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文士变了面色。
    谢谨瑶再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上哪怕一刻了,转身向外跑去。
    “母亲别忘了三妹还在禁足期间,若是还这么不顾及下去,小心陛下想起三妹做的好事。”
    谢谨画对着黄氏盈盈一笑,如此道。
    “画儿你也好自为之,为了一个出身微贱的奴才,是你自己做的太过了,今日便是不是瑶儿出头,早晚也有旁的人,我们走!”
    黄氏僵硬的笑了笑,丢下了这句话率先向着门口走去。
    转瞬间屋子中走的没有剩下几个人。
    “郑先生难道还想要留茶吗?”
    谢谨画望着屋子中唯一剩下的外人,勾着笑脸道。
    虽然唇角勾着,眼眸中却是明明白白的不欢迎。
    她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应该便是谢尚书留在府中的那位客人,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与谢谨瑶有些关联。
    秦铮看到了郑先生对谢谨瑶第一眼的关心,谢谨画怎么会看不到。
    那般高的身手,突然出现在府中,对谢谨瑶关心,谢谨画对面前这个人心底存了戒备。
    对方若是日后真的帮着谢谨瑶,便是不得不防的人了。
    郑先生望着谢谨画,视线格外的专注,秦铮戒备的望着他,随时准备在他发难的时候出手。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郑先生眼底带着些怀念,望着谢谨画殊丽至极的容颜,有些失神。
    “想来是与家父有些相像吧。”
    谢谨瑶淡淡的道了声。
    郑先生眼底的光瞬间冷冽了下去,他嗤笑了声:“确实有些相像,都是这般的能言善辩,心思缜密。”
    转身便走,只是到了门口,郑先生突然顿住脚步:“今让你受了场惊,日后我可以应你一件事情,若是想到了要我帮你做的事情,可到城北千秋院中寻我。”
    当谢谨画与黄氏,与谢谨瑶对峙的一刻,那眉眼中冷冽而自信的色彩,与当年的那个女子,几乎一般无二。
    只为了这相似的眉眼。
    谢谨画皱眉,不知道那位郑先生突然发的什么疯,转头,却望见秦铮正在小心的收着地上散落的东西。
    他的动作很轻柔,似乎怕碰坏了什么一般,可是因为方才谢谨瑶的动作,里面的大多东西都摔出了些伤痕。
    少年的唇紧紧的抿着,手指握住那碎裂了一块的砚台,指骨泛着白。
    谢谨画慢慢的走了过去,蹲下,从少年的手中轻轻的抽出砚台,仿佛盒子中,一边仿似自语:“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你会有许多的真正的好东西,别为了这些”
    “不是破铜烂铁。”
    秦铮突然出声。
    谢谨画抬眸。
    少年的眼眸中带着一种谁也不能够动摇的执拗:“这些都是我的宝贝,以后再不会有了。”
    所以,它们不是什么破铜烂铁,和你在一起的记忆,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傻子,我方才说这话骗他们的。”
    谢谨画眨了眨眸子,突然笑开。
    所以,别用好像要哭出来一般的眼神看着我了,好吗?
 第五十二章真怒
    “郑千秋,我虽然同意你在府中暂住,但是却没有答应你随便接触我的女儿!”
    谢尚书面上是隐忍不住的怒意,冷冷的望着青衣文士,那眼神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一般。
    刚刚一回府便听说了谢谨画院子中发生的事情。
    黄氏和谢谨瑶又去找谢谨画的茬儿,他已经习惯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郑千秋也会牵扯进去。
    尤其听下人绘声绘色的说着郑千秋对谢谨画的关注,更是让他的心紧缩成一团。
    谢尚书这一副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之态,郑千秋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笑:“谢涵,你凭什么说这种话呢?这么多年没见,你难道还真的将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
    他的眼底没有丝毫笑意,有隐隐的杀机在涌动。
    谢涵身子一僵,终于想起自己面前这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是个多可可怕的角色,吞咽了一口口水,握紧了拳头:“阿缕留下的孩儿是我的女儿,你接触我的女儿,我凭什么不能够多管。”
    “你的女儿?”
    郑千秋嗤笑了一声:“确实是更像你的女儿,阿缕那般的性子”怎么会有谢谨瑶那般的女儿?
    一时间,他又想起了谢谨画,比起谢谨瑶,谢谨画更加像是阿缕的女儿,可惜,对方终究不是。
    男人眼底有些遗憾。
    “阿缕如何你是最没有资格评判的!郑千秋,你别忘了,当年是谁将她带走,又是谁负了她,最后让她神伤魂断回了尚书府,最后更是在和我生下瑶儿之后抑郁而终。”
    “这些都是你害的!”
    谢尚书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即便他已经贵为尚书,即便他已经当了太久位高权重的大人,见到郑千秋的一刻,从前残留的那些惧怕忌惮,总是会忍不住的在心中升腾。
    郑千秋没有发现谢尚书的异样,只是在听了谢尚书的指责后,眼底的光迅速的暗淡了,笑了笑,那笑却苦涩的很:“确实,我是没有资格”
    中年文士两鬓发丝飘摇,细细看去,才会发现,鬓角其实已经生了斑白。
    凭借着他的修为功力和手段,本不该白了发丝的。
    也不该老的这般快。
    自古情伤最难渡。
    “只是,谢涵,你可还记得,又是谁,为了我手中的九转还魂丹,为了向皇帝邀宠平步青云,而将阿缕亲自送到了我的身边,我没有资格,你何尝又有资格提她的名字。”
    谢尚书的唇哆嗦了下,一个字也无法出口。
    “到了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所以,谢涵,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多问。”
    郑千秋迈步出了房门。
    在郑千秋走远了之后,谢尚书慢慢的坐到了椅子上,背脊瘫软了下来,额头掌心全是冷汗。
    他害怕郑千秋,比谁都害怕,因为他隐瞒了郑千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他也痛恨郑千秋,比谁都痛恨,因为郑千秋曾经夺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到死,爱着的在意的也只有郑千秋一个,连孩子都是他的
    他不想要郑千秋发现自己隐瞒的东西,他要他日后痛不欲生。
    抬眸望向门口西北角,那个方向是谢谨画的院子,谢尚书慢慢的攥紧了手,骨骼之间甚至有轻微的喀拉之声。
    心底埋藏了十几年的嫉妒,痛恨,后悔,思念,到了最后,扭曲成了全然的仇恨。
    他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可怕的阴霾:“阿缕,是你负了我,所以,别怪我。”
    ——
    秦铮转头望向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青衣文士,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全身的力量尽数蓄积,等待着一次彻底的爆发。
    郑千秋望着秦铮那戒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他身上满满的颓废气息,便是笑,也带着沧桑。
    “你很在意她吗?”
    郑千秋的眼眸望向谢谨画的院子,秦铮刚刚就藏在院子外面隐蔽的场所。
    秦铮眼眸一厉,手悄悄的去碰触自己手腕上的机括。
    在郑千秋手上吃了亏之后,秦铮将自己武装的更加严实。
    “你那些个小动作对我无用,若是不想要待会儿被折断了手脚,便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对了,若是你不小心断了手脚,想来有段时间是无法保护她了吧?”
    郑千秋声音轻缓柔和,仿佛夫子淳淳训诫一般,只是那话锋中蕴含着的锋刃却是毕露。
    秦铮的手慢慢的收了回来。
    “你要做什么?”
    秦铮痛恨自己不能够正面击败郑千秋。
    这话已经是在服软了。
    郑千秋的手轻轻的转动着折扇,眼眸望向远处:“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以前的我,小子,我们一起走走如何?”
    “若是我心情好,可以传授你几手功夫,你的技巧虽好,却大多是暗杀的技巧,上不得台面。”
    郑千秋没有等到秦铮的答案,转身便走。
    秦铮看了看院子中谢谨画紧闭的房门,踟蹰了下,跟上了郑千秋的脚步。
    若是能够学到对方的技巧,和对方一般厉害甚至超越对方的话,他定然会对郑千秋更有用吧。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秦铮。”
    “那丫头倒是个不错的,只是性子却是太要强了。”
    秦铮没有应声,却是不承认郑千秋的话,在他心中,谢谨画的任何言行作态都是千好万好,无一不好的。
    郑千秋手中的折扇展开,听着耳边沉默跟随的脚步声:“草莽之人和千金小姐之间是没有好结果的,你现在就算是跟我学得天下无双的武力,最后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你想要的”
    “那是我的事情。”
    秦铮的声音格外的沙哑。
    郑千秋听着少年的答案,眼眸中闪过一抹追忆:“少年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现实与梦想的差别,小子,给你一句忠告,若是日后她想要离开的时候,不要强求,否则的话,你只会失去更多。”