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策 (燕子归)

她跟洛楚尘又没仇，她家主子跟洛楚尘也没恨，犯得着得罪人家吗？主子在落魄也是主子，奴才在得势也是奴才，她高顺家的既不指望得二夫人的赏儿，又何必去踩洛楚尘呢？

想到了这些，高顺家的对洛楚尘的态度和蔼极了，那真是尊敬中透着亲切，亲切里露着关心，语气极为温柔的，她暖声问道：“四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啊？若心里委屈于奴婢好好纷说就是，何必这般哭泣呢？要知道，大悲伤身，奴婢瞧着您身子就纤弱，要是您真的太过悲切伤了身子，家人还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呜呜~~~”似乎是被高顺家的温柔态度所感，洛楚尘‘哭’的更加‘伤怀’了，甚至连身子都颤抖起来，用手帕捂着脸，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诉道：“既，既是瞧不起我，又何苦巴巴的接我进府来？我虽是落魄之人，但在外头也有吃有喝，有奴有屋，若不是为了续骨肉之情，缘血脉之亲，我又做甚到这富贵地来受人搓磨呢？”

“进府就让走角门，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身份便是在低，好歹也是姓洛的，这般作践我，若传扬出去，旁人会夸个好不成？进了院子，冷屋冷窖，连个炭盆子都没有，这大冷的天，是要冻死谁吗？……好吧，这便罢了，我只当是自己来的急，没人备下东西罢了！”

“左右冷上几天，又冻不死，何必讨人的嫌？”

“只是，炭火没有，膳食有该吧，就算鱼翅燕窝没多余的，青菜鱼肉总不能也说没备下吧？我晌午儿进府，直到如今一天都过去了，莫说膳食，连个冷馒头都没有，我进府虽不为那富贵荣华，但……眼下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吗？”

“难道府中竟已到了如今境地，泱泱惶惶那般多的仆从下人，都是摆着面儿上好看的？”洛楚尘一句一句的质问，字字声声都是扒裴氏的脸皮。只是，她带着哭腔儿，声音又悲切可怜，反倒不像逼迫，而是似诉委屈了。

好像到了陌生所在受尽委屈，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能诉苦的人的孩子般，洛楚尘紧紧抓着高顺家的手，咬着嘴唇接着道：“这天又冷又饿，我们主仆三人只说要到大厨房来寻些炭火点心，还未等开口，却被好一番羞.辱……既是这般不待见我？做甚还三番两次的来接，我在家中又不是活不起了？干什么要受这样的气？”

说着说着好像来了真火，洛楚尘猛的一甩袖子，满脸挂着委屈的跺脚道：“我还不如家去了……我自有自的亲娘，用不着过这样的日子！”说完，转身就要往出走。

一旁，丹清和觅露全程‘面无表情，脸色呆怔’，见自家姑娘愤而甩袖，也浑身僵硬的跟随左右，推人开门，竟似真的要离开。

“唉啊啊，我的四姑娘，您别这么大的气性啊！”高顺家的连忙抓住她的手，转头对愣住的天来家的高声斥道：“马家妹妹，瞧瞧你把四姑娘气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的谢罪？若真是让你把四姑娘气走了，看主子们不扒了你的皮？”

“啊……”被高顺家的喝斥的一激灵，天来家的缓过神来，瞧着哭天抹泪，被高顺家的拽着袖子，却还是执意要走的洛楚尘……她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事实好像出乎了她能担待的范围了。

怎么感觉……她和她家二夫人，就像话本儿里的恶霸一般，挤兑的人家小姑娘痛哭流涕，哭天无门，没法儿在家呆了呢？

她家二夫人是刻薄的嫡母，少衣少炭不给人家吃饭？她是刻薄嫡母身边的恶霸狗腿子，摇旗呐喊，狐假虎威的恶仆欺主……

——这比话本儿都真实啊！

天来家的摸着脑袋，觉得她好像，大概，似乎被人坑了，给自家二夫人惹了祸！！

这边，马天来家的茫然不知所措，那边，高顺家的则温言柔声的劝着洛楚尘，“四姑娘，奴婢的好姑娘，您千万别生气，好歹消消气……您好好想想，您是二老爷的血脉，洛家的正经的姑娘主子，咱们府里接您进来，也是为了续骨肉之亲，定是诚心诚意的。许是……府里有些仗着人势的狗奴才怠慢了您，但您要相信，这绝不是我们候夫人的意思啊！”

“她是不知道这些内情，要不然呐，还止不定怎么心疼您呢？”安陵候府的内宅掌权人，名义上是许氏，洛楚尘这外来的女眷……自然也应该是她安排！只是，许氏能力有限，早早就被裴氏架空了！高顺家的做为许氏的心腹，对裴氏一系自然是又痛又恨，有这样能抹黑裴氏的‘热闹’事儿，她巴不得凑一凑呢！

咦？抹黑裴氏？说着说着，高顺家的突然怔了一下，猛的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般，脸上变言变色！看着洛楚尘的神色，都去了两分敷衍，简直‘慈爱’到了极点了！

“我知道……大伯母是很好的，说要接我进来的时候，她还托人给我送了东西呢。”洛楚尘似被说服一般，眼泪汪汪的怯怯应声。许氏确实给她送过东西，就在安陵候府那边派人‘通知’她要接她进府之后，许氏派了个婆子，给她送了些衣裳毛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市面儿上都能买的到的，但这不妨碍洛楚尘拿此来说事儿。

许氏是好的，是疼她的。那么言下之意，那不好的，待她刻薄的，自然就另有其人了。

听洛楚尘这般说，高顺家的更是喜不胜收，拍着洛楚尘的手，她道：“奴婢一瞧四姑娘，就知道您最是温柔敦厚，善解人意的，听奴婢一句劝，要离开什么的话，千万别说了，多伤大夫人对您的一片真心呐！”她情真意切的，说的自己都点恶心。

但洛楚尘却丝毫没感觉，反倒面露愧疚之色，仿佛真的辜负了许氏对她的‘一片真心’（有吗）一般，垂眸琢磨了琢磨，她犹豫的道：“那我就看在大伯母的份儿上，且忍忍吧！”

“唉，这就好了！”高顺家的大喜，连声赞着转头睨向马天来家的，貌似无奈，但眼中却满是得意之色的道：“马家妹子，我这好不容易才把四姑娘劝好了，但你却不能仗着四姑娘好性儿，就当什么没发生过，赶紧的过来，给四姑娘磕个头，在备下最好的银丝炭和膳食，亲自给四姑娘拿到院子去，就当你的赔罪了！”

高顺家的说着，就把洛楚尘牵到马天来家的身边，借着马天来家的被训的愣神的功夫，脚下一绊，就让她‘五体投地’的倒了下来，额头正正磕的井沿上，发出‘咣’的一声响，只磕的马天来家的头昏脑胀，疼的两眼直冒金星。

“啊！”马天来家的捂着嘴，两眼怒瞪高顺家的，张口就要骂……

“唉啊，四姑娘您看，马家妹子这是知罪了，下跪给您赔礼呢，您且略等等，让她给您备炭备膳，奴婢这儿还事，就先走了！”高顺家急道，那话一串儿串儿的堵的马天来家的根本插不上嘴。

说完，不等旁人反应，高顺家的仿佛脚底抹了油一般，哧溜儿一声就窜出了大厨房，转眼就不见了。

徒留下一院子呆住了的人。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洛楚尘。

看着高顺家的出了大厨房，转过回廊直奔安陵候府正房——许氏所居的希华院，洛楚尘楚楚可怜的抹了抹脸上的泪，眼底露出些许笑意。

……

洛楚尘这一通哭天抹泪，只把马天来家的弄的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但高顺家的面上的喜意，和急不可待的离去的模样，却让她本能的感觉到不妙。

似乎有什么事做错了！马天来家的心中焦急万分想要去找婆婆商量，可却被洛楚尘指挥着丹清和觅露拖住，硬要她亲自准备晚膳，马天来家的急的满脸是汗，却毫无办法，只得咬牙沉下心，去厨房给这三个‘姑奶奶’做饭。

心中浮出那些不详预感，让她实在不敢在去虚应洛楚尘了。

——总觉得是要吃亏的样子。

这边，马天来家的被洛楚尘主仆三人缠的不得脱身，那边，高顺家的却一路脚下生风，踩着风火轮般的直奔希华院。

一步迈进院子，迎面正撞见许氏的大丫鬟娇阳，“唉呀啊，这不是高家嫂子吗？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是来寻你小姑子？”骄阳笑容可掬的和高顺家的打着招呼。

高顺家的小姑子，就是许氏院里的另一个大丫鬟绿柳，高顺家的之所为能当上大厨房的管事之一，还是多亏了这个小姑子提携。因此，但凡她得点什么稀罕东西，就都要送来给小姑子尝一尝，年轻的小姑娘家家哪个不嘴馋的，托这些好吃食的福，高顺家的跟许氏院里的大小丫鬟们，相处都很不错。

“娇阳姑娘，你快通告候夫人一声，奴婢有要事要禀报。”只是这一回，高顺家的没像往常一般笑语盈盈的，却只皱着眉，满脸焦急的催促娇阳，“你快一些，别耽误了！”

“哦？那你且等着吧！”娇阳眉头一挑，脸上带着好奇之色，但却懂事没问什么，而是交代了一句，转身便往正堂里走了。

彼此之间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她也算是了解高顺家的，那并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既然这般形态的说有要事要禀，那必然是焦急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