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阿舒?”凤后皱眉道,“他爹是家生子,也太……”
如今世上可不单分个嫡庶。
即便都不是正头郎君,侧室还要分个三六九等。譬如良家子总比通房小厮强些,若是烟花之地买回来的伎子若生下孩子,在家里的地位只怕还不如那些有脸面的仆妇。
连氏二姐的庶女,就是出自于她的通房。
“他在婚配上头难处大了,否则也不会拖到十七还没个音信。”李贤道,“不如就送进宫来陪无疾,你说呢?”
连家母女都在凤阁,儿子又是当朝凤后,这样的门第在如今绝对算得上是清贵了。这样的人家要把儿子低嫁了,只怕还真没这个道理。可换到旁人来看,连家门第是不错,但通房生的儿子算怎么回事?
凤后听着也有点心动,“这个,只怕无疾不喜欢。阿爹只怕对他特别严……”
“这个却不会的。”李贤一本正经地说,“她娘还对连家子一心一意呢,她怎么会不喜欢?”
连氏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妻主说的正是自己,一时之间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呸,多大年纪了,好意思说这个。”
李贤却是得意一笑,她轻轻将夫君揽进怀里,“连家的家教我信得过,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许能让她放开些怀抱呢?”她略一顿,“且那孩子也是你侄子,有什么差错你教导着也方便。若娶了旁人回来,你不好意思多管,淘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
这倒是。
李安那个身子还真是不能太放纵。而凤后虽然是嫡父,总不能管到庶女的房里去。
凤后听她如此思虑周全,轻轻“嗯”了一声。
“若他进宫来能侍奉着无疾生个女儿,咱们就好好地养大孙女。若不能……”李贤下巴搁在凤后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耳语,“就从凤宁那里过继个孩子好了。”
“你……”凤后惊得挣脱了他妻主的怀抱,带着点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他难得有点嗫嚅,“阿爹进宫来是跟我提过这个事,但是……”
李贤却只是很平静地笑了笑,“我不会再纳任何人进宫的。”
凤后咬了咬唇,却说不出任何话。
“薷儿,我认命了。”李贤难得地叫了凤后的闺名,“你刚刚没了孩子,却要为我安排这些。那几年你有时会犯糊涂,其中就没有这个原因?”
“但是……”
“凤宁三岁的时候,有一回我从外头回来,就看见她乖乖地趴在你身边听你说话。后来她回过头看见我站在门口就是一笑,然后朝我跑过来。”李贤浅浅一笑,“那时我觉得,那个孩子只要一开口,就一定是喊我‘母亲’的。”
“贤……”凤后的声音带上一丝颤音。
“你当做女儿看的人,我又怎么会不当成女儿?”李贤对着凤后笑道,“只可惜,造化弄人。太女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等到做了皇帝,就连任性的资格都没了。”
“但是我从来不后悔。”凤后也跟着弯起唇角,“不止没有后悔,我还一直觉得那天心血来潮怂恿莲哥哥陪我去偷看和郡王世女,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莲儿从小就跟你好,想来他就算还在世,也不会介意他的女儿来孝顺你的。”
“又胡说了,莲哥哥若还在,哪用我去疼他女儿……”
第163章 十四情伤
其实这件事完全不必变成现在这样。
即使现下凉州州冶右署官衙的正堂里还有别人,十四依旧不想扮演低眉顺目的小厮。他只是肆无忌惮地直视着那个人。
那个,明明站在这间屋子里,明明不是最年长的,不是武力最强的,甚至也不是最美貌的,却在顾盼之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仿佛……
即使她站在每个人都触手可及的地方,却依旧遥远到无法企及一样。
“也就是说,如今江夏情形还好?”那个人并没有正襟危坐,却因着举手投足之间那一点从容,将那一点慵懒与嫌弃演化成了一种旁人想学都学不来的雍容大气。
“饭馆的餐食比起安阳是差了点,菜量倒是挺实在的。”萧令仪一边看着手里厚厚一沓纸一边说,“所有大街都走过一遍,不见什么特别破烂的地方。根君城外几个村里百姓的说法,税是收得比朝廷规定得要重很多,不过日子都还能过。”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城内城外所有的地方,青壮和小孩的人数与旁的地方差不多,就是老人略少些。”
仁郡王莅临江夏城,想也知道府衙必得做些门面功夫。于是十四从瓜州上岸时就先一步离开,日夜兼程赶到江夏,然后改头换面混进府衙想要乘她们最忙乱的时候打听些消息出来。
他的作用,也就只有这样了不是吗?
趴在房梁上,蹲在窗外,彻夜不眠等着那或许有用的片言只语,这些他驾轻就熟,做得再顺手都没有了。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听到了那个消息。
她们不止想要送一个漂亮男孩给她,还要在酒里加点“助兴”的东西。
这本来是一件非常好解决的事。
就凭他的本事,能找出递个话给她的时机能有多难?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她们预备送给她的男孩时,他却起了别样的心思。
那个男孩其实长得平常,既没有梓言的清艳,也没有随儿的纯真。但是他身上却有着一股柔弱的气息,那种好似狂风骤雨下枝头摇摇欲坠的新芽一样的气息。
把男孩送来的人,一个说他普通,另一个却眼神暧昧地说她不懂。
她说……
“男人不必长得好看,性情柔顺才是第一。”
原来,是这样吗?
她留他在王府,她容他睡在她身侧,但是她从来都没有用看梓言和随儿的那种目光来看过他,就是因为他从来都太冷太硬,在她眼里根本不像个男人吗?
那一瞬间,鬼使神差一般,他打晕了那个即将被当做礼物的男孩,然后他扒下他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轻轻松松几句话之后就让人相信他是“刚挑出来的替代者”。
而后,她大概从来无法想象,那一句“十四你搞什么”听在他耳里有多高兴。
她是认出他来,才会容许他走到她身边。而她一直揽在他腰上的手,其实是用衣袖来遮挡旁人的视线。而后呛酒的那一刻,十四清清楚楚地从她眼里看到了惊艳,所以他才会让那些人把他绑起来送到她的床上。
但是,他显然错了。
因为那夜之后,她对他越来越冷淡,冷淡到仿佛时光倒退回了燕州宁城,她刚刚在青楼里把他认出来那时一样。
整个世界都因为她的冷淡而渐渐地灰败下来。
再这样下去,她……
会不会彻底消失?
这样的念头引来一阵强烈的心慌。十四迫不及待地起身,甚至不管屋里还有其他人,急急地跑到她背后,突然用力从背后抱住她。
屋子里所有的声音都瞬间消失,即使他能感觉到她轻拍了他的胳膊,他却只是摇了摇紧贴着她后背的脑袋。
“抱歉,令仪你们先出去一会。”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后,屋子里静到只剩下两个呼吸声。
她轻轻拍着他的胳膊,就像在安慰一个哭闹不休的婴孩。一下又一下,却一句话都不说。
心慌,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稀薄起来,终于跌落到他能够忍受的地步。
十四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无法克制声音里那股怯弱。
是的,他根本没有发现第二天早晨官舍外居然会有人等在那里。在他听到那人口口声声说“儿子一夜没回家”之后,竟是有好一会头脑一片空白。
他竟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完全没有查到。他甚至还假扮成那个“礼物”,变相促成了她们的诡计,成了她们朝她身上泼脏水的帮凶。
“凤宁,对不起。”
他无名无姓,他不会管家理事,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温柔,他唯一的本事也就是从解百忧学来的本事。杀人是她最厌恶的事,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打探消息。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被他自己搞砸了。而这,才是他的心慌始终无法彻底消散的原因。
“对不起……”
“道什么歉。”李凤宁声音平和,听上去完全不带任何一点情绪,“你也知道我来凉州是干什么的。有这点事情正好方便我翻脸,快点把州冶署的事情撸清楚,我也能早点出发去敦叶。”
“你……”十四看不见她的表情,所以并不确定,“真的不生气?”
他迟疑了会,终于慢慢松开手,然后转身从李凤宁背后到了她面前。
有一瞬间他想坐到她腿上的。
但十四终于还是不敢。
他怕会从她的眼里看到拒绝,更怕她会直接把话说出来。
或许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心情,只听到李凤宁轻叹一声,“十四,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不爱惜……
自己?
十四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回去安阳后我又想起跳崖那会的情形,当时你的确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你对我产生依恋是因为我背着你游回岸上,但怎么想那也是发生在跳崖之后。当时你根本没有与我同生共死的必要,”李凤宁的声音添上几分认真,“所以,就是因为你从来没把自己的死亡看得太重要。”她略顿,声音柔缓了点,“也不是说你想轻生,只不过你没有寻常人对于死亡和受伤的那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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