宝了?”严孝成斜睨她一眼。
“哎,头儿,这还不行?”兵士这才反应过来,“谁不知道那三个成天乌眼鸡一样盯着那位?如今掀出杀人抢玉的事,谁不知道就是那三个里面的一个。有我刚才那句话,八成就是安郡王了,还能有差?”
严孝成冷笑了一声,“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头儿,实在是这位大小姐够意思。上次说要查魏王府总管那个关什么的私产,先头咱们还挺不乐意做这个麻烦事,没想到转头她就给了五千两银子的‘辛苦钱’。”兵士勉强收起垂涎三尺的样子,话头一转,生硬地夸起严孝成来,“不过还得是头儿您眼光好。别人都是交银子,哪像咱们,不止不用交,还有得拿。”
“你们这起蠢货,眼里除了银子还能看见别的什么?”严孝成脸一沉,“难为我愁到现在,怎么想怎么心里没底。”
“心里没底?”兵士这回彻底听不懂了。
“你以为那五千两是什么银子?”严孝成苦笑道,“就是那姓关的家里刮出来的现银!”
“啊?”兵士继续不懂,“本来就是啊,有什么……”
“姓关的刮下这点油水她一点没要!”严孝成语气里已经带出点嫌她蠢笨的意思。
可兵士还是不明白,“那是人家看不上这五千两……”
话说了个开头,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如今世上还是合族而居,没分出去单过的人,譬如李凤宁,都是靠着家里过活。她又没出仕做官,照常理来说,顶多有个百八十两的现银就顶了天了。
这么想来,她能眼也不眨就散出五千两,果然是件奇怪的事。
“人家没把钱放在眼里,她就是想出一口气!”严孝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想想,甭管来路正不正,你辛苦攒了十几年的老底被人一把清光不说,人家还拿着你的把柄,让你替她干活,但凡有点她不满意的,就抓你去砍头,你一家老小去流放。搁你身上,你什么感觉?”
“这,这个……”兵士头上冷汗下来了,“这也得怪她没管好自己的……那是甥女还是侄女来着?色迷心窍就算了,还敢把爪子伸到不该碰的人头上,也难怪人家下手朝死里整吧……”
“以前真没看出来,这位居然这么狠……”
“头儿,您这么说别是想反悔吧?”兵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严孝成白她一眼。
“捞不着银子咱也不过是跟过去一样罢了,只是您想想,那位既然有这个狠劲,您又是自己投过去的,她能随随便便让您走?”
兵士这话说得严孝成脸色一变。她瞪她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罢罢。你叫底下人再用心去搜搜,看还有没有旁的消息,总要确实才好。横竖先头已经送过一封信去,这回便是查不着也不算什么。”
“遵命,咱再去仔细查查。”兵士应着离开了屋子。
留下严孝成脸色阴晴不定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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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勤诲斋。
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拾阶而上。此人面容平和,体态修长,却不知为什么穿了一身绯色的官袍。小宫侍屈膝低声见礼“见过苏侍笔”后,替他推开了门又退回原来的位置上。他对着小宫侍含笑点头之后,一步跨进了勤诲斋的内室。
“陛下。”被称为苏侍笔的男人在御案前下拜,在李昱“嗯”了一声后便起了身,然后翩然转到了李昱身边。他不止毫不避讳满桌摊开的奏折,还动手整理起来。有些散落的夹片他还会拿起来仔细看过,才又夹回奏折里。
“端儿去过东宫了吗?”李昱的眼睛仍是看着奏折,似是不经意地问了起来。
“魏王殿下没有去东宫,只听说回府后就招了大小姐去书房。”苏侍笔答道,声音轻柔宛转,别有一股沉静若水的味道,“大小姐这两日只去过府外见人,不像是要去东宫的样子。”
“这两个人。”李昱眉头微皱,声音里带出一丝不悦,“真不知叫朕如何是好。”
“太女与魏王两位到底年长些,即便知道陛下的意思,也难免拉不下脸来。”苏侍笔轻笑了一声,“大小姐更是个心软体贴的好孩子。也不知陛下愁的是什么?”
“朕……老了。”李昱长长叹了一声,放下手里朱批的笔,抬头看了男人一眼,“老二、老三和老四,朕也压不了几日了。只余下端儿一个还能帮帮太女。”李昱一顿,声音里添上点没好气,“至于凤儿,贴心倒是贴心了,却贴的是堂姐的心。朕有时候想,她要是真是太女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大小姐虽然对太女正君一片孺慕,只怕心底更愿意做陛下的孩子。”寻常人即便心底敢想也不敢说的话,这个男人倒说得一片轻巧平常。
“太女正君倒是会教女儿。”李昱不置可否地微叹一句。
“陛下,如今这桩桩件件的都朝着太女,大小姐只怕会坐不住。”苏侍笔语调柔缓,仿佛就在说什么不相干的小事,“大小姐要是再像上回一样宁愿自己担着污名也要护着太女,只怕损伤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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