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那么不识相地……
是萧端宜。
他自跟着李凤宁的御驾从豫州回到安阳后就一直留在宫里。后来是萧令仪来求了情,所以李凤宁封了他一个栖梧宫的侍官:正九品君使。这些日子以来萧端宜一直老老实实地陪着凤未竟,并没想朝李凤宁跟前凑过,眼下特意候在门外却是第一回。因他身上牵着的人太多,李凤宁纵现在没有开口说话的心情,需要给面子的一分分累积起来也足以叫她和颜悦色。
“凤主常用的几种药汤已经预备下了。”萧端宜垂首敛目,仿佛只是例行禀报什么寻常的事。
“常用?”李凤宁眉头一皱,整个人都转过去看着萧端宜。
“是。”萧端宜却一副镇静的样子,“凤主之前也有过几回不适,都是亲笔写了方子令去太药局拿药回来。”
凤未竟隐瞒身体不适,自己给自己开方煎药?
不用问,也知道她夫君这是怕她旧事重提。
一瞬间,李凤宁有点无奈的。
罢了,就当顺一顺他的心意。
“去太医院说一声,凤后有孕,请脉从五日改为隔日一次。”李凤宁想了想,“今日起,凡凤后入口的东西,你都列下单子每日拿给朕看。”
“端宜遵旨。”萧端宜依旧十分恭敬,也十分平常地应声。
他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落在李凤宁眼里,平添几分顺眼。
谁还听不出来,萧端宜这是接着由头把凤未竟不许说的事禀报给她听?萧端宜这么“通风报信”,既顾了凤未竟的心情又不耽误御医过来看诊,理由还光明正大,真真是面面俱到,由不得人不觉得心里舒服。
相形之下……
李凤宁不由得朝凉厦那里看过去,虽然竹子刨的珠帘挡着,只能看到一个人形。
驱蚊香包里有丁香本来就很正常,而梓言平日又不来栖梧宫,所以今日发生的就只是一个巧合。即使没有任何的人证物证,李凤宁也知道梓言是是无辜的。
但,问题不在这里。
皇宫不仅是统御天下的象征,也是她的家。统御天下的政令总可以找到合适的人去做,但是在“家”里总有些再能干的官员也无法触及的事。而她身边几个男人里,凤未竟虽然占了大义名分却根本不懂该怎么去做,随儿的心思全在跟钱有关的事上,多西珲根本错生男儿身,与他论政就精神奕奕,说到后宫就无精打采。
唯独梓言是个心里通透的明白人。
李凤宁知他为了留在自己身边而破釜沉舟,所以她让他成为独善其身的侍笔,从后宫脱身出来,不用牵进纷纷扰扰。
但是,他做了什么?
凤未竟不会理家不会管事,从豫州带回来的人也没那个眼界见识,长此以往必然出事。这一点梓言能看出来不奇怪,而他若是直接跟李凤宁说了,她会念着他的有心,然后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些事。
但是他却选择了告诉随儿。所以他到底是因为与随儿认识最久所以无话不谈呢……
还是看中随儿从来都直来直去,一旦有人触他逆鳞,即便是凤未竟他也能半分情面都不留?
“燕侍笔说他招蚊虫。”身边突然响起一道柔软的嗓音,“所以才会戴着驱虫的香袋。”
李凤宁挑了下眉后朝依旧侍立在她身边的萧端宜看去,穿着宫侍衣衫的男人低眉顺目的,李凤宁只看见他光洁的额头,还有一段雪白的头颈。
李凤宁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停在了不该停的地方,若无其事地转开。
这倒是奇了。
萧端宜不是打定主意装木头人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又为梓言辩解起来。
李凤宁看了眼萧端宜,正巧他也正好抬起头,一时间四目相交。
萧端宜的眼神先是有一瞬的躲闪,犹豫了好一会才轻道:“陛下,端宜自知身属后宫不该探问朝政,若有逾矩之处还请陛下见谅。”他抿了下唇,仿佛怕李凤宁出口打断他一样越说越快,“令仪她……可还称职?”
前头的话听着叫李凤宁不悦,不过这几分不悦在听到萧令仪的名字时彻底化为乌有。
无论她对萧端宜此人观感如何,他与萧令仪之间的确兄妹情深。李凤宁不知道过去的四年里发生了什么,叫一个曾经那么张扬的贵介公子变成了这副冷寂死灰的模样,但他还记挂着自己的堂妹,总不是坏事。
“她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李凤宁冷笑一声,“在豫州的时候,都敢给朕看脸色了。”她略顿,到底真有些恼了。
萧端宜听李凤宁这么说不仅没有紧张,甚至还跟着抿唇浅笑了一下,“令仪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越是亲近的人面前,她就越像个小孩子。”
李凤宁看了他一眼,心下不由微叹。
瞧瞧这说话的本事。
刚才那话,便是萧令仪的亲娘只怕也要脸色一变,偏这个萧端宜轻描淡写地就归到“亲近”上头去。不管是他看出她没有生气也好,还是一心只想着为妹妹开脱也罢,一时间李凤宁倒是生出了点怀念的感觉。
到处去剿灭海寇之前,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君使大小也是个侍官,你也不必成日拘在宫里,”李凤宁心情一好,自然便说道,“得闲去看看令仪,也看看你的甥儿。”
萧端宜显然没指望能听见这个,顿时露出喜色,“谢陛下!
第355章 端宜的野心
当朝六部尚书的嫡子不可以自视甚高吗?
萧端宜垂下眼,看着身上丑陋又不合身的宫服。
老的成天刻板固执,小的从来好色混账,对这样的魏王府生不出什么敬意来,难道不可以吗?
“凤主,端宜求见。”隔着珠帘扬声,然后果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的应答。
身边一道长大的人里,除了烂泥糊不上墙的那个以外,统共就只剩了那么一个合适的。她容貌上佳,她学识丰富,她门当户对,情窦初开时芳心暗许了她,虽然说起来轻浮了些,但就那么罪无可恕吗?
他在珠帘外屈膝躬身,“端宜告进。”然后才起身,挑起珠帘走进了……
其实本该属于他的屋子。
“凤主。”走到软榻前,萧端宜又屈膝一礼,然后才道,“银阙宫那里传话过来,说陛下还在处理政务,今日只怕是过不来了。”
“是吗。”躺在榻上那人语声倒还平缓,但是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浓烈的失望,简直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但是,他偏偏就那么一句“是吗”就完了。
萧端宜不知第多少次在心里冷笑。
这样的,居然是凤后。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凤主若是想见陛下,端宜去请她过来?”萧端宜做出一副“不忍心”的表情,然后“充满关切”地看着他。
“……不用了。”清瘦到面颊上都没几两肉的人,虽然难掩失落,语声却异常温柔,“她那么忙……”
“她忙?”
她忙是应当的。
只要不想做个昏君,哪能见天地朝后宫里钻?
只是凤后能大度成这样,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后宫里如今拢共才三个,除了凤后之外,范氏贵君出了名的我行我素,就跟那有前朝官职在身的女人一样出入宫禁之外,时不时地会去银阙宫待上几个时辰。至于御花园帐篷里那位,则打着孩子不是一个人就能生出来的旗号,三天两头把孩子朝银阙宫里送。
也就是这位凤主老老实实,人家说不来,他也就由着人家不来了。
所以说……
若是那两位,只怕他所图谋的难以成事。但若换了眼前这位,萧端宜还真不觉得把会是什么难事。
“凤主,您也……”萧端宜瞧着他欲言又止,然后叹了口气。
“端宜,你想说什么?”果然一句话,就引得他接了口。
“端宜山穷水尽,如果不是陛下和凤主恩赏,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原是说给别人听的场面话,却因为勾动自己心思,萧端宜一时竟是情难自已,竟是连声音都发起颤来。
是啊,堂堂萧家嫡子,真的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当年母亲怕惹怒秦王,便要将他远嫁庆梧。他当时因震惊于谢云流的存心利用,万念俱灰之下只能乖乖听从安排。
他当时虽没对未来妻主有什么期许,到底也是认了命,只想静下心过日子而已。谁想一到庆梧就听说他那个表姐生病卧床,又说未婚妇夫不宜见面,徐家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直接就打发他去了城外别苑住着。
起先他是信的,可成亲的日子一推再推。整整一年过去之后,实在由不得他不起疑心。但是在偷偷进城打探后,猜猜他知道了什么?
他那个表姐原来早就已经成亲了!
而他居然因冲到徐府去理论……
也不想想,人家摆明了不要他这个人却始终拖着他不肯拒绝婚事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端宜,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心肠太软的凤后果然看不下去,起了身抓住他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想想将来。”
“我这样的人,”萧端宜不由连自己都心酸起来,“还有什么将来。”他心知这话一说,凤未竟必然要不忍心的,他眼看着他眉头皱起来,“可是您不一样。”他略顿,“陛下日理万机是实话,可您若是一味只想着体恤陛下而瞒下自己不舒服,又何尝不是叫陛下担心。何况在您是贴心,旁人可就……”
话,要停得恰到好处。
凤未竟才眉头微蹙,后头侍立着那个姓钟的便立时抢先插了口,“又是谁,是范氏,还是后头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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