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科君只有抹眼泪。
小齐王不耐烦管这些,女人家拌两句嘴能解释的事,就别拖到朝堂上了。柳州局势紧张,冯俏在宫里翻了天,都不得哄着。郑太妃手可真长,那冯承辉可是日日进宫,在内阁办事,章年卿又交友广泛,他闺女的事万一走漏,章年卿和孔穆行一样发疯,那还得了。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冯俏道:“在你今天接我出宫前,徐科君还在伺候皇后娘娘。”
章年卿见她一脸不悦,捏着她脸道,“怎么,这还不高兴吗?”
冯俏垂头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只能在这种小事上恶心她一下。不伤筋不动骨的,有什么用……”
章年卿想了想,没有直接安慰她。反而问:“徐科君他父亲是不是礼部都给事中徐正杰?”
“好像是吧?”冯俏对她父亲印象并不深刻,当时和她玩得好,不过是因为徐科君表姐齐昌郡主的引荐,冯俏和严芷蔓都不是只看身份挑朋友的人,徐科君为人有趣,谈吐风雅,偶尔冯俏也和她说的上来一些。
章年卿笑道:“那怎么能说没有用呢。我没记错的话徐科君他父亲和我是同年会试。”他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我记着是,二甲一十四名?后来在礼部观政,被开泰帝看中,是开泰年间新秀。”
开泰帝因出身的问题,十分重礼。徐科君能嫁给小齐王,一来是小齐王妃的身份不能太贵重,不然难免有选太子妃的嫌疑。二来,开泰帝希望他在礼部的根基更扎实一些。他上有早已哈巴狗一样投靠过来的晁淑年,是现任礼部尚书。
可礼部底层,开泰帝却没有中坚力量。
另外,开泰帝多疑,自己投靠过来的多是不信。晁淑年并不像表面那样风光。
章年卿抱着他的宝贝,慢悠悠道:“徐科君这种人,当年能接着表姐的裙带攀上你和严家大小姐,如今乍富后又翻脸不认人,想来面子是她们重要的东西。你如今不是当年风光无限的冯家大小姐,动动手指还能让她颜面扫地,这还不恨吗?”
冯俏辩驳道:“我没想着让她颜面扫地,我就是气不过。”冯俏打小就不爱和人打交道,纵然时常有着手帕交之称的严芷蔓可徐科君,交往次数也寥寥无几。冯俏只放在心里珍惜,她更喜欢钻研衍圣公的书房。
章年卿没有反驳她的话,问,“那阿丘是怎么回事?”
冯俏叹气,又好气又好笑。小明稚手心被烫伤了,主犯郑贵妃幽禁着,下手的小世子被徐科君护着。冯俏给徐科君添堵,不痛不痒,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章鹿佑人小鬼大,在宫里这段日子,他和玮哥儿都在宫里读书。章鹿佑在马术课上,故意骑马从小世子头上跃过,吓得小世子滚下马还不满意,勒马扬蹄作势踩他,吓的小世子连哭带绕。最终却重拿轻放,马蹄落在小世子耳畔。
校场的师父,虎贲军,禁卫军吓的都冲过来了,小鹿佑才六岁半,骑在马上连缰绳的捏不全,他策马扬蹄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吓着章鹿佑,落马踩到小世子,又怕章鹿佑翻马摔下来,命丧黄泉。
武将都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命有多关键,马蹄落在小世子耳畔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一群人立即冲上去将两人个人分开。
章年卿又惊又喜,道:“是吗,阿丘这么厉害,他什么时候会骑马的?”他与有荣焉道:“可真给他爹争气。后来呢,皇上没怪罪吗,阿丘有没有挨罚?”
冯俏淡道:“小孩子嘛,不懂事,他知道什么。怎么还跟个孩子斤斤计较。”他道:“我当时病了,阿丘在伺疾。后来皇上皇后也没有追问。”
章年卿没有问冯俏真病假病,问了也是一场伤心。冯俏分明是在做给开泰帝看,阿稚受伤,她生病,如今活蹦乱跳的只有一个章鹿佑。若着三人都折在宫里……
“阿丘也是孩子,比世子还小呢。”冯俏翘起嘴角,得意道。
章年卿却觉得心酸,靠着她的头道:“辛苦你们你们娘三了。”
“爹,爹!”章鹿佑撒着欢跑过来,后面奶娘抱着小明稚,小明稚脖子也伸的长长的,也在张望爹娘。章鹿佑扭头对妹妹道:“看吧,我说爹回来了。”
小明稚懵懵懂懂的,却也盼望着爹娘。小家伙嘴上不会说,心里什么都明白。刚才还和章年卿生了不得了,现在便软软的抱着章年卿脖子,冯俏要都不肯松手。
章年卿拉着她的小手掌看,对着阳光也看不出一点伤痕。小明稚乖乖的摊开手心让爹爹看,冯俏道:“阿稚伤好以后,皇后娘娘拿来宫里所有玉肌膏,给明稚当手霜用。几个月下来,不好也得好了。”
“明稚,烫。”章年卿忽然道,小明稚吓得倏地一缩手,从章年卿手里抽出来,蜷起来。分明还是那般可爱的模样,章年卿却落泪了。
他的眼泪滚进小明稚的后背,浸湿衣料。小明稚呆住了,撅起小嘴亲了亲章年卿的眼泪,软软道:“爹。”
章年卿一脚踢翻了八仙桌,抱着小明稚愤然离去。
章鹿佑茫然的看着父亲和妹妹的背影,“娘,爹怎么了?”
冯俏心痛的闭着眼道:“你爹……傻小子,快去追,就看着你爹抱着妹妹玩。”
“爹爹偏心,太偏心了!”章鹿佑愤怒道。
屋里,章年卿抱着小明稚坐在膝头,一抬头,章鹿佑气鼓鼓的看着他。章年卿笑了,对阿丘招手,“过来。”
章鹿佑道:“爹太坏了,你走那么久我也可想你了。你只抱妹妹。”
章年卿闻言赶紧把他抱在怀里,问他,“阿丘怎么会起码?”
“三舅爷教我的。”章鹿佑抬起头,有点怯怯的,“爹,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章年卿问,“谁说你做的不对?”
“校场师父,宫里的太监,皇上,皇后,还有好多人……”
章年卿打断他,斩钉截铁道:“你做的没错。”
章鹿佑望着章年卿,“可是,可是……太监们说,你说你那时候不在柳州办大事,我根本活不了。”
章年卿讥道:“我当时不在柳州,你也被接不到宫里去。”
章鹿佑喏喏的,“爹……”
章年卿抱起他,和小明稚一人坐一个膝头,他问,“当时看着妹妹受伤难过吗?”
章鹿佑按着胸口道:“心痛。妹妹那么小,我实在忍不住才……”
“为什么控制住了马蹄?”
章鹿佑沉默了一会儿,从章年卿膝上溜了下来,跪在地上道:“孩儿不孝。保护不了妹妹和娘亲。齐王世子是皇上亲孙子,我如果踩死了他,咱们一家人都活不了。孩儿……不敢。”
章年卿看着儿子,“起来。”
章鹿佑愕然的抬着头,“爹不罚我吗。”
“不罚。”章年卿伸手道:“起来。”
章鹿佑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章年卿掌心,他一把儿子拉怀里,按着他的肩头道:“阿丘真勇敢。”他亲着儿子稚嫩的脸颊,“阿丘害怕吗?怕就哭出来,在爹怀里哭。”
谁知章鹿佑却摇摇头,咬着手指,难为情道:“我不怕,我只是怕连累娘和妹妹。”
“阿丘是个男子汉,勇敢,有担当。”章年卿沉默片刻,道:“很难得。”
章鹿佑害羞了一会,问,“爹,皇上是好人吗?”
“不是。”
“那以后的皇上会是好人吗?”
“不……知道。”
章鹿佑糊涂了,不解道:“为什么当官要好官,当皇帝就不要好皇帝呢?”
章年卿刮了刮他的鼻子,宠溺道:“以后不要在外面说这话了。”章鹿佑立即把嘴捂的严严实实的,黑葡萄似的眼睛骨碌碌转,写满了‘我绝对不会说的’。
小明稚咿咿呀呀的,艰难吐字:“个,各……哥,哥哥。”
章鹿佑喜出望外,“再叫一声,再叫一声。”
小明稚吹了个奶泡泡。
第150章
“你又瘦了。”冯俏正在床边铺床,章年卿忽然抱住她的腰。冯俏吓了一大跳,蓦地起身,臀部顶上他的腰,两人皆是一僵,微微颤栗。
章年卿没有放开她,“怎么不让丫鬟铺床?”
与此同时,冯俏也问起孩子,“阿丘睡着了?”
两人笑了一场,冯俏软下身子,靠在他的怀里,贪恋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章年卿道:“阿丘太皮,吵着让你也来哄他。我估摸着阿稚快睡着了,没敢放他过去,拉着他写了几张大字,他就嚷着累了,挨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冯俏的回答则很简单,“我想给你铺床。”
章年卿臂弯一紧,低声道:“铺床哪够,我想让你给我暖床。”
冯俏耳尖微红,别过脸,嘟囔道:“天德哥。”有些撒娇的意味。
章年卿揉着她耳尖的一点粉意,“这就羞了?”他满足的抱着冯俏,哭笑不得,“阿丘和阿稚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似的。”
冯俏微愣,陷入沉思。是啊,阿丘和阿稚都生了。两人也不是新婚了,为什么她每次见章年卿都是小鹿乱撞,心尖微酥。无论他沉着嗓子说句什么,心也跟着一颤,只想偎在他怀里,让他宽宏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