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她倒是实打实关心宠爱儿子的一个慈母。
虽说是父子,但皇帝和司徒渊之间私底下几乎都不怎么见面的,所以虽然彼此都知道并且尊重这重父子关系的存在——
事实上,骨肉亲情却没多少。
皇帝对所有的儿子都不太关心,也就没再说什么。
丛皇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她刚才就在害怕皇帝会问国公夫人深夜进宫的原因。
这边一殿的人又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房德耀才满头大汗的赶了来。
“微臣房德耀,见过皇上!皇后娘娘万安!”他进门就先跪地请安。
皇帝抬了抬眼皮,招呼他,“起来!你任职京兆府尹十余年,审案破案都是熟手,朕这里有封信函,你给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是!”房德耀爬起来,却一直没抬头,心里不用琢磨也知道肯定是和昨天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有关的。
刘公公把取过来的一截信纸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张空桌上。
上面一些线条勾勒,房德耀看得云里雾里,只看那纸张上裁剪的痕迹就知道是皇帝不想让他看到全文的东西,但是就给他这么一张纸,又什么都不说,叫他查什么?
他苦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得已的拱手道:“陛下,不知道这纸张从何而来?您是怀疑……”
皇帝抬眸看了司徒铭一眼。
司徒铭就含糊其辞的大致说了,“之前严世子身上的东西,他说是一封普通的信件,但是我们看却只有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房大人你手上处理的案件多,给看一看,这张纸上可有什么玄机!”
严锦华又不是傻子,他既然一口咬定这是一封信件,他就说明他拿到的时候上面必定有字。
这份城防图,不熟悉这方面军务的人诈一打眼,或许只会当成是一张用过来涂鸦的纸,所以严锦华根本就没多想,但是——
他说的邀约信件,必定存在!
房德耀听他这么一说,想了想,就有了头绪,“有时候经过特殊的处理,是能隐藏一些字迹的。”
他根据自己以前接触过的事情想了想,让人打了盆水,又取了烛火过来,然后又要了包括碱面在内的一些东西,一样一样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试。
最后,发现火烤之后,那纸张的背面会现出一些浅浅的痕迹。
“是字迹!”司徒铭微微倒抽一口凉气。
皇帝也不由坐直了身子。房德耀把烛火搬到他手边的桌子上,又拿着纸张过去,找好了角度,指给他看,“陛下您看!这些字迹应该是用特殊调配的药水写上去的,经过一段时间,其中某些染料的成分慢慢挥发之后,字迹就会消失。从这个字消失的程度上来看,对方应该是精心调配出来这种用来写字的药水的,也是歪打正着,我们是这会儿在查验,如果再过两三个时辰,等药水彻底挥发失效之后,就连这点儿痕迹也检验不出来了
!”
严锦宁自己不会受严锦华的连累,所以这个破绽就她留下来准备被严锦华后期洗白用的。
南康公主和萧廷玉母子的脸色惨变。
丛皇后也凑过去看了看,那信纸上依稀可见几行字,虽是断章取义,但大致就是表达相思,相约见面的意思了。
“南康公主,你还有什么话说?”冯氏的眼睛一红,声音拔高凄厉的叫嚷起来。
南康公主是真没想到会查出证据来,脱口反驳,“就算这封信被人做了手脚,也不能证明此事就是本宫的驸马所为,也有可能是别人陷害。”
她是慌不择路,说着就好像也突然就信了自己的这种猜测一样,坚定的道:“对!就是有人从中作梗,偷盗了驸马的信函!”司徒铭叹了口气,“本王早上原是要进宫上朝的,路上偶遇兵部尚书,顺便问了他,他却是十分奇怪,说这信函是该四天之前就呈送父皇了。皇姑你难道忘了驸马的供词了吗?这件事,已然严丝合缝,无懈可击了。如果你一定要坚持是别人盗走了驸马书房里的信函,那么您还须要解释驸马他私藏重要公函的原因和目的,而且不管你口中所谓的偷盗者能不能找到,遗失公函的罪名,驸马爷他都是指定逃不掉
的。”
既然知道是信件之上被人做了手脚,那就完全可以断定,萧敬斋之前的供词都是真的,是他为了报复严家,把本该呈送皇帝的信函扣下来,又自导自演了一场栽赃陷害的戏码。
延误军机的罪名,远比构陷严锦华要严重的多,而且还是边城的城防图,那就能直接扣上谋逆的大罪了。
孰轻孰重,南康公主一清二楚。
她突然有点后悔,不该那么穷追猛打,逼着皇帝骑虎难下非要当场揭开整个事情的真相了。
她的嘴唇惊慌的抖动,神色畏惧而忐忑的去看皇帝:“皇——皇兄!”
她嘴上还是不服气的想耍狠,可是,不能了。
“皇上!他们夫妻简直丧心病狂,皇上英明,请替我儿子做主,为我们主持公道!”冯氏所有的委屈瞬间爆发出来,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你——”南康公主本能的就想叫骂,却是萧廷玉冷冷的开口,抢先道:“你想怎么样?”
冯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眼神凶狠的猛然抬头看向萧廷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杀人偿命!”
南康公主简直就要晕倒。
萧廷玉却是不慌不忙的看着她,反而勾唇冷笑,“我父亲已经死了!”
冯氏一愣。
他就一撩袍角,冲上座的皇帝跪下去,正色道:“陛下,我父亲做的事,我和母亲都不知情,如果说父亲他害死的是永毅侯世子的一条命,那么现在以命偿命,也算扯平了吧?”
冯氏目瞪口呆,还想要争执喊冤,却发现能发挥的余地有限。萧廷玉根本不因为她是受害者家属而觉得心虚,反而回头,讽刺的直视她的面孔道:“我父亲杀了你的儿子,已经以命抵偿了,可是据我所知,严锦华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挟持并且害死了素樱公主的,却
不知道在这件事上,他这个杀人凶手要怎么对南月的夜帝陛下做出交代?”
素樱是南月的公主!
如果夜倾华一定要追究,那么皇帝就算拿他们一家子去给对方抵命都是合情合理的,毕竟——
他们的命,都没素樱的金贵!
冯氏也是胆战心惊,隐隐的有点儿后怕和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
现在,反而堵死了退路。
萧廷玉的眼中颇有几分得色,压得冯氏喘不过起来。冯氏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是司徒铭开口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明,咱们对夜帝难道还需要隐瞒什么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呈送国书过去说清楚,至于要不要追究,或者要怎么追究,那就是夜帝的事情了。素樱公主的死,在整件事里就只是个最无辜的意外,谁都没有想到她会牵扯进来。在这件事上,或许我们有保护不周的地方,但至少也更是问心无愧的,何必遮遮掩掩的不敢见人?如果还要编排些莫须
有的理由和借口来敷衍此事,这才是对南月一国和夜帝最大的挑衅和不尊重吧?”
素樱是被误杀的,而且作为直接凶手和间接凶手的严锦华和萧敬斋也都死了,如果夜倾华没有大动干戈的打算,这件事,其实就可以停在这里了。
诚然,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别有居心,那就没办法了。当然,如果他真的从一开始就在打别的主意,就算这件事上他们编排的理由和借口再怎么完美,他要发难,还是可以直接发难的。
皇帝斟酌了一下,很快就分清楚了利害关系。
他点头,有些赞许的对司徒铭道:“的确,这就只是一件意外,我们问心无愧,也不需要掩饰什么。老三,要呈送南月的国书你去起草,尽快呈给朕看!”
“是!儿臣领旨!”司徒铭跪地领旨。南康公主和冯氏双方都紧张不已,皇帝就又扫了他们一眼道:“萧敬斋害了严锦华,而严锦华又误杀了素樱,双方都是罪无可恕但又情有可原,你们双方此时都承受着丧亲之痛,就不要再互相为难了,南康
驸马的事情,永毅侯夫人你不要再追究了,至于严锦华误杀素樱的事……”
他说着,一顿,就重又把目光移给了司徒铭道:“他又不是有意的的,在国书上,你尽量替他圆一圆,尽量争取把大事化小吧!”
冯氏和南康公主都有各自的不甘心,但这时候皇帝给了他们台阶,他们再要闹下去,那就是找死了。
所以虽然心里不甘,两人还是咬牙叩头,“是!谢陛下!”
“行了行了!都下去吧!闹得朕头疼!”皇帝疲惫的挥挥手。
萧廷玉上前搀扶南康公主起身,两人率先往外走。
冯氏也费力的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整了整仪容又继续走了出去。
这边皇帝又打发了房德耀,又交代了司徒铭几句话就让他走了,丛皇后最后出来,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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