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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本纪 (蔡某人)


  阿大听得无以言对,却还是疑惑:“那倒也不必如此实心眼,这一回回送来的东西,可都不掺半分假。”刘野彘闻言抬首朝远处天际眺望叹道:“这便还有另外一层了,他这人天资聪颖,平日也是个喜好风雅之人,你看他那副衣不沾尘的做派就知,他这种人,心底还是想走仕途的,无奈生于商贾之家,命里由不得他,大公子上回请旨给他讨了个散官,我听闻那身官服,也不知是不舍得还是为何,摆在家中供着的。之前他人在建康,朝廷让他包税,各路人马盘剥得厉害,他舍建康而至并州,怕也是不堪忍受,好歹在这里,不用费力周旋。这人心底未免就没存着些志向,如今也算尽心为国事了,大公子自然不会亏待他。”
  阿大听得一知半解,不再多想,问起来那几千流犯的事,两人才又一同往军府中去了。
  就在并州军部再度领教富贾蒋北溟的行事漂亮,而以致上下欢欣鼓舞之际,江左忽接到并州刺史府发来密折举核。
  弹章未入台阁,而是先投大司徒府,台阁一众人全然不知,便是成去非事先也未得分毫风声,直到大司徒将此上呈天子,已是五六日之后的事,二十七这日的朝会,犹如一池骤被投石打乱的湖水,再次将方略微平静的朝堂荡漾起来。
  弹章写的一清二楚:其一,巨贾蒋北溟于凤凰五年夏擅自犒劳天子之师,居心叵测。其二,并州事毕,蒋北溟与并州军营都督等高官往来频繁,私下供粮及各精良器械骏马,并州部众亦有经商不轨之事。其三,并州一部将领多由骠骑将军举荐,有失察之罪,如此三条,请圣天子明鉴彻查,以绝肘腋之患。
  因弹章已明确涉及成去非,他不得不按惯例卸去头冠,出列待罪。不过东堂之上,天子既未留中不发,而于坐朝宣读,圣心到底意在何处,百官自有各样揣测。弹章既非个别御史越过兰台长官而奏,也非中丞本人所书,此一大事便就此同御史台上下毫无干系。至于弹章不直达上听,反倒多经一道,由大司徒转呈,这其中同样引众人遐想。
  但无一例外处,便是此事事发实在太过突兀,乃至朝堂上下,似乎无一人不错愕,唯一当事者成去非现下就立于旁侧,面上平静,倒无踪迹可寻,众人只猜乌衣巷的大公子,倘真还要一二分脸面,当自求免职回家待参,冠摘人默,此事到底内情如何,只怕成去非竟也被打得措手不及,否则,这份弹章缘何能于今日光明正大入百官之耳?


第224章
  自阮氏覆亡, 本朝清流锐减。若成去非真毫无举动,百官倒也不会拿正人君子准则来看待,他即便恋栈,也无丝毫出奇处。毕竟当日太傅丧葬, 成大公子尚可不与丁忧, 直接夺情起复,可谓本朝第一人,不过彼时事有轻重缓急,时人并无妄议。如今,弹章虽昭昭于东堂之上,但所具诸事不排除抑或是子虚乌有,诬陷重臣之举。
  无论如何,明眼人皆已看出, 此次矛头所指, 不外乎成去非私人——堪称嫡系的并州军。而换一层想,无风不起浪,若成去非真无任何把柄污点, 谁人又敢做出这等龙头锯角之事?是故密封奏事, 唯天子可知出自何人手笔,至于那莫测的圣心为何, 实则不用过早猜想,事既落到骠骑将军头上, 看他如何清者自清, 还是只能浊者自浊, 一切还在变数之中,其余事等大不必深究。
  众目睽睽之下,成去非只觉冷水浇背,一朝之患乍然惊现,转瞬间他已思想到四面八处,此刻便缓缓启口道:“臣恳请暂且避官去职,待此事大白于天下,倘臣清白,今上再垂怜召回,臣自当感激不尽。”他态度鲜明决绝,如此镇静,如此笃定,虽只是两句套话,却足以让肇事者本固若金汤的心墙犹被巨物撞击一阵。而哗然的群臣,自觉再次预料成错。
  凤凰六年的暮春时节,三司再次奉旨会审蒋北溟勾结并州将领一案,一道敕旨即刻发往并州,命并州刺史拘系蒋北溟速速遣送建康,而弹章中语焉不详处则在于所弹将领姓名糊涂,是故天子敕旨中提及此点,却也只能将此先交由并州有司审理。事涉两方,却又不得不分开千里遥远会审,从此刻开始,已有精明者察觉出这荒唐怪异之处。
  该查的是否能查清,该办的是否能办了,于朝中大部分人而言,似乎并不能乐观预计,唯一可期盼者,无非是看乌衣巷大公子在此次风浪之中,能否不损一兵一卒,全身而退。
  是以当成去非回到乌衣巷后,第一事乃分别去书与刺史刘谦、都督刘野彘,快马加鞭送往并州,第二事则不动声色间已将自己去职之故传消息于禁军上将军成去之、郎将路昱。至此二事毕,成去非便闭门不出,无论故交新友,不肯轻易再见半人,唯独可自由出入成府者,虞归尘吴冷西两人而已。成去非终日窝于橘园,府里上下已皆知大公子因朝事而赋闲家中,不免让人联想钟山前相同事宜,这一回不知出自何故,但府里人差不多清楚,事情定非同小可,然不管作何种想法,于大公子本人并不能有所帮扶,遂一时间府中人更有甚于素日里的沉默,只埋头于自己的分内事而已。
  如此一来,成去非反倒得闲请琬宁过来。琬宁近日精神逐渐好转,却又乍闻他再次蛰居不出,既非常态,琬宁不能不忧心,但见成去非若无其事,话也不多,只是让她在旁侧替他研墨抻纸,她便不问缘由,默默陪伴左右而已。
  橘园里清荫已密,叶底藏莺,梁间驻燕,风光无限好。只是这一日,方用了晚膳,便开始落起雨来,不多时又起了风,势头颇足。琬宁探着身子,瞧着外头黑漆漆一片,雨打枝叶,风卷红花,情不自禁幽幽叹息一句:“一番风雨,一番狼藉。”成去非听了,停笔微微一笑,复又低首继续临帖。
  不知何时,琬宁已静静坐到他身侧,拿起做了多日也未完工的花绷子,正要动手,成去非转身相看几眼,道:“你这绣的什么?”琬宁便递近几分:“海棠。”成去非问道:“自己画的花样子么?”琬宁不由红了脸,“我不善此道,胡乱画几笔,大公子可是觉得不好?”成去非淡淡笑道:“我又不曾见,怎好定论?”琬宁本十分喜欢听他问这些琐碎小事,却又疑心他是否实则怀据心事而只是面上不显,一时间言语小心,神色踟蹰,半晌不知该说句什么,一点愁心正入翠眉。成去非遂一手托了她下颚,一手轻拂起那远山眉痕,琬宁对他忽如其来的动作,微觉诧异,在那手影起落间窥去,他的眼神竟是颇为温柔的。
  “有人愁损,上眉尖。”他低低一笑,琬宁方明白过来,慢慢捉住他动作的那只手,偏头垂首羞赧抿了抿唇,成去非便抬起另一手,不住抚着她鬓间青丝,轻声道:“我无事的。”琬宁听得这一句,心头又是狠狠一酸,抬目看他:“大公子可是在等什么消息?”成去非不否认,微微颔首:“这些事,本与你无关,我也未打算和你讲,不过你既问了,我想还是告知你一声,这一回,牵扯的是蒋家,那位给你送文房用具的哥哥。”琬宁暗惊,不由失声:“蒋家的哥哥会死么?”随即又想到一二,怔怔瞧着成去非,“为何牵扯蒋家的哥哥,大公子要去职?”成去非扬起手背蹭了蹭她因惊吓已然苍白的小脸:“个中因缘太过复杂,你未必听得明白,你放心,我死不了,他便死不了。”
  琬宁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却还是目不转睛望着他,成去非笑道:“怎么,你是怕你的夫君死了,你要守寡?江左改嫁的不是没有,倘真是如此,我不拘着你。”琬宁被他无心玩笑弄得又要掉泪,成去非见状便将她拥过来,一点一点不住地吻那双爱目,温言道:“是我失言,你千万莫哭,身子不是刚养得好些?”他既好语劝着,琬宁不得不忍住,被他吻得久了,身子便不可抑制微微颤起来,热起来,以为她是情动,成去非一只手不觉滑进她衣领,轻一下重一下揉着要紧的地方,喘息渐渐加重,咬着她耳垂低喃问:
  “可能受得住?我怕你身子养得不够伤你精气神……”
  琬宁早和衣软软倒在他怀中,因两人许久不曾再行情=事,满面红透,一派羞窘,此刻他那团热望她分明感受得清楚,却又听他关切自己这一层,琬宁只觉悲喜叠加,怯怯环住他脖颈,额间已略略出了一层薄惫意,她难能启口,成去非偏还掌着她问:“你倒是给我句话……”他浓热的气息就在耳后,那里便一线地烫下去,直蔓到胸口。
  成去非知她羞怯拘谨,从未放开过,每每仍是要哭,方念及此,忽觉怀中伊人柔软的腰肢一挺,贴上自己,便知她这是默允了。他横腰一把抱起她,两人往榻上倒去,一手随即探入裙内,力道略重几分,琬宁便委委屈屈失声叫了出来,不由去咬自己手背堵住,任他强撑进来,一时不能含受,痛得冷汗登时窜了满额,闷闷哼哼喘着,胸脯起伏得厉害,成去非一面拂去她睫边凌乱发丝,一面压抑断续问道:“很难受么?”见她咬着手背不放,一双清眸渐已支离,便抽出手来阻止:“该咬破了……”琬宁说不出话来,气弱不堪,只是无声剧烈喘息,成去非便皱眉咬牙退出,转身寻出帕子替她拭了汗,情=欲渐消,人也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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