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玲珑在玉儿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围观百姓也不是傻的,自觉让出了一条路。
孔玲珑一进绸缎庄,就和少女的目光对上了。这一眼又是前世与今生,不望不相识。
原来是她,孔玲珑眸中不由厉色一闪。
少女看到孔玲珑,首先就气势汹汹:“你是何人?”
孔玲珑看了她一眼,看到那张前世熟悉的面孔,心里泛起冷意。
这少女,正是刘邵的表妹,程家小姐程锦画,程氏一族更是式微,所以这位表妹才会常年借住在刘家,顺带也对自己的表哥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孔玲珑。”一边想着,孔玲珑一边慢慢地看着少女说道。
程锦画脸上立刻一惊。
赵掌柜一看到那辆马车上的家徽,就知道是当家少主,当下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道:“少当家。”
程锦画往日只是听说过孔玲珑的名号,当知道她就是刘邵表哥要娶的人,她心中就是怨恨加嫉妒。今日第一次打照面,发现对方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充满铜臭的上不得台面的粗鄙商户女,反倒孔玲珑一身简素,衬得面庞愈发白净如雪,目若点漆,竟比自己这个闺阁小姐还要胜了几分。
恼恨之中,程锦画立即尖酸说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孔小姐,孔小姐来的正好,你家开的绸缎庄对外宣称什么样的绸缎都有,可是本小姐要买的时候却没有。莫非孔家真是生意做大了,才流行起店大欺客了吗?!”
看程锦画这张狂样子,说她不是来找茬的都不信。
孔玲珑脸色却还是淡淡的,前世这程锦画见了自己,远比现在还要刻薄。她看向了程锦画,道:“原来是刘家的表小姐,真是失敬了。”
这句“刘家的表小姐”一出口,周围围观的人脸色都顿时变了变,有些讶然地看着程锦画。
程锦画脸上一红,从惊讶对方的身份,到恼怒道:“你怎知我是刘家表小姐?”
孔玲珑淡淡瞥着她,便是旁人认不出,她孔玲珑也绝不会忘了她程锦画。这位程锦画,前世的时候,可没少给孔玲珑下绊子,尤其是那嫉妒的眼神,根本就掩饰不住。
孔玲珑最后被刘家老夫人那样厌弃,便有这位锦画小姐的功劳。
孔玲珑却不理会程锦画,转头对赵掌柜说道:“这儿交给我,你先下去。”
赵掌柜拱了拱手:“小的到后堂等候吩咐。”
说着便下去了。
孔玲珑这才转向了程锦画:“程姑娘方才说想要雪蕴绸,不知道可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自从孔玲珑点出了程锦画乃是刘家表小姐的身份,围观的人就已经开始不向着程锦画了,谁都知道孔玲珑和刘家当众闹的那一场,刘家肯定心里不痛快,再一想刚才程锦画咄咄不饶人的样子,众人心里都顿时明白过来。
这程锦画不会是刘家故意派出来,到孔家的铺子里面捣乱的吧?
程锦画当然也知道情况对自己不利,她立刻反唇相讥:“本小姐当然是真心要买,只可惜你孔家铺子里没货!”
程锦画底气十足,就算认出了她的身份又怎么样,左右她今天是客人,前来买绸缎的,难道这孔玲珑成了孔家当家人,就能昧着心把她赶出去了?要是赶出去她更不怕了,立刻就嚷嚷开来,让全咸阳城的人都来看看,这孔家的小姐是个什么德行!
孔玲珑点点头,说道:“既然是真心要买那就好办了。”
程锦画不相信孔玲珑还能翻出什么浪头来,讥讽道:“本小姐早就说过了,不接受什么提前三个月下定,若是有,你便卖给我,若是没有,你也不用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这程锦画真是说话难听,她指责孔玲珑是装大尾巴狼,不知她自己又是什么,在这六月坊闹了这大半日,一副骄横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刘家的嫡小姐,而不是八竿子打不到的表小姐。
孔玲珑却也不怒,抬起眼眸,看着程锦画道:“不知道程姑娘打算买多少,银子可带的够了么。”
☆、028章 张狂丑态
程锦画微微一怔,面上却不敢露出来,逞强道:“怎么,你管本小姐带了多少银子,难道你还能凭空变出来雪蕴绸给本小姐吗?”
程锦画今天就是来找茬的,哪里带了什么钱,又想着孔玲珑果然是出身商户,满身都是铜臭味。
却不想孔玲珑悠悠说道:“自然要问银钱,这雪蕴绸与其他的绸缎可不同,是上等绸缎中的上品,一尺便价格不菲,一般只有很有身份的夫人,才拿得出钱裁上一身。”
话中自然是暗指程锦画只不过是个依附于表亲的外侄女,却又哪来的钱来买雪蕴绸。
程锦画果然恼羞成怒:“孔玲珑!你少瞧不起人!本姑娘有钱无钱不是你的事,事实上是你们绸缎庄店大欺客,明明没有的东西谎称却有,这难道不是犯了奸商之法?”
奸商之法是本朝太祖设下的,据说太祖当年便是草寇出身,因为被奸商坑的家业散尽,所以十分痛恨,登基以后,便颁布了一条法令,凡是经商者,胆敢有欺诈不诚行为,一律是犯了奸商之法,那是要关铺子收监的。
面对这么严重的指控,孔玲珑目光冷冷一扫程锦画,道:“程姑娘倒是很明白我朝的商贾律法,只可惜程姑娘说错了,我孔家经商百年,从未有过差错,包括今次,也一样。”
程锦画索性豁了出去:“既然如此,孔小姐倒是把雪蕴绸拿出来啊?”
孔玲珑目光含着一丝冰冷之意:“只要程姑娘拿得出钱,我就拿得出绸,你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本也是买卖的准则,若是程锦画拿不出钱来,自然也没有道理硬要人家给你拿出雪蕴绸。
程锦画虽然只是刘家表亲,但她自小依附刘大夫人,刘邵对这个表妹也是一向温柔,几时被人当着这么多的面奚落刁难?
偏偏让她丢脸的人,还是她最痛恨的孔玲珑。
想到便是这个低贱的商户女,竟敢拒绝表哥刘邵的亲事,让表哥从咸阳人人羡慕的公子才俊,沦落为大家的笑柄,而今天,甚至当面羞辱于她,程锦画就再也忍不住地指着孔玲珑大声叫嚷道:“孔玲珑!你少得意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商户之女,竟敢这样羞辱本姑娘,难怪你还没有过门,舅母就嫌弃你看不起你,说你始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低贱女人!”
哗,这可真是一片哗然了,围观百姓看着这个张牙舞爪的程锦画,她口中的舅母,便只有刘家的大夫人了。想不到,刘家的大夫人竟是这般瞧不起孔家小姐,而平素表现的雍容大度的刘大夫人,竟然说出那般不堪的话。
孔玲珑的面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哦?是吗,刘大夫人原来这样不喜欢我孔家,看来退亲这件事,想必也了了刘大夫人的一个心愿吧。”
程锦画浑然不觉上当,依然尖酸地说道:“那还用说?我刘邵表哥一表人才,学富五车,便是和你这个商户之女退了亲,也有大把的大家闺秀愿意嫁过来!你还不知道吧,舅父早已在京中,为表哥物色了好几家名门淑女,个个都比你这个铜臭味的商户女强!”
程锦画还以为她打压了孔玲珑,却不知道她这一番言论已经在围观的人之中产生了多大的波澜,甚至把刘家大夫人和刘家大老爷都拖下了水。
孔玲珑打量着程锦画,就是这样一个脾气暴躁,没有脑子的娇小姐,前世却能让自己吃那样的苦头,可见人真的要重新活一辈子,才能看清楚许多事。
程锦画看孔玲珑不说话,更加的得意起来:“怎么样?没脸了吧?知道你在我表哥心中,在刘家人心中,根本一文不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孔玲珑?”
众人看到孔玲珑雍容端雅,不卑不亢的气度,再看程锦画恼羞成怒,一脸骄纵任性的样子,心里很自然升起了比较,
这程锦画还鄙视人家孔小姐是商户之女,说人家没脸,其实最没脸的就是她自己。而最让人大跌眼镜的就是刘家人,万万料不到刘家人那么伪善,既然看不起人家孔小姐是商户女,那当初干嘛让自己的老太爷,死气白咧地上门求亲呢?
当初刘家老太爷登门那些场面,可是狠狠地为刘家赚了一把礼贤下士的名声,当初孔老爷子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还被许多人暗地里说是老顽固,如今冤情洗刷,众人顿时明白孔老爷子才真正是心明眼亮,不似刘家这般道貌岸然虚伪做作。
孔玲珑知道一切已经差不多了,淡淡对程锦画说道:“我的确是没什么好说的了,还请程姑娘回去转告刘家大夫人,说我孔玲珑这辈子都不会再高攀刘家,请刘大夫人放心迎娶‘名门闺秀’。”
什么放心迎娶名门闺秀,经过今天这番折腾,至少咸阳城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是没人敢嫁刘邵了!
程锦画看着孔玲珑的脸色,再看看围观的人不断摇头,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她脸上烧红,咬牙切齿地看着孔玲珑:“你,你敢算计本姑娘?!”
话都是她自己说的,这时候倒是攀咬人家孔玲珑了,众人顿时对这刘家表小姐更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