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
谢老夫人嗤笑一声,打断了顾妈妈的话,她手中的佛珠转动着:“恐怕又是瑶儿起了些坏心思,才会害的画儿落水。”
顾妈妈不敢多言,两个都是谢家的小姐,有些话谢老夫人能够说,她不能够说。
“还有呢?画儿一向性子要强,不会无缘无故的哭。”
顾妈妈将自己从那些随行侍卫丫头那里打听来的谢谨画一路上的经过全都说给了老夫人听。
在听到谢谨画拔刀相助了百里家的姑娘之后,老夫人面上有些怔然:“真像”
她喃喃出声,这般心善的性子,可不是和那个早早逝去的姑娘一个样子吗?
谢老夫人想到了那个在她膝下长大的姑娘,眸子微微闭合,突然间便有些惫懒。
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她有些倦了。
顾妈妈看谢老夫人疲惫的样子,将嘴边了空大师的事情咽了回去。
虽然得了一句大福气,但是嫁给公卿贵族也就是了,凭借谢谨画的容颜家世,这所谓的大福气,想想也不出奇。
老夫人感觉周围有些冷,她皱了皱眉:“阿顾?”
睁开的眼睛中,映入的不是顾妈妈,却是一个青衣身影。
“老夫人,又见面了。”
“是你?”
老夫人面色惊愕。
郑千秋一步步从门口走近谢老夫人:“至从上次相见,已经是十七年前,那时候,您将阿缕交给了我,因为阿缕在意我,我感激您,始终感激您,您是真心对阿缕好的长辈,所以,我现在只想要问您一句话,一句实话,阿缕留下的孩子,究竟是谁?”
“谢谨画,是不是阿缕和我的孩子!”
郑千秋一字一顿,将这句话咬了出来。
第六十四章珍惜眼前人
“不是。”
老夫人望着郑千秋,断然否定。
她的眼神冷然,没有丝毫的退缩:“画儿是尚书府的嫡出女儿,是函儿和黄氏所出的女儿。”
郑千秋又上前了一步,他的眼中是凌厉:“那老夫人刚刚所言的真像是什么?我不是瞎子,谢谨画与阿缕之间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都那般的相像,您别告诉我,一个无缘无故的人会与阿缕那般的相像。”
谢老夫人却是神色镇定,丝毫不为郑千秋的气势所迫,除了方才乍然见到郑千秋的一刻失态,过后她再也没有失态过:“画儿与阿缕如何没有关系?阿缕是我的嫡亲侄女,是函儿的嫡亲表妹,画儿的血缘,让她与阿缕之间相像毫不为奇,我只庆幸看到画儿如同看到阿缕一般,让我能够在她身上弥补自己曾经错过的东西。”
“更何况,阿缕当年是为的什么离开你,你自己心中清楚,当年她若是有了孩子,你如何看不出来?”
谢老夫人最后的这段话让郑千秋眼眸中的热切希望尽数化为了灰烬。
“当年那是误会”
男人喃喃着,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甚至不小心碰撞到了桌子一角,身子踉跄了下,差点儿栽倒。
他的能力,便是在全然黑暗中也不会如此,只因为心神太过震动。
直到男人的身影再也望不见了,谢老夫人才长吁了口气。
眼底中慢慢的溢出的哀恸之色:“画儿,只有你一直都是尚书府的嫡女,你才会一生平安和乐。”
阿缕是她永远无法放下的一份记忆。
她当年的自以为成全,却让阿缕年少郁亡,对郑千秋,对自己,她都无法原谅。
所以,她再也不会犯下相同的错。
老夫人手中的念珠再次转动了起来,从急促一点点的归于平缓。
郑千秋踉踉跄跄的走着,谢老夫人的话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与之同时回忆起的,是当年心爱女子充满恨意与失望的目光。
“郑千秋,我看错了人,错付了心,是我活该,我现在只求与你从此之后,永世不见。”
割裂的袖摆,断裂的发丝,是那个女子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天空中不知道何时飘落了小雨,点点的水滴,仿佛是谁的泪水。
男人突然顿住脚步,闷咳了一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将身前脚下的草地染红了一小片。
“阿缕”
郑千秋的眼眸中染着恍惚,雨水滴落在脸上头上眼上,模糊了视线,他蓦然睁大着眼睛,望着身前的黑暗,黑暗中,一袭素色的衣衫裹着身子,长发如黑瀑一般,随风拂动,她手中撑着一把罗伞,向着这边盈盈而来。
手伸出,下一刻,身子一软,男人栽倒在地。
谢谨画皱眉望着昏迷的人,一身青衣,面目清癯,两鬓之间有些霜白,闭合的眉眼中仿佛掺杂着无尽的忧愁,这个人她只是当面见过一面,却是印象深刻至极。
天空中的雨水的更急了些,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郑千秋大半边身子都已经湿透了,若是将人丢在这么个偏僻角落,的功夫,估计什么人也受不住的。
迟疑了会,谢谨画向着身后喊了一声百合,蹲下了身子。
这人身手高绝,不知道为何会站在谢谨瑶一边,白日里自己脚踝上受了一下明显是被人暗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
只是:“我救你一次,不求你报偿我,起码日后别帮着谢谨画害我便是。”
对这个人,谢谨画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恶感,甚至看着对方现在的样子,有些不落忍。
百合从后面匆匆赶来,她手中提着一盏灯,看到谢谨画扶人,赶忙放下灯,帮着一起把人扶起。
扶起来了,也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了:“小姐,这不是”那天帮着三小姐的人吗?
谢谨画瞅了她一眼:“佛门之地,就当做是做善事了。”
——
谢谨画本来是辞了谢老夫人之后回的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行装,便看到天空中下起了雨,想到谢老夫人一向有些腿脚风湿的毛病,便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专门带来的一些好药还有护膝想着要送过去。
谁知道半路上却遇到了郑千秋。
和百合合力将人送到了一间客房中,吩咐了一个小丫头照料着,谢谨画转身便要和百合原道回去给老夫人送东西。
床榻上的男人突然张开了嘴,唇微微的颤动着:“阿缕。”
“阿缕,别走”
喃喃着,声音格外的轻,宛若耳语,谢谨画没有听清。
可是只看那眉眼间紧皱出的痛色,便知晓又是一个伤。
下一刻,床榻上的男人猛的将手伸出,一把攥住了谢谨画的袖摆。
谢谨画顿了顿身子,有些愕然对方的举动,微微使劲儿,想要将自己的袖子拽出来,对方却抓的,根本就无法松开对方的手。
抓的那般的紧,仿佛一松开手,便会失去自己生命中至重之物一般。
迟疑了下,谢谨画让百合递给她一把剪刀。
在百合讶然的目光中,咔嚓一声,袖子断开,一角落在郑千秋的手中,谢谨画转身直接走出了这间屋子。
她不是个滥好人,将对方带来这里已经足够了,再多的,她管不到,也管不着。
谢谨画还有许多自己的事情无法理清呢。
——
谢谨画去老夫人的院子送东西的时候,顾妈妈说是老夫人已经睡下了,谢谨画便将东西留下,又叮嘱了几句如何保养身子的方法给顾妈妈,才带着百合离开。
前世一向康健的谢老夫人在她嫁到齐王府不久便早早逝去,谢谨画自然会多注意对方的身子。
反而是顾妈妈看着谢谨画又是带来这些得用的东西,又是心心念念的叮嘱,连连道着二小姐孝顺,老夫人没有白疼她。
“小姐,这下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你可能够放心回去了吧,方才奴婢就说了,让奴婢自己过来送东西就好,这还下着雨,小姐非要亲自来,若是惹了风寒那可怎么得了,回去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喝一碗姜汤去去寒。”
百合在谢谨画的身边絮絮叨叨着。
谢谨画对百合的话充耳不闻,停住了脚步,望向那一树花树下的白衣僧人。
“小姐?”
百合疑惑,不知道谢谨画怎么停了下来,罗伞遮住了她的视线。
“百合,你且先回去吧,我想要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难得的雨景呢。”
谢谨画对着百合露出了一个笑,如此道。
“见过了空大师。”
谢谨画稽首一礼,背对着她的僧人没有转身。
“女檀越来了。”
僧人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意外,仿佛知晓自己会在此时此地此刻遇到谢谨画一般。
谢谨画深深的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
“女檀越看这树上的花儿,可有所感?”
树上稀疏的花儿被风雨吹落,飘飘扬扬在地上,僧人的身上,甚至偶尔有一两朵飘到了谢谨画的眼前。
谢谨画伸出手,掌心中正正好了一朵白色的小花,颤巍巍的,仿佛只要一阵最微弱的风雨便能够将其彻底毁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